许双婉也是好一些日子没跟他亲近了,抱着对她跟之前一样亲热的孩儿,眼睛与脸都柔和了下来。
采荷见着脸上也是掩不住笑,“您要起吗?用点膳罢?”
“好。”
许双婉起来用了点膳,又去了婆母那边,宣姜氏这段日子在府里过得格外冷清,见到儿媳妇过来喜出外望,又道:“怎地才着家?我天天都盼着你回,娘可想你了。”
“谢谢母亲。”许双婉笑着跟她欠了欠身。
宣姜氏连连点头不已,等许双婉坐下,她眼睛看着儿媳妇的肚子看个不休,好一会才抬头喜滋滋地跟许双婉道:“我这个孙儿,肯定也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才好,我生的都是男孩儿,你肯定像我。”宣姜氏理所当然地道。
她也只喜欢男孩儿。
因她的话,许双婉嘴边的笑淡了下去。
这厢皇宫里,宝络抱着女儿,跟他义兄和被他强行带回来的景都督献宝道:“这可是朕的头一个孩子,皇长女!别人想看都看不到,漂亮吧?”
宣仲安看了眼那脸上胖呼呼,鼻子眼睛都陷在肉里的小皇女一眼,女孩儿一出生就胖成这个样子的不多,跟她小义兄出生的时候大体差不多,他便点头,“是漂亮得很。”
坐他身边,也看到了一个胖丫头的景都督闻言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宣相不敢置信——他们文官,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不是天生的?
“景叔,你说呢?”强行跟景都督攀亲戚,把景都督先行去了钌北金矿藏起来的金子刨回来的宝络喜滋滋地跟景都督道。
被皇帝吞了军费的景都督皮笑肉不笑,“您说是就是罢。”
景都督话里的怨气都要化为有形了。
“瞧你,这都好几个月了,还跟朕生气啊?”宝络爱不释手地抱着他的孩子,都舍不得把人交给奶娘,他干脆在景都督的下首坐了,抱着女儿就办政务来了:“朕也不是不给你军费,你看,你就是不想要,看不上朕给的那点,朕都不是拉着你来京城帮你谋这个军费了嘛?这事户部跟兵部肯定都是全力支持你的,你不信,你就问宣大人,这两部现在都归宣大人管,宣大人,你说是不是?”
宣仲安看着喜不自胜,当着他的面就给他撂担子的宝络皇,也是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那些什么兄弟情深,还是算了吧,他现在就有点想把皇帝重新扔到那条离京的路上了。
这要钱的事就是磨工夫,磨来磨去最后就是一场空,景都督再明白不过。
他之前跟着先帝干,先是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后也是因为先帝给粮晌痛快,让他能养得起更多的兵,到了新帝手里,他便宜没怎么占着,带着人攻下的金山一小半都没捞着,这时候他怒火朝天得很,他不想跟狡猾阴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新帝说话,而是直冲了宣仲安过去,只见他虎目凶恶地朝宣仲安看去:“宣大人,你听见圣上所说的了,这次你们要是不给景某一个说得过去的交道,让景某回去怎么面对数十万饿着肚子保家卫国的军兵?”
宣仲安听着也有点火了。
去年他们仅拉了宝络一把,就把户部捞空了,带着上百车的粮晌而去,还不到一年,他们就又饿上肚子了?
他们都要是饿着了,全天下的百姓都要饿死喽。
第129章
两个军州可说因先帝对他们多年的着重倾斜,本就被养得马肥人壮,两个都督说是当州的土霸王也不为过,这朝廷就是新帝对着他们,也得陪着笑脸。
他们能穷到哪去?
不过是在他们虎口夺了点食出来接挤天下,他们就不满了?
没有民,哪来的军?
不过宣仲安也知道,跟这些当兵的强对强是不行的,他横他们更横得起,军州现在不能动摇,还得靠着他们帮着坐镇天下。
再来,宣仲安走到这步,也不单单是靠的强横,他能把人都拉到他这边来帮他做事,不说学识,胸襟总要比一般人大点。
他也明白,没有这两个军州最高长官的帮忙,宝络不可能这么轻易压下权势遍布京城的霍家取得天下,当时宝络能登上皇位,这两个都督在当中的功劳功不可没、也是宝络能成事最至关重要的那点。
遂他这时候也是带着火气道了一句,“景将军,如若不是您心里还有着这江山天下圣上,您信不信,咱今儿就坐不到这一块?”
景亮是带着五万的精兵过来讨粮晌的,走之前圣上让他点兵,跟他说,你也别怕朕会对你如何,你要是觉得朕要卸磨杀驴,你就带着你那些只听你的令的兵跟朕走一趟。朕对你没那个心思,你对朕也没有那个反的心思,既然如此,现在谈不好的谈不妥的,回京了好好谈,谈出个规章出来了,以后你好朕也好,左右我们也要当一辈子的君臣。
景亮觉得圣上是在给他挖坑,但圣上说的话听起来好听,也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一个当兵的,当了近十年的土霸王,但也只是土霸王,他没有反的心,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年不管是他的洛州也好,还是楚平原的凉州也好,他们一直看似能稳重都督宝座,其实这位置坐的也辛苦,底下的人其实并不都是一直服气的,先帝在他们手下也是安插了许多钉子制衡他们,还是先帝一走,他们扶持新帝暂且把人压了下去,但新帝要是动他们,他们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总有些不安份的,想攀着高峰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再说,军州也不安宁,他们没有朝廷圣上的看重,很多事做起来也没那么称手。
圣上要拿他们的军兵镇天下,他们何其不是要仗着圣上的势统领将士,景亮与楚平原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州大都督还能稳坐将位不倒,这脑子里装的也不是糨糊,见宣大人似假似真地道了一句,他也怒火冲天道:“宣左相大人,您信不信,如若不是本将心里还有着圣上,我今儿就要拿我手中的刀子跟你问清楚,我洛州的兵就不是圣上的子民了?”
“您这话说的好,”宣仲安靠近他,问他,“那您一路行过去,您是看您的兵肥,还是百姓的身子瘦?”
景亮被他哽住了。
“您都哭穷了,替您的兵将喊苦,那您说,叫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朝谁哭去?”
“不还有您嘛?”景亮讥俏地道。
“前些年,朝廷亏待了谁,都没亏待您跟楚都督,圣上登上来了,库里没钱,感激着你们帮他一把,把户部掏空让你们带着走了,生怕你们不知道他的心意,也是先紧着你们来……”宣仲安说到这,叹了口气,“可这钱,总得有个来源啊,羊毛出在羊身上,百姓没钱,国库就空,国库一空,你们这些军爷靠什么保家卫国?”
“这不是……”景亮不承认,“这不是你们文官的事吗?要不要你们有何用?”
景大都督这口气,就跟宣仲安他儿子埋怨他没用一模一样。
“是,可您刚才是在说你们过得不好,朝廷与圣上薄待你们了,可景都督,这些年里,过得的最好的就是你们了,朝廷当中这两年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世家您知道吗?可您还站得稳稳的,倒谁都倒不到您身上,您觉得,朝廷对您不好吗?圣上对您不好吗?”
景亮脸黑了,“听你这么一说,敢情我跟他们是一丘之貉,还欠着你了?”
“也不是这个说法,”宣相忽略了他的一半话意,道,“而是现在就在天下大兴之时,景都督,你能不能就为百姓想着点,让他们先走一步?”
他看着景亮。
景亮气得不轻,他是来要粮晌的!
他算是知道他是真钻进圣上的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