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忱有一瞬间错愕,但他似乎习惯了这种主动,于是他点点头,说好。那时候他是笑着的,可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他笑容的真假。
订婚后没多久,他就被外派出去公干。她求着他每天视频,他也不拒绝,但每次视频的时候,似乎都是很累的样子。
有天中午,苏清漪一个小伙伴突然在微信上戳了她,然后截了一张陈晗语的朋友圈给她看。里面是一张陈晗语和秦子忱的合照,上面画了个桃心。
苏清漪整个人的手都在发抖,她当场就打了电话给秦子忱,在电话里温柔问他:“子忱,你最近有没有见到老同学啊?”
“你说谁?”秦子忱愣了愣,苏清漪哈哈干笑:“陈晗语啊。”
“见到了,她是来对接这个项目的。”
秦子忱说得很坦然,苏清漪拼命安慰自己,然后在小伙伴的指导下,用小号悄悄加了陈晗语的微博。
微博上面陈晗语关于秦子忱的内容越来越多,苏清漪不敢去问。她好像一个聋子、瞎子,静静等着秦子忱主动和她开口。
后来有一天晚上,秦子忱彻夜未归,他自拍了照片给苏清漪,是在一家酒店里。第二天早上,陈晗语的微博上发了一个日出的自拍,苏清漪认真的对比了窗外的视角,差不多可以确定,是在同一间房里。
那天她没去上班,拿出烟来,一根一根抽尽。
她想去问秦子忱,然而一次次从电话簿里翻出了他的名字,却都没有按下去的勇气。
她该问什么呢?
问他——秦子忱,你是不是和陈晗语在一起了?
如果他说不是,她会信吗?
她反反复复打开火机盖,突然嘲讽的发现,无论秦子忱说什么,她都不信。
她知道他喜欢陈晗语,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她知道陈晗语这样的人对秦子忱可能更多是玩玩不会结婚,她知道对于秦子忱来说,苏清漪大概是最好的归宿。
陈晗语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她陪伴他太久,也付出太久。
她抽光了整盒烟,终于告诉自己。
只要秦子忱告诉她,他喜欢她,那她就信他大富翁。
只要秦子忱喜欢她,她就信,秦子忱不是那样的人。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醉着在家等他。他伸手抱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恶心得颤抖。
她给了他机会,然而直到最后,他也不曾说过他喜欢她。
第二天早上,她搬走了所有东西,离开他的时候,她如释重负。仿佛是被关了十一年的囚徒,终于自由离开。
删掉所有的信息,所有的通讯方式,搬离所有他认识的地址,联系了旧日的好友。
好友们纷纷给她出着主意,如何惩戒这种劈腿的渣男,她笑而不语。
怨恨吗?痛苦吗?
其实也并不是,她内心一片苍茫,有许多画面似乎在脑海中闪过。似乎有个人,在遥远的未来等着她,蓝袍白衫,走在前方。
她和好友走在广场上,看见秦子忱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他朝她伸出手,眼里全是痛楚。
“苏清漪……你别走……”他似乎是悔恨,似乎是难过。
“我没有出轨……我和陈晗语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她骗你的。”
他拼命解释,然而她的内心却已经慢慢没有了波澜。
离开他是不是不可以呢?
离开他,似乎人生也要继续。
她被他囚禁了十一年,她痛苦,挣扎了十一年,陈晗语只是她离开的一个借口,没有陈晗语,她大概,也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样的他。
苏清漪茫然看着面前满脸是泪的秦子忱,听着他一次又一次说,我喜欢你,你别走。
有什么在心中尘埃落定,记忆纷涌而至,她慢慢蹲下身,抚上他的面容。
“秦子忱,”她温和笑出声来:“我不怪你,我放你走,也放我走。”
秦子忱呆呆看着她,仿佛是不可思议。苏清漪珍惜看着他,温和道:“秦子忱,其实,我想离开你,很久很久了。”
“我和你在一起不幸福,从头到尾,我都很痛苦。我的内心被对你的爱情禁锢着,其实我早该走了。”
“有没有陈晗语,都一样。哪怕你没有和她在一起,哪怕没有她来给我这个机会,我想在进入教堂的前一刻,我也会害怕得逃婚。我是很喜欢你,可是……七年,我喜欢怕了。”
“秦子忱,”苏清漪温柔笑开:“我们不合适。和你在一起,我太痛苦……太可悲了。”
和他在一起,她没有任何幸福可言。
她只是打磨了自己,像妖精画了一张面皮,装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喜欢她。
他给不了她一句我喜欢你,哪怕给了她,她也总是怀疑着,他是不是更爱着另一个人少女纪元。
这不是他的错,只是苏清漪的爱情太过霸道强势,和他不适合。
她早该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该强求,不该执着。
以心为道,便该从容而活。既然已经强行逆着自己让自己活得如此可悲,为何不当断就断转身离开?
“秦子忱,”她站起身来,爽朗笑开:“对不起,当初我不该叫人打你,不该造谣贴大字报,不该这样欺负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是一个好恋人。”
说着,她朝着满眼绝望的人摇手,转身离开:“我祝你幸福,秦子忱。”
周边云雾渐渐散去,苏清漪慢慢睁开眼睛。一道金光从她身上冲天而起,她惊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出窍期。
然而身边的人却全无动静。秦子忱紧皱着眉头,似乎还沉浸在心魔劫之中。苏清漪也不再管他,突破心境这种事从来只能靠自己,她手捻法诀在秦子忱身边布下一个阵法,遥望远处星云门上冲天而起的光芒。
星云门传来吟唱之声,这是山河祭的声音,苏清漪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们到底在哪里去找了纯阴纯阳的人来祭祀?
脑海中闪过梅长君的影子,苏清漪暗叫不好,在秦子忱身边布下层层防护阵法和一个传送阵后,她看了秦子忱一眼,咬咬牙,还是重新往星云门冲去。
刚到星云门山腰,苏清漪就看见全身是伤的蔺棺,他的白骨剑上已经有了裂缝,还在一步一步往前走,苏清漪一把扶住蔺棺,紧张道:“果然是长君被抓了?!”
“是……”蔺棺艰难出声:“快……”
“你先歇着,我上去救人!”
苏清漪将蔺棺往旁边一推,就径直冲了上去,蔺棺站在山道上,吸了口气,又往上爬去。
而秦子忱还陷在心魔劫中。
他似乎是回到了小时候,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小胖子。
他看到了很多他不曾看到的回忆,原来他这么早就见过苏清漪……原来他第一次玩游戏,就是苏清漪教会他。
心魔劫里的苏清漪如此真实,随着年岁长大,眉目居然和如今的苏清漪越发相似,而他也慢慢想起过往。
想起她早已离开过他,想起她离开后,他绝望而痛苦的人生。
于是在她哭着让他说出喜欢她的第二天,他想起一切,便开始疯狂找她。
他在这个城市寻寻觅觅,他等着她来打他,等着她来单位贴大字报,可是这一次,她什么都没做。
他想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他可以解释,他可以改。
他会告诉她,他喜欢她,这样的话,就可以挽留住她。
可这一次,所有记忆里的事情都没发生,于是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最后一次见她的广场上等,一直等龙珠之武天宗师。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这次他没有犹豫,他哭着告诉她,他喜欢她,别走。
然而苏清漪却告诉他——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可是我喜欢你,喜欢怕了。
他惊呆在那里,苏清漪面上的笑容温和而平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给她的,全是痛苦。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留住她。
他以为重来一次,他就可以改正错误。然而现在却终于明白,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哪一秒钟、哪一件事、哪一年的误会和错误造成的结局。而是十一年,那么漫长岁月里,逐渐雕刻成的形状。
他改变不了,再来一万次,苏清漪还是会离开他。
因为她喜欢他,早已喜欢怕了。
他在心魔劫里一片绝望,周边全是苏清漪离开的模样。不同的转身,不同的离去,和不同的人在一起。
他大笑出声来,伸手捂住额头,眼中全是眼泪。
他留不住她,无论如何,也留不住她。
那好。
他慢慢睁开眼睛,红光在眼中一闪而过,金光从他身上冲天而起,然而若有人注意到,便会发现这金光之中,一股黑气缠绕而上。
星河图瑟瑟发抖,秦子忱抬起手来,将星河图收回手中。
留不住,就抢。
她去哪里,他跟到哪里;她爱上谁,他就杀了谁。
这世上,他永远,和她在一起。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一道蓝光又顺着那黑气卷席而上,秦子忱眼中猛地变得清明。
不能伤害她……不能随意伤害别人。
一场爱情,怎么能走到这样的地步?
秦子忱浑身冷汗涔涔,他感觉身体内经脉灌满了灵气,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刻明白,他又回到了大乘。
可是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不见苏清漪,不由得心头一慌,忙道:“清漪!”
没有人应他,唯有星云门大殿方向一阵轰响传来,地动山摇。他眼神一紧,赶紧冲了上去。
而星云门祭坛之中,苏清漪脚踩星盘,手握重剑,喘着粗气看着周遭层层弟子,冷喝出声:“让开。”
喊完这句,她心里忍不住骂娘。
算起来,星云门居然算她打上山最多的门派!这还是她自己的门派啊!
没有人让,但也没有人敢靠近她。她曾经被修真界追杀了十年,其他本事没有,这种群殴的场景是见多了,手里无数阵法对付着这种场面,早就让一群人吃够了闷亏新六界仙尊。
然而这次星云门联合了五派,除了天剑宗的人没来,其他四派的高手都在这里到齐了,饶是他们伤不了他,却也让她无法往前一步。
光澜在半空吟唱着咒语,地上的纹路一点点亮起来,被架在中央的梅长君昏迷不醒,苏清漪心下发慌,一剑横砍过去,怒道:“让开!!”
话刚说完,雷霆从天而降,轰轰轰在苏清漪周边劈了一个圈,而后一个蓝袍白衫的修士从天而降,苏清漪忙道:“去救梅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