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已经是亲王了,毕竟与当初的二殿下有了区别,他身上隐隐有些掩不住的王者之气,举手投足间少了当初的柔和,多了几分凌厉,虽然看着依旧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但再也没有人敢将他看成是普通的公子少爷了。
“老夫人,不管是天家贵胄还是普通百姓,我们都要遵巡最基础的婚嫁风俗礼仪,敢问贵府大夫人去世多久?”
梅氏答道:“尚不足半年。”
“三年孝期未过,做为女儿,理应守孝,怎么能就此谈起婚嫁之事。”
梅氏原本觉得这慕风看起来过于美了些,比一般的女子都美,这样的男子毕竟是太容易吸引众多女子,段樱离嫁给他,还不是要一辈子纠缠在他的风流债中?因此内心有些不愿,但现在一听凤青鸾如此说,倒更不乐意了,“樱离如今已经快要十四岁,再等三年,岂不成了老姑娘?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呢?天下臣民莫不如此,难道梅夫人竟然要破坏这老规矩?”
慕风道:“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芙蓉尚且不必守孝,母亲死了没几日便嫁了,怎么轮到樱离就如此待遇?二殿下,你是有私心吧!”
二人目光相对,如火硝在空气中爆炸,啪啪啪的!
凤青鸾冷冷一笑,“慕公子还称是生在礼仪之家呢,慕府十八学堂难道不交这些东西的吗?父死、母死后儿女要守孝三年,而家中在一年之内更不许办喜事,但若是亲人丧事之后,七七四十九日内,依旧可以办之前未完之喜事,芙蓉便是在大夫人死后七七十四九日之内成亲的,这是符合规矩的。”
民间的确是有这样的风俗,当初大夫人一死,老夫人和段擎苍其实皆想到了这层,可惜那时候几位皇子无人向段府提亲,而段擎苍也恨段芙蓉做下那么多的错事,不想她久居家中,父女二人的关系走到冰点。另一方面,三年后段芙蓉便要差不多十九岁,变成名符其实的老姑娘,因此,李良来提亲时,段擎苍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还是同意了。
不能让段家的女子熬成老姑娘,那才真是丢人呢。
如今轮到段樱离,的确从时间上,是不合适的恍。
慕风还要争辩,老夫人已道:“二殿下说的是,我们段家虽是武将,也知晓礼仪规矩,樱离的确在这两三年内都不能够成亲,还请慕公子见谅。”
“老夫人!这样对樱离不公平!”慕风道。
梅氏已道:“慕公子,若你真的喜欢樱离,便在三年后来求娶又如何?这也更能显示出你的真心。”
凤青鸾笑着道:“梅夫人说的是。”
“你——你这个——”慕风真是没想到,自己策划的提亲,居然被凤青鸾这个家伙搅了。事实上民间虽然有父母死儿女守孝的规矩,可一般也就守上一年,而且守孝者多是死者的亲生血脉,大夫人虽然被段樱离称一声母亲,可她即未生她,更未养她,凭什么她死了,却要段樱离给她守孝?
实在是岂有此理!
慕风再不平,再生气,老夫人已然发下了话,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不作声了,心里却在想着旁的事儿,难不成真要带着樱离私奔?继而又默默地摇摇头,她绝不会同意的。一时间,心里纷纷乱乱的念头乱成一团,满满里都是沮丧。
不过因为提亲这件事,慕风倒是赖上了段府,自此开始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这已经是后话,且说老夫人否了这件亲事后,便吩咐府上准备午饭,自从段芙蓉嫁出,段擎苍离去,府里已经久未登门过如此多的贵客,也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梅氏连忙去张罗,老夫人又叫人把段樱离叫过来。
段樱离早已经得到消息,说慕风前来求亲,原本没想到慕风会真的求亲,更没想到凤青鸾会这么巧地来到段府。
进入房里,看到二人,她微微一笑,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夫人打量着这个孙女,忽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合不上了,她再不是那个在仆人院里生活,面黄肌瘦,全不出色的三小姐了。而是变成了一个进度有度,眸光澄明,面容清丽,身材纤细却妖娆的女子,怪不得引得二殿下与这位慕公子都倾心了。
凤青鸾如今已经是有王妃的人,有好多话想对段樱离说,最终只是道:“樱离,你莫要怪我,我都是为你好。”
段樱离知道,他肯定阻止了慕风的求亲。
其实她内心里,也觉得还是不嫁的好,所以她还是有些感谢凤青鸾的,不过这话当然不好当着慕风的面说出来,只道:“缘聚缘散,顺其自然。有些事不能成功,或许是时机缘份未到。”
后半段话却是对慕风说的。
慕风向凤青鸾道:“只怕不是缘份未到,而是有人存心阻拦。”
凤青鸾面色一正,“你若如此说,我便承认也无防。”说着还看向段樱离,“樱离一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当然,如果你们有办法,使我不能阻止,我也无话可说。”
“
tang你——”慕风恨不得扑上去将凤青鸾打一顿。
老夫人忙道:“姻缘天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只怕我们樱离三年后变成了老姑娘,没人能看得上她了。”
凤青鸾和慕风齐声道:“当然不会!”
然后又彼此互瞪一眼,这下连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了,尴尬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看来我孙女还是很得人心的。”
段樱离道:“啊,我忽然想起来,约了唐小姐和洪小姐去看胭脂水粉。”
慕风忙道:“我陪你去吧。”
凤青鸾也道:“正好很久没到处走走,一起去。”
“好吧。”
段樱离倒是没说假话,三人原本在几天前就约好的在凤祥老茶馆见面,这时候洪婵与唐心苑早已经到了,见段樱离不但来了,还带来了几个风~流倜傥的男子,马上都有点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今日的穿衣打扮是否合度。
几个人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不过到底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把那些恼人的繁文缛节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闲适与开心。
看到茶馆的方型台子上,有一老一少正在唱凄苦的曲子,洪婵道:“虽说这样的曲子能够提供一定的话题,让人在喝茶的时候不至于无话可说,可毕竟还是影响人的心情,你说这茶,它喝了可以清心明目,让人心情舒畅,但是听了曲子后却产生相反的作用,有些女子喝完茶后,出门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红的,一天都轻松不起来。”
众人随着她往门外看去,可不是,正有两个女子走出去,眼圈也的确是红的。
洪婵拿起筷子,轻轻地敲击桌子上瓷碗的边缘,叮叮叮的声音清脆悦耳,她轻轻地唱了起来,“小雨初晴回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细小。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
一双美眸里丝丝含情,向凤青鸾看着。
凤青鸾若有所觉,然而只是歉意地向她笑笑,并没有别的表达。
反而是慕风,因为音律向来是他所喜欢的,赞道:“洪小姐将此曲唱得很温暖,音律也是极简单优美,真是不错。”
洪婵因没有得到凤青鸾的回应,略有失望,然而也只是笑笑。
与此同时,朝堂内,关于秦歌所说的事,明帝震怒!
他没有想到凤羽居然会私自离营回奉京,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回来呢?
秦歌却又叩首道:“皇上,现在大将军在那里进退两难,请皇上早做定夺。”
半晌,明帝才道:“来人呀,去找到凤羽,让他明天来见我!”
“是。”
秦歌办完了这件事,坐着青轿回府,却在路上看到凤青鸾与段樱离及两位小姐还有位陌生的公子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情景。他心里略微谪诂了下,原本打算去与二殿下说说话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回到府中,便有些郁郁不乐,秦妙梧道:“大哥,怎么了?”
秦歌便把今日向明帝禀告之事及看到凤青鸾与段樱离在一起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秦妙梧,兄弟二人同时都有点茫然了。
半晌,秦妙梧说:“当时见到大姐的信,似乎二殿下与芙蓉是要成亲的,而且她极力主张我们投靠二殿下,可没说二殿下与段樱离的关系如何。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变数,如果我们不能投靠二殿下,如今又得罪了三殿下,我们的处境便是非常为难了。”
原来半年前,大夫人尚且觉得段芙蓉能够嫁给二殿下,后来虽然发生了诸多事,可大夫人焦头烂额之下,也没有写信与秦歌细细交待,他们这些在关外的人却不知道,其中曲曲折折的又发生了许多事。
“那现在怎么办?”秦妙梧问道。
“一个小丫头能影响什么大局?二殿下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取舍。”
秦妙梧道:“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看段樱离那个妮子,却是扎手得很,那日竟与柄玉和柄昌打架,对秦府非常仇视,如果她真的使出些狐媚子手段,哄了二殿下去,我们此刻投靠二殿下便是要被她耍弄在手掌心里,我看不如——”他做了个杀的手势,“只要把她除了,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这——若是那段擎苍知道了——”秦歌还是有些犹豫。
“我们兄弟随着姐夫征战多年,刀头舔血,杀个把人又有什么?姐夫向来也不喜欢这个三女儿,别说我们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查不出来,就算他查出来又如何?我们这次回奉京,重新立府便也是向他说明白,我们与他闹翻了,再不是跟在他身后的马前足,便是让段樱离活着,他回来后必也不与我们甘休。”
秦妙梧的话终是打消了秦歌心中的顾虑,“可不是,既然已经翻脸了,再多做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句话出来,二人的眼里,就都有了浓浓
的杀意。
……
与此同时,段玉容也正在策划有关杀害段樱离的事情。
赵广施虽然有个权势滔天的爷爷,可是自己却没有多大的本事,如今甚至并没有在朝堂里领差,整天游手好闲。只是暗地里操念着一支赵家军,里头多数也都是官宦子弟,无聊时说出些国之有难,匹夫有责的大话,平日里聚在一起,随便地在校场溜达会儿,就开始计划去哪玩,去哪吃等事……
这赵家军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做为维系各种关系的纽带,还是非常起作用的。这也是赵广施专职维护这些关系,没有为官却仍然得到赵家重视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赵家军”,事实上并没有十足的战斗力。
上次刺杀段樱离失败,却搅得明帝差点连正月十五都没过好,而且二皇子凤青鸾也似乎已经查到了他这里,大约是看在左相的份上,才没有继续查下来。
否则他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候便道:“其实杀她与不杀她有什么分别?现在你姐姐有了秦家撑腰,而你也已经是我赵广施的女人,你们哪个都过得比她好,便让她活着看着眼红不好吗?”
段玉容眼圈红了红,“可若不是她,当年我便不会被送去拜城。”
“可你知道吗,他身边有人所着,有护花使者,若杀不了她,却伤了二殿下,我们老赵家就玩了。”
“你真是个胆小鬼。”段玉容哄了半晌,赵广施只是不应,她生了气便骂了起来。
赵广施是最恨人家看不起他的,特别是明明已经被收服的女子,如今却骂他是胆小鬼,一气之下,甩甩袖子离开了。
段玉容却忽然想到,赵广施说,段樱离身边的护花使者,乃是二殿下……
一个念头,忽然深深地滑入她的脑海中,半晌,她露出了些许笑容。
第二日,段樱离算着,今日应该是凤羽进宫之时。
正好梅氏要去进香,让段樱离和顾采芹陪她一起去,顺便为二人求个平安袋,这段日子梅氏总觉得眼皮在跳,要出什么事似的。
三人一人一顶青皮小轿,往山上大铭寺而去。
段玉容并不知道青皮小轿里坐的就是段府中人,当然段樱离也没有看到段玉容,二人的小轿擦肩而过。最后段玉容的小轿停在小巷口,与随在身边的丫头悄悄伸头往外面看着,过了会儿,见到一个打扮高贵的年青女子在丫头的陪伴下,闲庭散步。
这女子正是二皇子妃姚君怡,她自小跟着父亲长在边关,虽说是千金大小姐,可是边关荒凉,物泽不备,哪里有奉京这般繁华热闹?是以婚后,她每日里总要抽出时间来,到街市上逛逛,对于奉京各类小摊都是留连不已。
这姚君怡只顾往前走,冷不防听到有人提到二殿下……
便驻足往这边儿堪望,结果见两个女子正在巷子口交头接耳,“昨日,还有人看到二殿下与那段樱离在凤祥老茶楼喝茶,看神态是亲密极了,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二殿下娶姚君怡为皇子妃,只是因为她有个好老爹而已,事实上,二殿下喜欢的是段樱离小姐。”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那段樱离可是个狠角色,说不定啥时知道你到处传她的事情,便过来割了你的舌头——”
另一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慌张地四处张望,似乎是恐惧极了。
那警告之人却又叹了声,“段樱离不但可怕,还很无耻,居然放言,只要能与二殿下在一起,就是身名败坏也无所谓……你听听,多伟大呀,男子若听了这话,莫不是为之感动?可怜那位皇子妃,若真被段樱离进了门,恐怕立刻就失宠,说不定啥时就被她整死了……”
“快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想想都可怕……”
看着两个嚼舌头根的女子的背影走远,姚君怡当真是没了逛街的心思,娇容冷面,扭身往回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