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席那边,当看到卫国公世子出现时,众人都愣了下。
驸马许嘉见到这继子,俊雅的脸上带着微笑,很自然地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他引到其中一桌。
这一桌坐着的都是宗室的子弟,其中就有泰宁长公主的长子高崇。
今日来此与宴的都是年轻人居多,并且是尚未成亲的年轻人。
他们对卫国公世子也是好奇得紧,虽说不如那些女眷见得少,但平时也难得一见的,且他们心知今日的赏花宴的目的,想到回去后,家里的母亲姐妹们少不得要询问一下卫国公世子的事情,自然要关心几分,免得到时候说不出个什么,要被家里的姐妹们埋怨。
众目睽睽中,卫国公世子聂屹施施然地坐到泰宁长公主之子高崇身边。
高崇正往花墙那边张望,努力地竖起耳朵想听听女眷那边的动静,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转头就对上聂屹那双沉沉的黑眸,不由吓了一跳。
“世谨表哥,是你啊。”
高崇被他看得肝颤了下,尔后想到自己和这人没什么冲突,当下吊儿郎当地说。
聂屹嗯了一声,这时站在他身后的酒童上前给他斟酒,同时也给高崇斟了一杯酒。
高崇不知何意,待聂屹端起酒盏喝酒时,一双眼睛看向自己,不知怎么地,也端起酒盏喝了。
接下来,众人就见卫国公世子聂屹和高崇这对表兄弟你一杯我一杯地拼起酒来,直到宴席结束,高崇已经被喝翻了,整个人如烂泥一般趴在桌上,说着胡话。
反观聂屹,玉面微红,神色淡然,依然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仿佛只是微薰罢了。
高崇的小厮苦着脸,努力地想要将醉鬼扶下去休息。
偏偏醉鬼不听话,一直嚷着自己没醉,叫嚣着要和聂屹继续拼酒。醉酒的人力气变大不说,行动也没有章法,手脚乱动时,将现场闹得兵荒马乱,还是许嘉叫来侍卫,将醉酒的人强行弄下去休息。
许嘉看着背脊挺直得像标杆一样坐在那儿的继子,正想问他要不要下去歇息时,他施施然地起身走了。
***
男席这边的动静,花墙另一头的女席那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懿宁长公主和泰宁长公主听说儿子拼酒醉了时,都是大为纳闷。
懿宁长公主纳闷于儿子怎地突然和人拼酒了,这种行为可不像他,莫不是高崇惹到他了?泰宁长公主则纳闷好端端的,聂屹作甚和她儿子拼酒?要知道,两人虽然是表兄弟,可一直没怎么亲近过,怎地聂屹竟然主动和儿子亲近了,莫不是……
其他人听了,想法也是多种多样。
“刚才聂世子也在啊?”有一个容貌俏丽的小姑娘惊讶地道。
“是啊,听说和高公子在拼酒,高公子不敌,都醉了呢。”
“好端端的,怎地突然拼酒?”
“不对,应该是卫国公世子竟然还未离去,而且还在隔壁……”
说这话的姑娘面上可疑地红了下,其他的小姑娘们也心思浮动。
她们可是很清楚,卫国公世子素来不喜这种事情,不管是谁家的宴会或红白喜事等,他极少会出席,就算去,也只会停一会儿就走,从不久留,有时候,连脸还没露一下就走了。听说连其母懿宁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他也是如此行事。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卫国公世子的作派,想要见他一面,非常难。
想到这里,众女纷纷可惜竟然隔了一面花墙,以至于她们没能见一见卫国公世子。
一群小姑娘边窃窃私语边看向新阳郡主,因高崇是新阳郡主的兄长,大家都知道新阳郡主痴恋卫国公世子,所以一遇到什么反常的事情,就忍不住看她。
新阳郡主高筠此时心里也挺纳闷的,恨不得当场就跑去找到醉酒的兄长,询问他今日为什么和聂屹拼酒,恨不得能问出个五四三来。
可惜现下她不好离开,只能抿着嘴,等待时机。
席宴后,众人移驾到另一处搭好戏台子的院子里看戏,至于不爱看戏的,继续结伴到金菊园游玩。
新阳郡主高筠寻了个机会拖着表妹丹阳郡主许恬离开。
“表姐,你要去哪里?我还想去金菊园玩呢,都和人约好等会要玩投壶的。”许恬抱怨道。
“等会再玩。”新阳郡主高筠霸道地说。
许恬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最不耐烦这表姐如此霸道的模样,当下拉着脸道:“你又想打听我大哥在哪里?告诉你,你死心吧,我也不知道,以我大哥的脾气,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离开公主府了。”
新阳郡主高筠虽然不耐烦哄小姑娘,可这是聂屹的妹妹,是不同的。
她忍住气,说道:“我知道,我这次是想和你一起去看我哥的。”她知道许恬没用,在自家里,却连自己兄长的行踪都弄不清,所以从来没指望她。
聂屹那样的人,并不能像这世间的普通男人一样来规范约束,很多显而易见有效的法子,在他身上是行不通的。
“不去!”许恬拒绝得非常干脆,和她挥挥手,就带着丫鬟往金菊园而去。
新阳郡主气得俏脸生晕,但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恨恨地转身离开。
许恬没理她,虽然她和高筠是表姐妹,可高筠想要当她大嫂,还是算了吧。要知道,她哥那般完美的人,就应该找一个更完美的姑娘相配,高筠的脾气太坏了,自视甚高,她才不要高筠当她大嫂。
要是高筠真的嫁给大哥,许恬觉得她一定会忍不住三天两头和大嫂吵架的。
许恬到了金菊园,就见一群姑娘在玩投壶,此时正好是靖安侯府的七姑娘上场了,她站在那儿,手里拿着十支特制的箭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投的,仿佛很随意地将手中的箭矢投过去,全部都投中,没有一根落下。
周围的姑娘们都惊呼出声。
霍姝模样长得美,身形修长柔韧,今日又是盛装打扮,一举一动,无不美丽天成。美丽的人和事物,人人都爱看两眼,她投壶的姿势似乎也比平常的美人要好看几分,透着难言的潇洒帅气,将一群小姑娘看得目炫神迷。
就连一向懒洋洋的,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安阳郡主都被吸引了,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直到霍姝投壶完,轰然叫好,双手使劲儿地拍着。
霍姝回首,朝她璀璨而笑。
安阳郡主双手托脸,乐呵呵地说:“人美,做什么都是美的。”
霍婉、霍妙几人坐在她身边,恰好听到这话,霍婉神色有些微妙,霍妙则眼带黯然,每听一次众人对霍姝的称赞,心头就沉一分,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霍娟带着些许讨好的神色附和道:“郡主说得是,我们家姐妹里头,就属七姐姐长得最好看了,而且看她的动作,她平时应该是练过的。”
安阳郡主好奇地问,“练过什么?”
“听说是随虞将军习过武,您知道的,七姐姐的外祖家是威远将军府,虞家有兴武之风……”
听完霍娟的解释,安阳郡主明白了,笑道:“果然有趣。”
那边,霍姝投壶结束后,轮到下一个人,不过这姑娘的运气不好,十支箭矢只进了三支,成绩非常差。
“我来!”许恬走过来,叫人拿来十支箭矢。
见到丹阳郡主来了,在场的姑娘们纷纷凑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着恭维。
丹阳郡主是玩乐的高手,她的十支箭矢也投中了,只是其中有一支险险地差点落到壶沿边,后来因为反弹又弹回去。比起霍姝的干脆利落,她还差了几分,顿时有些不满意地看向霍姝。
霍姝朝她一笑,说道:“郡主刚才投的时候,手要再低几分,像这样的角度最好。”说着,她自己作了个示范的动作。
丹阳郡主许恬怀疑地看她一眼,就着她纠正的姿势又投了一次,那箭矢果然稳稳地进了铜壶,许恬脸上也露出愉悦的神色。
指点完人,霍姝就离开了。
其他人见霍姝这般轻易地讨好丹阳郡主,皆在心里咬牙切齿,看她的目光多了几许不善。霍姝并未在意,去到休息的凉亭里,接过丫鬟呈来的蜜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里作用,觉得没有先前在那处院子里聂屹倒给她喝的蜜水好喝。
安阳郡主偏首看她,突然道:“霍七,你以前真的和威远将军习过武?”
霍姝转头看她,谦虚地道:“略略学了一些,强身健体罢了。”
“改日我给你下帖子,邀你过府玩,你可不许拒绝。”
“好啊。”霍姝答得非常干脆。
这两人一问一答,瞬间就决定了这事,倒是让周围的人吃惊极了。
要知道,荣亲王府的安阳郡主天生就是个懒散的姑娘,连门都不喜欢出,更不用说下帖子请其他勋贵府的同龄姑娘去荣亲王府玩了,总说没劲,不想请人去府里玩。每次都见她被暴怒的荣亲王妃踢出门,就从来不见她自己主动过。
可是这回,她竟然主动说要给靖安侯府的霍七下帖子,明显就是霍七入了她的眼。
惊讶的姑娘们忍不住转头看向霍姝,左看右看,没觉得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长得比较漂亮,站在那里,像副画似的。
想到先前安阳郡主还伸手摸了霍七,难不成安阳郡主好女色?
这个猜测令在场的小姑娘们的神色有些微妙。
这种微妙的神色直到新阳郡主沉着脸过来时,纷纷换成了淡然微笑,尽显世家贵女的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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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影西垂,客人们方才告辞离去。
安阳郡主跟着荣亲王妃离开时,转头朝霍姝挥手道:“霍七,记得啊,改天给你下帖子,你一定要来。”
霍姝笑眯眯地应了。
那些正欲与主人告辞离开的各家女眷听到这话,十分惊讶,再看荣亲王妃,她似乎也挺惊讶的。
靖安侯府的几个夫人同样惊讶地看了一眼霍姝,又看向荣亲王妃身边的少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对上眼的。
特别是五夫人,此时心情复杂,看看继女,再看看女儿,难受得厉害,觉得是霍姝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因为这一个插曲,连正在送客的懿宁长公主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霍姝,觉得这姑娘倒是个漂亮的,连那般懒散的安阳郡主都喜欢找她玩。
荣亲王妃和女儿一起登车离开,马车驶出公主府后,荣亲王妃摸摸女儿睡意朦胧的脸,柔声问道:“绣绣刚才怎么会想邀请靖安侯府的姑娘?”
安阳郡主靠在母亲怀里,要睡不睡地说:“不是母妃您说,要我怎么着都找个能下帖子一起玩的手帕交么?我看来看去,就选霍七了,方便又省事。”
荣亲王妃顿了下,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掐住女儿可爱的苹果脸,气道:“我说我说,我能说什么?你就可着劲儿地懒吧,再懒下去,看以后怎么找婆家。”
安阳郡主被母亲掐得泪眼汪汪,这可是真的掐,这么重的力道,是亲娘么?
“父王说,找不到没关系,他有权有势,以势压人,总能欺压一个老实不计较的男人娶我,等父王老了,让弟弟继续努力,只要有荣亲王府在的一天,就没人能欺负我,我可以继续懒下去。”安阳郡主忍着疼,毫不迟疑地供出父王。
荣亲王妃愤怒地放手,揉着手中的帕子,一双美目寒光湛湛。
安阳郡主见母妃的怒气已经转到父王身上,欢快地将脑袋靠到母妃怀里,可以安心地眯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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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将所有的客人都送走后,懿宁长公主面上有些疲惫。
驸马许嘉面上有些心疼,扶着她的手,柔声道:“要不回去歇息罢?”
懿宁长公主摇头,叹了口气,转头问丫鬟倩容,“世子呢?”
“还在枫林院。”
听到这话,懿宁长公主心里有些高兴,总算这儿子不是早早地离开,让她一闲下来就找不到人。
高兴之下,懿宁长公主对驸马道:“我先过去,你先回去歇息。”
说着,就兴冲冲地带着丫鬟过去了。
来到枫林院,懿宁长公主无心欣赏夕阳中的枫林院里的美丽景色,往枫林院中的一处楼阁走去,进门就见儿子坐在靠窗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的矮榻上,榻桌上摆着一副棋盘。
懿宁长公主见状,笑道:“世谨若是想下棋,可以去寻驸马,他的棋艺素来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