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嫣能明白老太太的心情,她已经不能再庇护女儿,便希望有人能代替她,给她的女儿遮风挡雨。感情不感情,对老太太来说不重要,她只希望女儿不饿着,有地方住,不会流落街头受那些混混的欺负,这样就足够了。
“挺好吃的,凤卿姑娘手艺很好。”
渔嫣吃了几口,抬眸看老太太,老太太正期待地看着御璃骁,在等他的话。
御璃骁沉吟一会,拿起了筷子,咬了一口包子,馅很咸,咸到发苦,皮也硬,他强忍了一下,把包子咽了进去。
“皮薄馅香,面也发得好,这包子我们收下了,中午慢慢吃。”
渔嫣用脚尖踢踢他,把一盘包子端出来,放到一边。她已经明白这包子是老太太包的,老人家用心良苦,她们收下就好了。
“那……公子对我们凤卿……”老太太还是看着御璃骁,男人是一家之主,她在等主人说话。
“这样,我先问问凤卿的意思……”御璃骁沉吟一下,温和地说。
“这样……也成、也成……”老太太左右看着,只见奴仆成群,他二人也绫罗加身,于是轻轻点头,“就请公子作主,我家凤卿是很好的姑娘,诗词歌赋也学过,也行的。”
她说着,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又给二人鞠躬行礼,“公子,夫人,老身先告退了,叨扰了。”
“老人家慢走。”渔嫣扶住她,送她出了府院大门。
“夫人留步。”老太太又转身行礼。
她的礼数很足,一看便知出身大户,是通情达礼的人。渔嫣目送她走远,正欲进门,一阵嚣张的叫嚷声从东边传来淌。
“让开,让开……”
她顿住脚步,往嘈杂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群腰缠狼皮的男人们抬着大笼子,大摇大摆地过来了,笼子里关着几个小乞儿,正吓得瑟瑟发抖。
“去问问怎么回事。”渔嫣拧眉,交待门口的侍卫。
侍卫刚拔腿跑过去,只见凤卿从人群里冲出来,拦到了笼子前面,厉喝道:“放他们走。”
“凤卿姑娘,这事和你无关,赶紧让开。”汉子们停下来,不耐烦地驱赶凤卿。
“我管定了,我就要管!”凤卿快步上前,用力拉扯铁笼上的锁,愤怒地指责,“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几个孩子。”
“他们是小偷,偷了我们爷的东西,既然还不起,那就得给我们爷做工去。怎么,凤卿你想帮他们还?”汉子们互相看看,嘻皮笑脸地围过来摸凤卿的脸。
“还就还,多少钱?”凤卿拍开那人的手,大声说。
“凤卿你是不是还钱还上瘾了?”汉子们愣了一下,笑声更大,指着她说:“你这女人,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给姓米的两个老东西还了一屁|股债不说,还要给这几个小兔|崽子还帐,好啊,你还,他们偷了我们爷的青花鼻烟壶,值五十两银子,还吧。”
凤卿的脸胀得通红,五十两,她连五两也拿不出。
“不然跟我们回去,我们爷很早就看中你了,你若肯依了我们爷,别说五十两,五百两,五千两,他也愿意花你身上啊。”汉子伸手来拉她。
“滚开……”
凤卿骂了一句,拉扯间,衣裳被汉子给拉开了,露出了雪白的一片景色,惹得路边围|观的人大声欢呼。
“你们滚开!”老太太从人群里冲进去,用手里的空篮子往那几个人身上猛砸。
“老太太,这可不怪我们,是你家凤卿自己冲出来的。”那几人赶紧后退,大声叫嚷,“你家凤卿如今脑子坏了,嫁不出去了,不如给我们兄弟吧。”
众人笑声更大,老太太老泪纵横,拦在凤卿面前大声说:“我家凤卿好得很,好得很!”
“娘,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凤卿匆匆扣好衣扣,拥着老太太就走。
老太太扭头看她身上鲜艳的衣裙,颤声问:“你怎么穿这样?怎么穿这么艳?你到底在做什么?”
“娘,我没做坏事。”凤卿小声解释。
“可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老太太低头,看到她脚上花里胡哨的绣鞋,还有满胳膊戴的银手镯,眼泪越流越凶。
“是我昨日送给她的,听说她会跳胡舞,所以让她准备好跳给相公看。”渔嫣快步过去,扶住了凤卿。
“真的吗?”老太太满脸狐疑,盯着凤卿问。
风卿眼圈红了,摇头说:“娘,我在拳馆做事,是正经差事,没有做对不起祖宗的事。”
这丫头真老实!
渔嫣抚额,无奈地摇头。
“拳……凤丫头你在拳馆?”
老太太差点晕过去,枯瘦的手用尽了全力抓着渔嫣,把她的手腕都抓红了。
“真是正经事。”凤卿扶稳她,小声说:“收收银子,举举牌子,怕您担心我才没说。”
“那地方能有多正经?”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大
tang喊了一声,人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娘……”凤卿急了,扑通一声跪下去。
渔嫣招招手,苏意和他们快步过来的,把老太太背回府院。很快就请来了大夫,给老太太仔细诊了脉,老太太身体不好,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好好伺候,还能活上一年两年。”大夫开好方子,小声叮嘱。
凤卿一震,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慢慢转看向榻上,老太太躺在花团锦簇的被子里,花白的头发刺得她眼睛生疼。
“为什么不继续骗着她呢?”渔嫣小声责备。
“可是能骗多久?你们始终要走的,她早晚会知道。”凤卿泪水涟涟地看着她,哑声问:“夫人,我真的等错了吗?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等他?我应该嫁掉,让娘过好日子,是不是我真的太自私了?”
渔嫣无言以对。
自私吗?信守承诺并没有不对,她是重情重义的人,她不想辜负自己的心,真的,没有错。
那个男人有错吗?或者他已经客死异乡,又或者负心另娶,早忘了这里的旧情旧爱。又或者实在混得不好,无颜归来。
错的是缘份吧,不应该让他们结缘,倘若擦身而过,是不是更好?
凤卿掩着嘴跑出去,冲至墙角处,额头顶在墙上,压抑地哭着。
苏意和站在后面看了好久,端了碗水,拿了帕子过去,小声劝她,“凤卿小姐别哭了。”
凤卿接过帕子,往脸上掩了好一会儿,努力让心情平息,快步过来,从随身小袋里拿出刚刚请大夫的铜板给渔嫣。
“对不住,今日没带这么多,明日再送来。”
渔嫣知道,这丫头是一定会给的,所以没有拒绝,握着铜板,看着她跑进去,背着老太太吃力地往外走。
曾经满堂富贵的凤卿如今只剩下自尊了,她独行至今,外人帮不了她。
目送她出去,渔嫣小声说:“今儿我徇个私吧,你给安大人传个信,让他动用手下人,把这姓米的给我找出来,就算是骨头,也送回涟城。”
“是。”方意和抱拳领命,大步过去安排人回去送信。
御璃骁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才一笑,“渔嫣,我怎么你快成女菩萨了,事事不平,事事要管,你可以自称如意神了,专门如别人的意。”
“若我有这能耐,我真愿如天下人的意,人人如意。”渔嫣认真地说。
御璃骁走过来,双手捧了捧她的小脸,沉声说:“那我就来如你的意。”
“怎么?”渔嫣偏偏头,好奇地问:“什么事?”
“今日你生辰哪,笨蛋。”御璃骁无奈地摇头。
“对哦,那莫问离怎么能跑掉了?”渔嫣拍额头,大声说:“赶紧催他回来陪我喝酒。”
“你怎么第一个就想到他?”御璃骁用力弹她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
“去月下观酒斗喝酒,我好想看骆怀惜看到我时的表情啊。”渔嫣笑嘻嘻地说。
不说还好,一说御璃骁就心火直冒,若不是渔嫣拦着,他早让人把那地方踏平,把骆怀惜拖来拖皮拆骨了。
“别板着脸,来,笑一个。”渔嫣捏他的脸,往两边扯,乐呵呵地说:“茄子……”
“你说,别的女人都怕老,你怎么每老一岁,笑得越高兴?”御璃骁好笑地问。
“你嫌弃我吗?”渔嫣反问。
御璃骁摇头。
“那我更不会嫌弃我自己啊,这样吧,我就作主,把凤卿给你娶回来如何?”渔嫣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