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告诉那几位爷,是你,全是你……你害我们的……”
那位姑娘尖叫,要往外冲。
“去呀,我也会告诉那位爷,是你干的,阿纤还给我作证呢,她们敢给你作证吗?谁敢作证,我就说谁和我是一伙的,看谁逃得过!”
御凰雪过去拉开了门,指着外面赶她。那群姑娘听她这样说,居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你年我,我看你,最后都勾下了头。
“你……你血口喷人……你们这么没用!誓”
姑娘急了,跺着脚去推打那些小姑娘。姑娘们越缩越紧,全挤到了墙角里。
其实不能这些小丫头,都是小门小户里的女儿,不识字,也没出过门。被人抓了过来,又打又骂,又饿又累,早就吓傻了,哪还有什么力气反抗敦?
“你去啊,你一出去,我就把门关上,让你进不来,你在院子里吵,外面的人就会听到,我就会大喊你要逃走,他们就放狗咬你!”
御凰雪咧嘴笑,双手叉在腰里,大声威胁她。
那丫头果然怕了,急促地呼吸着,慢慢往后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退开,于是又骂道:“你真恶毒。”
“奇怪,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吗?我们被抓来了,我想逃出去,给你们出主意,你怪我恶毒,你有种,对着那些牵狗的人去说恶毒呀!”
御凰雪真生气了,左右看看,脱了自己的鞋用力往她的脑袋上掷去。
“我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坏蛋,等我爹爹找到我,我让我爹砍你脑袋,打你鞭子,我还让你给我磕一千个响头。”
“你……你……”
那丫头再撑不下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真烦人,哭哭哭……你再哭,我又揍你!”
御凰雪又脱了右脚的鞋丢过去,正打在那姑娘的脸上,于是这姑娘的哭声就更大了,哇哇地大声嚎,能震垮墙。
“让你哭吧,把狗哭进来了,我就说你想逃跑……让狗咬你!”
御凰雪被她哭得心烦,哭得自己也想哭了,梗着脖子,用力跺脚。
“你太坏了,你好恶毒……”
那姑娘掩着嘴巴,躲去了屋角,抽抽答答地耸肩膀。
“不听话,我让你不听话!”御凰雪瞪她一眼,跑过去捡起了自己的鞋,穿好一只,又抓着另一只,在地上用力拍,“揍你,把你揍肿。”
姑娘们都呆呆地看着她,那个哭嚷的女孩都不敢哭了,看着她用鞋底敲得飞尘乱舞。
阿纤终于醒了,眨眨眼睛,痛苦地闷哼起来,“好痛,好痛啊。”
御凰雪这才穿好鞋子,跑过去用袖子给她擦着额上的汗,小声说:“阿纤,我娘说,不管多痛,也得忍着,忍过去就好了。”
“我要死了……”阿纤哭着往她的身边凑。
小小的身体抱住了瘦瘦的阿纤,两个小姑娘紧紧依偎在一起。
“阿纤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很厉害的,我爹,我娘,还有舅舅都是很厉害的人,到时候一定让这些人灭九族。”
“哇……”阿纤崇拜地看着她。
“嘻嘻,你不用怕,我以后就让你跟在我身边,天天让你吃好吃的,反正你遇到我就是天大的福气。”御凰雪拉住她冰凉的小手,红通通的小脸堆满了笑。
阿纤连连点头,又往她身上挤了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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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月光清冷无情,洒落在小院里。
几名胖妇人手脚全摊开,躺在木板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名青衣布帽的大夫给她们扎了针,又摇头,一脸古怪地说:“奇怪,怎么会这样呢?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
“那是因为你没用!我说张松来,你到底会不会瞧病?盯着她们半个时辰了,屁也没打一个。我就纳闷了,我那姐夫咋就这么重用你呢?”
瘦子打着酒嗝,翘着腿剔牙。
张松来拈着胡须,左三圈,右三圈地走了几圈,回到瘦子面前,“这是中毒,但这毒古怪得很,像是毒物乱七八糟的胡凑在一起,解都没办法解。这样,先用金银花、车前草、半枝莲,大青叶,一起煮水,喝三碗,再给她们擦洗身体。”
“哎呀,让他们去准备吧,爷要出去一趟。”
瘦子吸吸鼻子,丢了剔牙的木枝,站了起来。
“这么晚还去哪里?胡安严,你不要只顾吃喝玩乐,主子让你好好看管这院子,你就得好好做事。那些小姑娘是要派上大用场的,你却把她们弄成这样。现在主子是还不知道,若知道了,非来教训你不可。”
张松来拉长脸,不客气地训斥。
“得了吧,有我姐在呢。”
胡
tang安严打了个哈欠,去柜子边抽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了,里面装的全是碎银子,他抓了一把塞进随身的银袋儿里,大步往外走。
“喂……”张松来无奈地摇头,安排人去煮水,给几名妇人喂药,然后背起药箱就往外走,“带我去看看那些女孩子。”
“张大夫这边请。”一名管事赶紧过来,亲手拎着一盏马灯,引着他往后院走。
“这些姑娘们的随身物件可以收好?能辨明身份的都登记造册,姓名籍贯都记好,再把实物都毁掉。老夫要给主子带回去。”张松来缓步走着,小声叮嘱。
“已经好了,就是有一个小丫头,长得最标致,也最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但胡掌柜捉她来的时候,打到了她的后脑勺,睡了两天才醒,她自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乖巧听话,只要肯给她东西吃,她就很温驯。”管事的小声介绍,停下脚步,指着身边的一扇门说:“不然先看看这丫头的东西?等下就不走这边,免得绕回头路。”
“也好。”张松来点头,跟着他进屋子。
管事把油灯点着,把册子和御凰雪的东西抱到桌上。这些姑娘是从各地拐来,骗来的。只有御凰雪是从京城外的河边带来的。
“她自称父亲是汰州大户,我们去打听过,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没听说家里丢了孩子。今儿她又说父亲是御清晨的结拜兄弟,所以胡掌柜让我们对她看管得再严一些。”
“官家人?不是有严令,不许碰官家人吗?”张松来拧眉,小声责备,“太胡来了!”
“谁说不是呢?但张大夫,你是没看到那小丫头,我活这么大年纪,从未见过这么标致的小人儿,不出几年,一定是倾国色。那位主子生辰快到了,胡掌柜是想,若把这小丫头送去,讨他欢心,以前得罪他的事也就免了。就算他到时候真不喜欢,这丫头也能给我们财神庄带来一大笔财富,邢大人他们也很喜欢这样的,出的价也高,就这个丫头,若叫价一千两金,也有可能。”
“荒谬,那位主子是这样就能讨好的?他又不喜欢女人。”张松开脸色更难看,拎着那袭普通的锦衣小袄抖开,仔细地察看。
“话虽这样说,但是那人其实还是喜欢女人的,只是从来没有让外人撞见过。上个月胡掌柜去给邢大人送小宠儿,碰巧遇上邢大人请那位主子在府中作客,胡掌柜暗地里观察,那位主子居然没抗拒小宠儿给他倒酒。所以胡掌柜猜,他是喜欢这种年纪的……”
“什么嗜好。”张松来拧眉,一脸嫌恶,“那邢大人又要了小姑娘走了,一年得玩死好几个,也不怕老天爷收了他。”
“哎,我们只是给人卖命的,也只能看看而已。胡掌柜都想好了,要办个什么会,让那几位过来公开竞价,把那位主子也请来,看他的反应,若他喜欢,就马上以别人的名义买下来,送到他那里去。这样一来,也不影响做生意。”
“哎,老夫这一生,是没脸进祖坟了。”张松开长长地叹息,连连摇头,“若不是家里那个败家子,干出那样的祸事,主子救了他一条狗命,老夫何苦做这伤天害理的事?谁家没有儿女呢?”
“也是啊,哎,胖花她们也是女人,我就纳闷了,怎么下打手的时候那么狠?”管事也摇头。
“咦,这东西……”
张松开拿起了御凰雪的耳坠子,这是一双碧玉,对着灯看,中间有细细的裂纹,不识货的人会以为是玉的品色不好,但只要是懂玉的行家,便会知道,这是千年难遇的玉心,是玉石里最值钱的一种。摆在灯下,那些裂纹在人的掌心投下了龙的花纹,甚至还会轻轻摆动脑袋,伸开爪子,像要撕破碧玉飞出来。
“是龙……龙……”
二人异口同声。
张松来赶紧又翻看那堆衣裳,终于从贴身的小衣上找到了一小枚绣字,御……
“她姓御!不仅是官家,还是皇族!要闯祸了。”
张松来脸都绿了,赶紧收好这些东西,让管事的带他去见御凰雪。
后院的大门紧闭,十数条恶犬或坐或卧,在院门口守着。护院们正围坐在一边喝酒赌钱,色子摇得正起劲儿。
见二人来了,众人也不停,只看着二人打趣道:“我说,您二位老大哥,要不要这样拼命?胡掌柜自己都找乐子去了,这都多晚了,赶紧来一起喝酒。”
“快开门。”
张松来没好气地冲几人招手。
“急什么,赌完这一把。”
那群人还是不动。
“哎呀,你们还要不要脑袋,钥匙给我。”
管事地大步过去,往其中一人腰带上拽钥匙。
“得,我伺候你们两位爷。”
那人的钥匙拴得紧,人直接被他给拽了起来,只好解下钥匙,慢悠悠地往门边走。
恶犬们跟着他们往屋子里走,就在此时,里面突然传来了尖叫声,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屋
子都被大火给包围住了。
“怎么会起火,赶紧救火。”
张松来吓了一大跳,丢了药箱,大步冲向墙边的小井台,要打水灭火。
外面的打手终于丢了手里的色子,跑进来一起救火。
但火势极大,不一会儿,连前院也着火了。张松来突然醒悟过来,这是有人在纵火,只怕是祸事到了!他丢了桶,拔腿就逃。
那管事的一见,马上也明白过来,也什么都不顾了,跟着张大夫飞快地往外奔。
利箭就在此刻呼啸而来,如急雨,带着地狱勾魂无常的狠戾无情,把院中的人都射了个透心凉,连狗也没放过。
这是效外荒地,四周人烟稀少,大火再大,也不会有人赶来救援。惨嚎声和大火一起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小了。
屋子分崩离析,木头发出沉闷的断裂声,空气里全是难闻的焦糊味道。烧焦的人和狗横七竖八地卧着,姿势所曲,惨不忍睹。
上百快马疾驰而近,领头的几人从马背上飞跃而下,直扑小院。
扑通……
两个壮汉被丢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二人都鼻青脸肿,门牙脱落,一张嘴就是满口血沫。
“你是说这里?为何会烧成这样?”
御璃骁抽出剑,指着二人怒问。其中一人的头发包布,一定是小肉团儿给他弄的,与平日在宫里梳的一模一样。他的头发,只有渔嫣和小肉团儿才能碰,才敢碰。小肉团儿最爱给他梳头,常趴在他的背上,把他的头发绕在手指上,再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和渔嫣的头发绑在一起,再一个人笑得倒在榻上,双脚直蹬。
这样的小把戏,小肉团儿玩了一次又一次,渔嫣偶尔还会生气,但他从来不生气,任小肉团儿寻开心。
这是他最宝贝的小肉团儿,这些人居然把她关在这种地方!还想让她去做龌|龊的事!
“不知道呀,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二人吓得挤在一起,颤抖着,拖着哭腔回话。
“怎么会不知道?”
又有快马到了,莫问离从马上跳下来,一脚踢向了二人。
“真不知道,我们是去捉|jian的,没想到胡瘦子死了……又被你们给抓住了……我们平常都不许出来,今天是偷溜出来的……”
二人在地上打滚,躲着莫问离的拳脚。
“先进去搜吧。”
御清晨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废墟,一挥手,带着侍卫们进去。一片狼籍,没烧到的地方,地上还有褐色的血渍。
小院分三进,刘大石和白福带着众人直奔关着姑娘们的小屋子,里面更惨,丫头们都没逃出来,蜷缩着,形容凄惨。
“都在这里?”莫问离双拳紧握,扭头看刘大石。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正在发抖。眼睛又蒙受上了胭脂色,气息混浊,几近爆发。
“都在这里,一共二十人。”
刘大石竖起二指,小心地回答。但话音才落,就一声惨呼,那竖起的二指不见了,只有鲜血在喷涌。原来已是被莫问离给削掉了。
“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卖命干活的……”白福一见,顿时惨叫连连。
“王上……让我们先进去找找……”
十一王拦住了御璃骁,他脸色惨白,看上去很不好。
“我自己找。”
御璃骁推开他的手,强忍着胸口那口翻滚的气,大步走了进去。
“这已经没办法认了。”
御清晨看着抱成一团的小姑娘们,忍不住地悲痛。
两头半米高的白狮从外面窜了进来,一雄一雌,慢步踱到了屋子里,仔细地嗅着每一寸土。众人屏气凝声,看着两头白狮。
“红烧,清蒸。”莫问离没敢进去,只在外面大声问:“在里面吗?”
两头白狮抬起大脑袋,眼睛都是鸳鸯眼,一蓝,一碧,温柔地看向御璃骁,半晌狮子的眼睛里涌进了泪珠,一只大爪抬起来,轻轻地拔动脚边焦黑的小身子。
御璃骁脑子里嗡地一炸,高大的身子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栽下去。
莫问离也好不到哪里去,跟被雷击中了一样,原地杵着,根本迈不动步子。
“你仔细认!”他缓缓抬手,指向白狮。
白狮趴下来,用脑袋轻轻拱那具小身子。
“王上,尊主,找到了这个。”
几名侍卫从前院的方向奔来,手里捧着御凰雪那件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小夹袄,还有一只碧玉耳坠。
“不会的……”
御璃骁抓住那枚耳坠子,用力握住,大步走到了那具小身子前面。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手指扳开了小嘴巴,慢慢摸了进去。
小肉团儿换牙,左边有两颗乳牙掉了,她还捧到他面前来,非让他和折子摆在一起,说她的牙很厉害,能帮他把坏折子都啃掉。
“有吗?”莫问离明白过来,大步跑到他的身边,期待地问他。
御璃骁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吐气,点了点头,“不是小肉团儿。”
“真要把你们两个清蒸红烧!”莫问离差点没掉下眼泪,一掌扒开两头白狮,恨然骂。
“都摸一遍。”御璃骁还不敢放松,让御清把这些孩子的尸体清出去,搬去院中,仔细甄别。
十一王拿着折扇在院中转了几圈,眉头紧拧,扭头看向颓然坐在一边的御璃骁和莫问离,严肃地说:“不对,这些都是死了之后丢进火里的,有些死了还有些日子了了。”
“你能确定?”莫问离一怔。
“百分百确定。我从小崇拜岳母大人,当年岳母大人只用一天一晚,就找出我们王府的杀人真凶,就是靠着对尸体死亡时间的准确判断。所以我这些年来精心研究过这些,不说有岳母十成眼力,九成也是有的。”十一王严肃地点头。
“这就是说,有人纵火,为的就是断了这条线?”莫问离起身,又深深吸气,“不管怎么样,小肉团儿还活着……吓死爷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结都在颤,他又飞快地转身,不让看到他眼睛里漫起的泪痕。
自己痛死,也不会掉一滴泪。
但这几个孩子不同,都是他亲手抱着长大的,虽不是亲生,但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尤其是男孩子,竟然与他更为亲密一些。小肉团儿也是,每回往他膝上一爬,或者凑到他的耳朵边说悄悄说,说她最喜欢舅舅……他整个心就软掉了,酥掉了。所以小肉团儿想要什么,就算是星星,他也要去给她弄回来。
“好好搜,一点线索也不要落下,这两个人带回去审清楚,这是谁的地盘,是谁在做这些无耻的勾当,查出来的人,统统给朕抓到眼前,朕要亲眼看看他们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