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歌,我是皇叔,不要再装了好吗?”
御璃骁双指轻捏她的下颌,语气严厉。话音才落,婧歌已经软软地偎进了他的怀中,小声哼起了歌。
“婧歌!”御璃骁推开她,神情冷竣。
但婧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顾他的反感,摊开掌心,笑嘻嘻地举到了他的眼前。
“云秦哥哥,你看,我手心里开花了。泗”
御璃骁看她的掌心,一朵小小的梅花已经被她揉坏了。
她轻抚着梅花瓣,哼着歌往前走唐。
“来人,张出皇榜,让京中的大夫都来公主府,朕就信,治不好婧歌公主的病。”
御璃骁严肃盯着婧歌的背影,若说御医可能会被收买,不可能全城的大夫都被收买。总有人会看出端倪。十月就是在公主府外出的事,就算不是婧歌,这人也一定躲在公主府。
他环视四周,眉头紧锁。
自婧歌出嫁之后,公主府一直处于空置状态。大乱之时,府中贵重物品几乎被搬空。如今也只拾缀出公主府中的两个院落和后花园,供公主活动。
“把公主带去王府,公府里里外外都搜一遍。”收回视线,手掌轻轻一勾,让侍卫附耳过来。
走出公主府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几名婢女正哄着婧歌上轿,她还在拔弄掌心的梅花,抬眼看他时,眼儿弯弯地笑,就像当年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御璃骁无法猜测出婧歌的心思,她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就算清醒,也只能短暂维持一小会儿,便又要去找她的云秦哥哥了。
白城安隔天就会给她诊脉,但一直未看出有异常之处。她疯了就是疯了,身上的伤也作不了假……这样的小姑娘,吃足了苦头,从天堂跌到地狱,她有什么理由要和他作对呢?
难道是恨他伤过云秦?或是恨渔嫣一直占据着云秦的心?
御璃骁心中的猜疑和不忍交替占据着上风,他拧拧眉,大步离开。
十月正处于危急时刻,就安顿在骁王府、御璃骁的房间里。它中了四支毒镖,白城安已经给它放了血,此时大眼紧合,身体正微微抽搐。
“十月。”他弯下腰,抚摸着它的脑袋,小声唤它。
十月没睁开眼睛,只把爪子微微伸了伸。
“王上,它的右爪一直未松开,臣也不敢太用力,你来安抚它几句,看看这爪中是否另有乾坤。”白城安轻抬起它的右爪,看着御璃骁说。
“十月,把爪子打开,让我看看有什么。”御璃骁在它的爪背上轻挠几下,十月缓缓展开爪子,一片大拇指大小的黑布片飘落下来。
御璃骁捡起黑布,放到鼻下轻嗅,脸色微沉,“是铁面人。”
“难道他们藏在公主府里?难道是云秦回来找婧歌?”白城安愕然地问。
“血渍留在墙外,若说是云秦回来找婧歌,不太可能。”御璃骁若有所思地摇头。
“王妃在戏台子那里看到了傅全,傅全打的那只飞镖有些古怪。”聂双城拎着一大桶热水进来,接过二人的话,狐疑地说:“自打郝海死后,那些黑衣人就没动静了。不知王上是否记得,傅全说过,安溪人极会这些蛊术,忘蝶蛊就是从安溪族传出来的,那么这些黑衣人是不是也被蛊所控制住了秋玄灵和傅全还在谋划复仇之事?见您和即墨陵休战,心有不甘,又想搅起风浪?”
“傅全毕竟是渔嫣唯一的亲人,他此番前来,只怕是想有所警告,但是又不便现身,所以才出此下策。”御璃骁踱了几步,扭头看向十月,“我要回去看看那只飞镖,十月,你要撑住,你随我南征北战,是勇士。勇士,是不会轻易放弃性命的,我明早就过来看你。”
它似是听清了,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十月,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小皇子出生呢,好好睡一觉,明早一定要醒过来。你要看守小皇子,就像我当年把你抱回来,看守你一样。”御璃骁握了握它的爪子,沉声说道。
“王上去吧,属下在这里照顾十月。”聂双城拍拍十月的脑袋。
“臣也在这里。”白城安抱了抱拳。
“白御医,你年纪大了,不要熬夜。熬药这种事,交给他们去做。”御璃骁轻轻拍他的肩。
“王上放心吧,老臣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白城安笑笑,送他出了大门。
外面风正大,雪花被风卷得乱舞,白城安搓搓手,仰头看着天空,小声说:“贵妃娘娘啊,王上越来越沉着了,将来一定是一代明君,无人可及啊。”
“那是,十月,你到时候也是无狮可及的兽中之王啊。”聂双城轻抚十月的背,眼眶有些泛红。
“逢乱世,必出英豪,我怎么宁可没有英豪呢?都是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十月也能在山里面,想跑就跑,想睡就睡,想抓只兔子就抓只兔子,哪用面对这些险恶的人哪。”白城安关门过来,和他一起看着十月。
“那我怎么建功立业啊?”聂双城勉强开着玩笑。
白城安笑笑,在躺榻前坐下,二人怔怔地看着十月。它呼吸微弱,毛皮上的血渍递增结成块,看着就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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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胖一瘦两道黑色身影疾疾奔入夜色,出城之后,直奔山脚下的茅庐中。
胖的那个取下蒙面的黑布,用火折子点着了油灯,微弱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赦然就是傅全。
高的那个抱着头缓缓蹲到了地上,痛苦地低吟着。
“云秦,你要忍住,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傅全蹲下来,摁着他的肩,小声劝他。
“头痛……”云秦捧着脑袋,声音沙哑僵硬。
“我们熬过这一个月,你只要彻底摆脱药的控制,一切都能好。”傅全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倒了两颗药丸给他,“赶紧吃了,睡一觉。”
云秦手哆嗦着,勉强从铁头罩下方伸进手指,把药塞进嘴里。
“嗯……”药才入嘴,他就倒在了地上。
傅全长叹一声,用力把他拖起来,放到榻上。把油灯拔得暗了一些,生起火炉,坐在炉边打瞌睡。他找到云秦有段日子了,但是云秦发作次数太频繁,一旦发作,便六亲不认。他不敢贸然把云秦带回去。而且,秋玄灵还在夙兰祺手中,他已算是背叛誓言,离开秋玄灵的身边了,若公然去渔嫣那里,或者告密,他害怕夙兰祺把秋玄灵杀了。
他正在谋划着,把秋玄灵接出来,复仇这种事,他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他年纪大了,想安稳,想渔嫣安稳,想秋玄灵安稳。他很后悔,这些来一直教秋玄灵那些事,灌输复仇的观念,时时提醒她,她是安溪族长的女儿,若能再来一回,他绝对会走另一条路,让秋玄灵嫁个普通人家,过平凡日子。
如今渔嫣已经有了好归宿,但秋玄灵还没有,他曾在族长面前立下血誓,一定要保护好族长的血脉,当年逃跑途中,小公子已经夭折了,不能再让秋玄灵出事。
大风把窗子撞开,雪花往小屋子里灌来。
他赶紧起来,想把窗子关上。双手刚碰到窗棱,只听有笛声响起,几支箭凌厉射来,他躲闪不及,一枝正中他肩头,强大的力量带着他连退数步,被钉在了墙上,箭上抹了散功药,顿时让他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光了。
五个人破门而入,两把锋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另两个过去拖起了云秦。
“傅大总管,皇上和秋姑娘等你很久了,你太不够意思了,出来就不肯回去。”领头的一人走过来,堆着满脸温和的笑。
这人是夙兰祺手下的大统令,祁兰。
“祁大统领,卖个人情,就当没看到我们吧,我和云秦会躲进山里,再不出来了,而且,我会给你你想的东西……你不是想既增强功力,又不必变得像云秦那样吗?”傅全困难地呼吸着,眉头紧拧。
“嗯,确实想要。”那人眼神闪烁,又温和地笑道:“但是我没大总管这样的胆量,敢对皇上不忠呀。”
“不会有人知道的,皇上已经走火入魔,你总不想也变成云秦这样吧?”傅全又引|诱他。
祁兰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他一向不喜欢对他无用的人,待那些人都变成云秦这样,武功超群,能替他送死,到时候兰统领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傅全见他心动,赶紧趁热打铁。
“你……有那种药?那你为何自己不吃?”祁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我年纪已大,受不了药性这么猛的药物,况且我练的是阴柔的内功,更是无法让两种不同的气息调和,为我所用。祁大统领不用,你练的正是外家心法,又正当壮年,这药不仅有助于增强功力,还能、还能延年益寿。”傅全肩头滴下的血已在他脚边淌开,寒风挟裹着飞雪,拼命往屋子里面扑来,他的脸已渐成惨白色。
“药在何处?如何服用?”祁兰眼中贪婪的光亮起,松开了手里的刀,盯着他问。
“祁大统领同意放我们走,我就给你。”傅全轻声说。
“傅全,要放你,我可是冒着要掉脑袋的危险的。这些人虽然听不见,暂时只听我指挥,但也有随时苏醒的可能,万一告诉了皇上,到时候我功力未成,脑袋先掉了。这生意不划算,你还是跟我回去吧。”祈兰犹豫了半晌,摇头拒绝。
看着他满脸阴冷的笑,傅全的心往下沉去。夙兰祺身边的人,还个个都有他的风范,都是一贯带着温和笑容的恶魔。
祈兰吹响竹笛,黑衣人过来,拔掉傅全肩上的箭,抬起他和云秦,快步出去。
“你放心,你和云秦身边的红人。皇上不会杀你们,只要以后乖乖为皇上效命就好了。”祈兰扫视一圈茅屋,又笑道:“你真会躲,若不是皇上料到你一定会去找渔嫣,我还真找不到你。”
傅全紧
闭上眼睛,不再出声。
马车就停在外面,祈兰让黑衣人把二人丢上去,匆匆离开了茅屋。
大雪很快就把一行人的脚步掩盖住了,山林恢复幽静,就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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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泠国皇宫。
大殿中悬着十九盏七彩琉璃灯,满殿幽香。
夙兰祺已喝至半醺,半卧在龙椅之上,浓紫色的锦袍大敞着,黑发从榻沿滑下去。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盯着大殿中的舞姬。
她们窈窕的身体正摇摆得妙曼,扭腰、抬足间,风情万种。
但是,就是不合心意。
“皇上,楚姑娘带到了。”太监引着一名女子快步过来,跪到高阶下。
他低眼,扫向那女子。
这是传说中淮安一带有名有艳姬,精通音律,最擅长服侍男人,最重要的是,看画像,与渔嫣有点儿相像。
他对宫中嫔妃毫无兴趣,那些木头女人也经不起他的折腾,这些日子不知道玩死多少个,想着那些死鱼一样的身影,他就暗生怒意。
此时楚姑娘正抬眼看来,一张俏脸果然有些味道,有四分渔嫣的模样。
夙兰祺其实并不知道她对渔嫣是什么感情,若说喜欢,爱,好像又不够。但就是想得到她,离他越远,他就越想拽到面前来。
“过来。”他勾了勾手。
楚姑娘起身,轻拎裙摆,莲足一抬,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高阶,到了他的面前。
“让孤王高兴了,孤王会好好赏你。”他长睫微合,淡淡地说。
楚姑娘面上一喜,赶紧跪下去,柔媚地俯到他的腿上,“皇上,想奴婢如何服侍?”
“尽你所能。”他懒洋洋地伸手,捏住了楚姑娘的下颌,轻轻摇了摇。
“是。”楚姑娘媚眼一抬,柔荑抚上他的小腹。
“皇上,祁统领传信回来,已经找到了傅全和云秦,正带回来。”大殿外传来了侍卫的禀报。
他一喜,手一挥,大声道:“让他赶紧带二人回来。这个老东西,说跑就跑,耽误了孤王多少事!若不是他跑了,孤王的大事早就成了,何苦还要等到现在。”
“皇上,还有消息,傅全似乎给渔嫣传递了什么消息。”侍卫又说。
“什么消息?”他脸色一沉,坐了起来。
“他打了只镖,但镖上什么也没有,看样子渔嫣也在猜。”侍卫说。
楚姑娘此时正用小嘴亲吻他的小腹,他不耐烦地一掌掀开了楚姑娘,冷冷地说:“先下去。”
楚姑娘抬眼,见他神色狠戾,吓得赶紧就走。
“皇上在干什么?”秋玄灵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外,愕然看着衣衫不整的楚姑娘。
“你怎么出来了?”夙兰祺恼火地看着她。
“找皇上商量一些事。”秋玄灵忍住气,迈进大殿。
“有事派人来传话就行,谁许你到前殿来了。”他语气愈差。
秋玄灵忍不住大步冲过来,质问他:“我就这么见不得光吗?你如今也不怕对他们对抗了呀!说不定早就猜到我在你这里了,何必还要我遮遮掩掩?”
夙兰祺眼神渐凉,死死盯着她,冲她轻轻勾了勾手。
秋玄灵快步过去,他又示意她跪坐下去,秋玄灵又温驯地坐下去。就在此时,他突然动手,一把揪住她的发髻,用力往榻沿上撞。
“我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在你能为我炼药的份上,我早就杀了你。”他恶狠狠地骂道:“我生平,最恨女人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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