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是十月抓的,还是说我抓的?”渔嫣克制不住愤怒,声音都有些发抖,昨天半夜,他为何要出去?
御璃骁转过身,抬起手掌,轻轻地抚向她的脸。
“别碰我。”渔嫣连退两步,满脸失望,“御璃骁,你是将来要坐拥天下的人,身边美人必会不少,既如此,不如趁我不记得,我们就此别过。靥”
“渔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呼吸骤然急促,“你叫了半晚莫问离的名字……”
“什么?”渔嫣愕然抬头。
“你不止一次在梦里找他,你把我当成他,”御璃骁的手越抓越紧,直到渔嫣痛呼出声,他才失落地苦笑出声,“我只是过去安静一下,喻兔儿找过来,便与她说了会儿话。”
“那你就去让别人抓你?”渔嫣愈加愤怒。
“没有别人。从来只有你能在我面前张牙舞爪,背上的,可能是在石壁上擦的,桥断之时,我正在银库的通道中,想沿着石壁下去看看,听到有人来报,我手松了一下,差点掉下去……如果你细看过了我,这还是那件衣服吗?”御璃骁转开了头,痛苦地抿紧唇角。
渔嫣张张嘴,又轻轻合上,他确实是换了衣服,可她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全在莫问离的身上……再看他的背,确实有些淤青之处,但因为背上那些旧伤,让她忽略了仿。
“大哥,打到了野兔。”锦程满载而归,打了好些猎物。
见二人立于溪水之中,以为是在戏水,便大大咧咧地在溪边一蹲,开始处理野物。
“嫂嫂,咱来个蒜香味儿的,还是来个麻婆味儿的?大哥爱吃蒜香的。”
渔嫣沉默地走上溪水,脱了浸湿的鞋,又把长袜脱下来,使劲拧水。
“小心着凉。”御璃骁走过来,把他搭在树枝上的外袍披到她的背上,拎起她的绣鞋和袜子去了堆边。
锦程看看他,小声问:“怎么,嫂嫂又恼大哥了?”
“没有。”渔嫣抱紧膝,脑子里乱遭遭的。
“嫂嫂不记得大哥,还能记起我和安鸿吗?”锦程又问她。
渔嫣勉强笑笑,摇头。
“那……我去烤东西给嫂嫂吃。”锦程无奈地说了句,拎着拔光毛的野鸡走开。
“王后姐姐。”喻兔儿快步过来了,把几朵野花递到她的眼前,“送给你,谢谢你今日救我。”
渔嫣接过了花,放到鼻下轻轻嗅。
“王后姐姐,如果你们没来,我可能一辈子都被温朵娜关住了,我是她从小照顾大的,我又不舍得她死,你向王上说说,等找到了山神,还让她跟我回山寨去。”
喻兔儿在她身边盘腿坐下,脑袋主动往她肩上靠。
渔嫣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
对于往事的遗忘,让她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有戒备心,甚至有些害怕。就算是御璃骁,她也做不到百分百相信。
“王后姐姐,当王后是不是很威风?”喻兔儿转过头看她,双眼亮晶晶的。
“可能吧。”渔嫣微笑着点头,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摸了一下。兔儿很漂亮,还有酒窝,无忧无虑的,就算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还是笑嘻嘻。
“王后姐姐,王上好英武,我以后也要找王上这样的男儿当我的夫婿。”喻兔儿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认真地说。
巴望人都是这样热情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吗?渔嫣耳朵有些痒,脑袋往旁边偏了偏。
喻兔儿也不在意,笑嘻嘻地拉她的手,“好香,我们过去吃东西吧。”
渔嫣决定大方些,就把这姑娘当个孩子看吧,翡翠谷里的女子不也很热情地围着莫问离吗?像他们这样英武的男儿,总会有人爱慕。
二人到了火堆边,锦程正在用小刀割开野鸡的翅膀。
御璃骁和莫问离坐在一边,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她的绣鞋就摆在火堆边烤着。
“王上,给你吃。”莫兔儿拿出一把小弯刀,割了一只鸡腿下来,笑眯眯地捧到御璃骁的面前。
御璃骁接过去,扭头看了看渔嫣,见她只低头坐着,便把鸡腿递给了莫问离。
“笨尊主大叔,你是做什么的?是将军么?”喻兔儿对莫问离又来了兴趣,挤到他身边坐着,兴致勃勃地找他说话。
“世间还无人敢让我做他的将军。”莫问离懒洋洋地说着,手一挥,那弯刀贴着喻兔儿脸飞过去,准准地钉在正在烤的一只野兔上。
“大叔威武。”喻兔儿呆了半晌,高声叫好。
众人看着她,都笑了起来。这样天真烂漫的一个女孩子,如何当得好寨主?
渔嫣没笑,她知道这女孩子聪明,否则不会想着借他们之力来解山寨之困,不仅聪明,还受男人喜欢,男人都喜欢这样没有心机的。
“吃吧。”御璃骁递过一块烤得香喷喷的兔子肉。
渔嫣沉默了会儿,轻声说:“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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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璃骁的呼吸紧了紧,在她身边坐下来,沉默了会儿,转过头看向她,小声问:“什么怎么办,你还在为我生气,能与我同上山寨,就说明与你我同心,莫问离再好,你再依赖,也不曾为他生过这般的气吧?”
渔嫣转头看他,仔细想想,抿唇笑了。
他唇角扬了扬,手指在她的额上轻轻一敲,“只是,以后睡着的时候,我会用布把你的嘴堵上。快吃吧,我就喜欢你张牙舞爪。”
“你居然不喜欢温柔的女子?”渔嫣拧拧眉,追问。
“当然喜欢……”他俯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渔嫣脸一下就红了,推开他,微微侧开了脸。
有风吹来,蒲公英的白绒落在她的鼻尖,御璃骁笑吟吟地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模样,眼神愈加宠溺。
突然,他俯过去,快速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下,很是温柔,这副画面,如同十七岁的少年,遇上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
渔嫣的脖子有些僵,不知道眼睛要看哪边,于是直直地盯着那团火,直到他起身走开。渔嫣突然发现,御璃骁其实很克制,他并不在莫问离面前对她表现得太过热情,这样的男人,很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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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已经由侍卫们快马送回京,御璃骁想见识一下山神的威风,决定再留一晚。
银库在山脚下,路很难走,分岔路也多,机关重重,渔嫣和莫问离都没去,就在山脚下的小镇子里休息,喻兔儿只带御璃骁去了。
莫问离进了客栈,又呼呼大睡。
渔嫣一人站在窗子边,看远处的风景。这名为朗鸣的小镇受战火波及还小,所以依然维持着原本的热闹。
突然,她感觉有人正盯着她看,迅速抬眼,只见对面的酒楼上,一名高大的男子正在看她,见她抬头,便转过了身。
渔嫣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人,只是看他的眼神,并不太友善。
过了会儿,有人敲响房门。
“谁?”渔嫣走到门后,小声问。
“小姐,我是掌柜,有人送请柬给你们。”外面传来笑呵呵的声音。
渔嫣怔了一下,这里怎么会有人送请柬给她?
莫问离坐了起来,长眉轻轻一拧,慢步走了过去。
“拿来。”他拉开门,面无表情地伸手。
掌柜的赶紧把请帖放到他的手上,又客套了几句,下去招呼其他客人。
“谁送的?”渔嫣凑过来,往他掌心看,小声念道:“敬请骁大人,尊主大人与问尘小姐赴宴,临桥庄主什么人?”
莫问离眉头一皱,沉声道:“难缠的主,夙兰祺的哥哥,夙临涵。”
“王爷就王爷,怎么取这样文绉绉的名字,这算附庸风雅?”渔嫣轻轻摇头。
“玄泠老皇帝乱服丹,只怕就要蹬腿闭眼了,几位皇子互不相让,早晚一场血斗。”莫问离把请帖丢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可手偏了,茶水全在了桌上。
渔嫣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在他眼前乱晃,他从昨天撞到树起,就让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倒茶水还能偏了,到底是怎么了?
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往旁边一丢,疑惑道:“你作什么呢?”
原来看得到?渔嫣的心微微放松,在他发上乱摸了一下,假意说:“你头发没弄好。”
“再睡会儿,别吵我。”莫问离又躺回去,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着她。
渔嫣拿着请帖看了会儿,想不通为什么要请莫问离和她,这夙临涵又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巧合,还是跟着来的?他和林子里那突然出现的刺客有关系吗?那刺客明明可以杀掉她和莫问离,却在听到笛声之后跑了,又是为什么?
渔嫣越想头越疼,索性不想了,坐到窗边的摇椅上,等御璃骁回来。
对面的酒楼中,有人在唱小曲,那姑娘模样水灵,舞着一方水绿的帕子,绕着男人起舞,不时靠到他的身上,又不时用帕子在他的脸上轻轻滑过,可那男人倒坐得端正,只管端着酒杯喝酒。
难道,他就是夙涵?
渔嫣坐直了,冲着对面大叫:“庄主,晚上多弄些好吃的,我夫君和大哥最爱吃羊肉,我爱吃虾,让人赶紧去河里钓去。”
那人猛地扭头,愕然地看向她。
渔嫣笑笑,又坐回去,吱嘎吱嘎地摇着摇椅。
什么?怕此人陷害?他下帖子,敢请后青国最厉害的两个人过去,自然是有事相求,不然大可趁处璃骁不在,冲站在窗口的她放几枝冷箭,再把她捉过去,逼着御璃骁就范。
“你吵不吵?”莫问离转过脸,恼火地问她。
“你睡。”渔嫣冲他笑笑。
“他在对面?”莫问离反应过来,
跳下榻,走到窗口去看。
夙涵也已经走到窗口,双手负在身后,与莫问离静静对视。他的长相与夙兰祺有点像,但夙兰祺总是笑吟吟的,很温和,这人看上去便凌厉非凡,杀气腾腾。
“此人性格乖戾,是玄泠第一冷血之人,你小心招惹。”莫问离微微侧脸,小声说。
“很厉害?”渔嫣眼睛微瞪,有些后怕。
“玄泠国的涵太子阴狠出名,曾宴请众兄弟,然后当场活剐了某位弹劾他的大臣。他母亲也是个狠角色,与她相斗的女子几乎没有善终的。夙兰祺之母勉强相争,也靠夙兰祺多方活络,才能到今日。”莫问离小声说着,顺手冲对面的人挥了挥,那神情绝不像在说一件极为凶煞之事,更像说一件多轻松的事。
“今晚他不会又想着剐人吧?”渔嫣打了个冷战,对这人陡然生起厌恶之感。
“有我呢,先剐了他。”莫问离挥完手,就势在摇椅上坐下,吱嘎摇了几下。
“也不知他们在银库顺不顺利。”渔嫣倚在窗子上,忍不住问。
“御小子厉害,你有何可担心的。”莫问离掀掀眼皮子,懒懒地说了句,又合上了长睫。
“你还睡呀。”渔嫣愕然问。
“你知道你恩人我有多久没睡了吗?再敢吵我,我活剐了你。过去呆着去,别碍着我晒太阳。”
莫问离单手往心口上一放,拍了拍,眉头微皱起来。
渔嫣瞪他一眼,在旁边坐下,继续看向远处的青山,只见连绵的山脊在阳光下,勾勒出优美温柔的弧线,风景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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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斜。
御璃骁他们还没回来,对面酒楼里,夙涵已经摆上了酒宴,数只灯笼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桌上摆满佳肴,隔着这条街,渔嫣也闻到了羊肉和虾的味道。
“走,赴宴。”莫问离突然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活动着手臂起身。
“真去?就我们两个?”渔嫣犹豫了一下。
“不要怕,他剐不过我。”莫问离薄唇轻扬,浅浅的笑里,傲气暗溢。
“那走吧,闻着也确实香,反正他也不知何时能归,混顿饭吃也好。”
渔嫣点头,她得过去试探一下,那刺客与这人到底有没有联系,为何要对她和莫问离下手。
整栋酒楼,只招待夙涵一人。
一楼静悄悄的,小二和掌柜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夙涵的侍卫。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打手,这些人看上去全都面无表情,眼神阴冷刺人,全无友好的感觉。
“尊主,小姐,太子已在楼上恭侯多时,楼上请。”有一人大步过来,冲二人一抱拳,侧身指楼上。
“带路。”莫问离手一伸,拉住了渔嫣的手腕,待那人先踏一步,这才慢悠悠地拉着渔嫣往楼阶上踏。
进了门,只见夙涵一人坐在桌边,几名妙龄女子正站在一边侍奉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涵太子还是这么大排场,出来喝杯酒,还要不辞辛苦带着整套人马。”莫问离笑着,径直在桌边坐下。
“尊主说笑,”夙涵的视线直接落在渔嫣的额上,再慢慢下移,停到她的脸上,冷漠地说:“坐。”
请人赴宴,却拉着一张苦瓜脸,这如何让人能有食欲?渔嫣嘴角抽抽,在莫问离身边坐下。
桌上的菜很不错,一看便知不是这种小店能做得出的。想着莫问离方才的话,渔嫣明白了,这人出趟门,得带侍卫、厨子、甚至婢女、姬妾……
“倒酒。”夙涵手指轻轻一勾,唇角有了丝冷笑。
两名婢女上前来,尽量步子轻,动作轻,给三人满上了美酒。
渔嫣的手指在杯上敲了敲,抬眸看着夙涵问:“庄主如此大方,从玄泠国跑来宴请我们兄妹,不知何意?”
“你二人从翡翠谷带了些奴才回来,若方便,请送我几个,当然,你们也可以提个价钱,多少不是问题。”夙涵开门见山,直接提目的。
“庄主只怕走错路,找错人了,他们都是我的族人和朋友,不是奴才。”渔嫣顿时生怒,这人太不懂礼貌,那是她的族人,怎是奴才?
“问尘小姐不用激动。”夙涵的视线又看向她的额角,嘴角轻轻一弯,端起了酒杯敬她,“我话有不妥,请见谅。尊主,问尘小姐,我敬二位。”
“夙涵,你巴巴地从玄泠赶到这里来,就为了几个翡翠谷的人?”莫问离手指一推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有一事,要与骁王合议,他既然还未回来,那我们边吃边等。”夙涵眼神闪了闪,拿起了筷子。
站在他身边的婢女赶紧弯下腰,为给布菜。
“问尘小姐说想吃虾,这都是下午去溪里钓的,这羊肉也是晚间宰,都新鲜。”夙涵站起来,用瓷
汤勺舀了满满一勺虾,倒进渔嫣面前的小碟中。
渔嫣被美食勾起的馋虫被他一席话弄得无影无踪,筷子随意戳了几下,淡淡地说:“既然我们的事谈不成,庄主就等他回来再谈,我们先走。”
她丢了筷子,想离开。
莫问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嘻嘻地说:“吃了再说,涵太子宫中的御厨手艺极佳,你难道不饿么?”
渔嫣见他眨眼睛,便坐了下来。
夙涵的脸色稍霁,扭头说:“小姐不爱吃这道虾,撤下去,重做,若小姐再不爱吃,就让他剁下自己的手指作菜。”
渔嫣又想走了,强忍着冲动,看着婢女端着菜出去。若她与莫问离真走了,那厨子可能就要被此人给活剐了。
“尝尝羊肉,女子吃羊肉极妙,是温补的东西,问尘小姐太瘦,好好补补才对。”夙涵又舀了勺羊肉倒进她的碗中,作出一脸温和状。
“涵太子喜欢丰润的女子,我和骁王却偏爱这种瘦得能一掌掐断腰的,掐起来爽快。”莫问离低声笑。
“你们两个?”夙涵眼中微微流露几丝讶然,显然误会了莫问离的话,他也笑笑,“各有所爱,小姐也生得迷人,难怪尊主宁可不要寒水宫,也要伴在小姐身边。不过,若我能替尊主拿回寒水宫,不知尊主可否乐意与我做这笔交易。”
“翡翠谷的人么,死了的可以给,活着的,只怕不行。”莫问离轻轻吸气,做一脸为难神情,“那谷中奇珍异宝太多,我实在喜欢,不舍割爱。况且涵太子你富甲天下,就不要与我争这点小小财富。”
夙涵嘴角慢慢弯下,阴冷冷地盯着莫问离看。
渔嫣心中一凛,这人杀机已起,她与莫问离只有两个人,也不知此人功夫如何,若再来些埋伏陷阱毒药之类,防不胜防,那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