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皇帝如何?”
“三宫六院,总该有吧?”
卫韫笑了:“没有, 如果皇帝一定要有三宫六院,那我就不当了。”
“阿瑜,”他握着她的手,神色郑重:“这时候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如果在我身边,要让你受这样大的委屈,那就是我无能。这样无能的男人,”他顿住声音,片刻后,却还是极其艰难开口:“弃了也不可惜。”
听到这话,楚瑜骤然笑了。
“是你说的。”
她声音轻轻的:“卫怀瑜,你要守信用。”
卫韫看着她,抿唇笑开:“当然。”
两人走了一段路,卫韫还有许多访客要接待,楚瑜便先行回去。回到了卫府时,卫府里十分热闹,远远就听见女眷的笑声,楚瑜走了进去,却是柳雪阳和许多达官贵人的女眷正在说笑。
如今卫韫在外设宴,这些女眷就被安置在了卫府,这是楚瑜一手安排,只是不曾想宴席居然开始得这么早。
楚瑜有些诧异,她走了进去,便看蒋纯站在门前,见她来了,楚瑜还没开口,蒋纯便知道了楚瑜要问什么,苦笑着道:“婆婆先回来了,见许多女眷已经到了,便先开宴了。
楚瑜点了点头,抬眼看过去,便见柳雪阳正同魏清平在说些什么。魏清平面色沉静如水,跪坐在柳雪阳身边,柳雪阳握着她的手说笑,柳雪阳说一句,她应一句,看上去与这局面格格不入,似乎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楚瑜看出魏清平难受来,她笑着走上前去,同柳雪阳见礼,随后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此时气氛已经热络起来,楚瑜见魏清平有些坐立难安,便同魏清平道:“清平郡主看上去颇为烦闷,不如同我等出去逛逛园子?”
魏清平抬眼看来,眼里却是带了几分感激。魏清平接着楚瑜的台阶同柳雪阳请辞出去,楚瑜领着魏清平到了长廊,魏清平舒了口气道:“多谢大夫人。”
“郡主似乎不擅长这样的场合?”
楚瑜双手拢在袖间,含笑询问,魏清平点头道:“甚少接触这样多话的女子。”
听到这话,楚瑜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看向魏清平:“你这样说我婆婆,就不怕我不喜?”
魏清平愣了愣,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后点头道:“是了,我不该同你说这样的话。”
楚瑜被魏清平逗得发笑,她领着她进了屋,从柜子里拿了酒壶,背对着她,语调平和:“玩笑话而已,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郡主走南闯北,本就不该拘于内宅,如此性情,”楚瑜转头看向魏清平,眼中带了艳羡:“我甚为羡慕。”
魏清平没说话,她看着楚瑜,一贯冰冷的面容里带了笑意:“但比起当年独守凤陵城的大夫人,清平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楚瑜取了酒壶转身,迎上魏清平的目光,片刻后,她慢慢道:“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
说着,她递了一瓶酒给魏清平,领着魏清平走到长廊外,靠着柱子随意坐了下来。
“听闻郡主常年游走于大江南北,悬壶济世,想必有很多趣闻吧?”
“还好。”
魏清平不是太会说话的人,就淡淡说了一句,楚瑜笑了笑,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郡主和侯爷怎么认识的?”
“三年前,外界传闻他在白城抗敌,实际上他在河西,那时我在河西行医,刚好遇见,就顺手救了。”
“那时他中了毒?”
“入骨缠。”
“听说郡主亲自去天山取药?”
魏清平听到这话,沉默下来,没有多说。楚瑜喝了一口酒,慢慢道:“怕是别有隐情,郡主不说无妨。一直是我同郡主找话,郡主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魏清平没说话,她抬眼看向楚瑜。楚瑜容貌长得艳丽,她手腕极细,举着酒壶喝酒的时候,衣袖落下来,露出那皓白如玉的手腕,将柔美与英气混杂,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流。
魏清平瞧着楚瑜的模样,慢慢道:“大夫人可否同我说说北狄的事?”
没想到魏清平问这个,楚瑜有些奇怪,然而她却还是事无巨细将当年事一一说了。她如何伪装进入北狄,如何寻找到卫韫,如何被追杀,如何带着卫韫逃脱回到大楚……
楚瑜本就能说善道,过往事被她说得如故事一般,张弛有力,听得魏清平睁着眼,眼里全是崇拜。
楚瑜说了北狄又说凤陵城,说完凤陵城又说她年少在洛州的大大小小战事。魏清平抱着酒壶坐在楚瑜身边认真听着,听到最后,她酒意上来,激动道:“楚姐姐,你同我走吧!”
楚瑜微微一愣,魏清平握住楚瑜的手,瞧着她,认真道:“你不属于这里,你同我走吧。以后我悬壶济世,你行侠仗义,国难来时,我们并肩救国,太平盛世,我们云游四方。你不该囤于卫家后宅,”魏清平打了个酒嗝,艰难道:“你看看你现在,被他们蹉跎成什么样子了?我带你走,”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拉着楚瑜,认真道:“我带你去找老夫人,我要带你走。”
楚瑜没动,魏清平转过头看她,疑惑道:“楚姐姐?”
“清平,”楚瑜笑了,有些无奈道:“回去休息吧,你醉了。”
“你不愿意吗?”
“清平,”楚瑜淡淡开口:“我没有被谁蹉跎,只是英雄迟暮,美人黄昏,虽然可惜,却都是拦不住的。”
“可你才二十一岁。”
楚瑜微微一愣,魏清平蹲下身来,认真道:“楚瑜,这外面有大好山河,别为你一个卫家,误了你一辈子。”
楚瑜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来了,她脑子里突然晃过了柳雪阳敲打她的话、晃过卫韫背对着她接受万人朝拜的模样。
其实她知道是真的,如今的卫家,已经不怎么需要她了,她在这个后宅里,慢慢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喜欢了。
她呆呆喝了口酒,听魏清平再次开口:“楚瑜,我带你走。”
楚瑜转眼看魏清平,她开口想要说什么,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郡主,你醉了。”
魏清平和楚瑜同时转过头去,便看见卫韫站在长廊转角处,静静瞧着她们。
他神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魏清平酒意未消,皱起眉头来。
“时月,送郡主去大厅。”
卫韫淡淡吩咐他身后的秦时月,听到这个名字,魏清平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恍惚。
秦时月走上前来,恭敬道:“郡主,请。”
魏清平看着秦时月,酒似乎有些醒了,她看了看卫韫,又看了看楚瑜,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等庭院里只剩下楚瑜和卫韫,卫韫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摇了摇楚瑜身边的酒瓶,笑着道:“喝了不少。”
楚瑜没说话,她扶着自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卫韫提着酒瓶,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楚瑜没说话,卫韫看着她的背影,平静道:“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很好。你要做任何事,我都没有拒绝过,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拼命想给你。”
“可为什么,”卫韫颤着声:“你还是要走?”
“你多想了。”
楚瑜有些疲惫,她淡淡回应,卫韫一把抓住她,猛地将她拽到怀里,捏着她的下巴,红着眼注视着她:“你看着我!”
“你要走对不对?”
他颤抖着身子:“方才她说话你没有拒绝,她说在你心上,你想走,对不对?”
“卫韫,”楚瑜声音冷静:“放开。”
“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是哪里做得不对?”
卫韫颤抖着声:“为什么五年前你想走,如今你还想走?”
“你说什么?”
“五年前,”卫韫颤抖着声:“我就知道,等卫家事了,你就会走。”
“五年后,我以为我留住你了,可实际上,你还是想走。”
“你告诉我,”卫韫抱着她,痛苦闭上眼睛:“到底怎么样,你才不走?”
“卫韫……”楚瑜有些疲惫:“这与你没有干系。只是我自己没有了位置。”
“你要什么位置?”
卫韫捏紧了她的手:“你要什么位置我不能给你?你要一品诰命,还是要皇后,还是要……”
“我不知道。”楚瑜骤然开口:“不是权势不是地位,是我自己你明白吗!”
楚瑜猛地推开他,她喘着粗气,艰难出声:“是我自己的位置,我楚瑜在卫家,应该有的位置。我如今算什么?我如今是你的嫂子,是楚临阳的妹妹。你母亲心里我早晚要嫁出去,她为你张罗着亲事,她看上了魏清平,她一心一意,让你娶一个有权有貌的女子。她心里你堪比日月,我再好,”她咬牙出声:“也是你嫂子。”
卫韫没说话,他盯着她,冷声道:“继续。”
楚瑜没说话,她闭上眼睛,有些疲惫道:“我喝了点酒,有点醉了,你别听我瞎说。”
说着,她伸手去拉扯他道:“我先去睡了……”
卫韫握紧她的手,一把将她拉扯回来,狠狠压在墙上,声音平静又冷漠:“继续说。”
楚瑜咬紧牙关,她看着卫韫笑起来,眼里带着嘲讽:“怎么不说了?没得说了,还是不愿说了?”
无数屈辱涌上来,她身子微颤,卫韫瞧着她的样子,平静道:“再多说说。”
“我就看看,你能羞辱自己,羞辱到什么程度。”
“卫韫!”
“叫我卫怀瑜!”
卫韫猛地提高声音,他低下头,靠近她,冷着声道:“我母亲给你气受了?她替我张罗婚事要娶魏清平,你心里压着,你不同我说?你觉得如今卫家正是如日中天时候,不需要你了,你难受了,也不告诉我?楚瑜,在你心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卫家人对你好,就是图着你什么,你给不了我卫家什么了,就没价值了?”
说着,不等楚瑜回答,他捏着她下巴抬起头来,盯着她眼睛:“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母亲要为我寻找一个达官贵女,你是再嫁之身,你还是我嫂子,于我名声不好,你楚家此次不会站队,不会像魏清平一样带着魏王的权势支持我,你处处不如魏清平,你要不要再劝劝我,娶了魏清平当正妻?”
“然后你呢?你同我就像现在一样一直偷情?”
“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恶心。”
“是你把事做的这么恶心!”
卫韫猛地提了声音。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是鹰盯着野兽一般,他压着怒火和委屈,箍着楚瑜,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开,”楚瑜皱起眉头:“我们回去说。”
“我不回去。”
“被人看到……”
“那就看到!”
“楚瑜我告诉你,”卫韫压着楚瑜拼命挣扎着的身子,咬着牙:“我一定要娶你。我怕你不是心甘情愿嫁我,怕你还觉得没走到这一步,所以现在我忍着,可是你别以为我会忍一辈子。”
楚瑜微微一愣,卫韫看着她愣神的模样,又狠又怜低下头去,狠咬了她一口,舌头探到她唇齿之间,搅了个翻天覆地,她试图推他,他就压着她的手,试图踹他,他就压着她的腿,两个人死死贴在一起,许久之后,他终于才算心满意足,消了火气。
楚瑜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眼里还带着盈盈水光,看得卫韫喉头动了动,然而他压下这份火气,替她拉好衣衫,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细细擦干净她的唇,又替她扶正了发髻,终于道:“下次有气,别自己撑着,同我说。不然我战场上没死,倒回家给你气死。”
楚瑜喘着气,没说话,就用那双含着春情的眼瞪着他。
卫韫被她瞪笑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附在她耳边,温和道:“叫我一声夫君,天下我都给你拿回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