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秩序需要维持,众人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相继离开,尤其苏奇峰的葬礼需要筹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尤桐和容尉迟久久未动,本想继续守候,可是文静说医院的气氛太过压抑,不该让两个孩子继续呆在这里,思考了一番,容尉迟带蓉儿和容容离开了,尤桐则是留下来陪伴文静。
其实可以向学校请假,但是为了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容尉迟还是送了他们去上学。
上了一堂数学课,然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小朋友们全都到操场上玩,蓉儿小小的身子却是没有动,她无精打彩地坐在位置上,一双粉嫩的臂藕撑在桌子上,小脸埋了进去,偷偷地掉眼泪。
她嘤嘤的哭泣声回荡着,飘出害怕和不安,那么无助、那么凄凉。
一旁,修沉默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他根本就没有资格。
他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她,却无法为她擦拭泪滴,只好轻轻地把那条属于她的手帕递过。
蓉儿抬起小脸,大大的眼眸里饱含着泪花儿,看起来很脆弱。
“我……我去医院看干爹了,所以很难过……”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甜甜的嗓音有点哽咽。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蓉儿狐疑着,眨眨眼,圆眸瞪大。
“你跟我说过,你不记得了?!”修故弄玄虚地道,心底涌起一阵复杂。
蓉儿抓了抓头,想不起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太伤心了,所以忘记了自己所说过的话了。
她抽抽嗒嗒地止住了眼泪,接过手帕擦了擦脸蛋,小嘴儿怯懦地张开,“谢……谢谢……”
她的一声道谢,让修的心脏瞬间拧紧。
他俯下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眼睛里的纯真让他感到震撼,她清亮的瞳眸里写满了对他的信任,而那种信任让他汗颜,她根本就不知道害她这么伤心的凶手就是他。
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讨厌他、恨他、再也不理他。
在她眼里,他可能只是一个比她大上一些的哥哥,可是八岁未满的他,却已经是一个具备力量的攻击者了。
第一次见面时,她担心他受伤,给他面包,用手帕帮他擦手,她天真、善良、可爱,让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如果妹妹还活着,也是跟她差不多一样大。
他也不喜欢过这种亡命的生活,可是他没有选择,他的肩膀上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血债,他必须让自己强大、冷酷,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台湾之行,只不过是他杀手生涯的一站而已,任务完成,他该走了。
“蓉儿,我要走了。”修不舍地说。
“哦。”蓉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只是想要出去,于是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他让路,修一下子怔愣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说……我要离开台湾了,回意大利去。”
“呃?!”蓉儿这才听懂,小脸上满是错愕,瞪着圆圆的眼睛,她还太小,她还不懂得即将到来的分别意味着什么。
“那你以后还会再来台湾探亲吗?!”她天真地问道。
“不一定。”除非是再有任务。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蓉儿的小眉毛纠结在一起,像是不舍,“明天?!这么快?!”
“嗯。”
“那你还会不会来学校?!”蓉儿不由得紧张起来,纯真地说,“你来好不好,我送一份礼物给你!”
“好。”他的心在隐隐颤抖,她的纯稚让他无法抗拒。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哦!”蓉儿再次强调。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写个卡片给他,留下电话号码,还有她新申请的qq号,以后他们就可以常联系了。
“嗯!”修点头做出承诺。无论如何,明天临走之前,再见她一面。
◎ ◎ ◎
翌日,一大早就开始下雨,铅色的云层厚重地覆盖了无垠而漫长的天际,广袤的天空似乎也被压低,空气里带着沉重的压抑。
尤桐一直在医院里陪伴着文静,所以两个孩子的日常起居都交给容尉迟打理,昨夜他让容容和蓉儿跟他一起睡,闹钟响起后,他率先起床,两个小家伙也都很乖,没有赖床,迅捷地起身,洗脸刷牙。
用过早餐,七点半左右,容尉迟驱车送他们去上学,蓉儿坐在车的后座里,被载往学校,她后背上背着书包,书包的某个小格子里,塞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她的qq号等联系方式。
无视于容容怪异的眼神,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小的盆栽,是碧绿的仙人掌。
这个,是她打算送给修的礼物。
妈妈说,仙人掌可以防止电脑辐射,她送这个给他,以后他们上网聊天的时候,他就不用怕了。
“咦,这是什么?!”蓉儿忽然惊呼了一声,坐在她身旁的容容不解地抬眸,看向她手心里的小盆栽。
那墨绿的仙人掌,顶上开了一朵嫩粉色的小花。
容尉迟的手机忽然响起,特设的铃声显示是尤桐打来的,他立即旋转方向盘,更改路线前往台大医院。
◎ ◎ ◎
学校门口,修等了许久,瑟瑟的凉意席卷着心绪。
修逆风站立,衣袂飞扬,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难以看清楚晕暗之中他的表情。
“修,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同伴站在他身后低唤着他。
他抬眸看向远处乌云滚滚的天空,眼睛里涌动的蓝色那样得惊心动魄,深深浅浅的光影不断流转。
转身,离开。
身不由己。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来寻找,谁的流年,将被谁无情地平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