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走廊里,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容尉迟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脸上的表情冷峻如霜。
医生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彻底击中了他的软肋,一向果断又果决的他,这一次却真的撑不下去了。
一股无比的沉重从头顶上铺天盖地般地压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忽然之间重重地塌陷,像一尊石雕像,动也不动。
桐桐,对不起。
宝宝,对不起。
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百个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
曾经以为,他放弃这段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退得满身伤痕。
他,失去她了,永永远远。
他,失去宝宝了,永永远远。
纵然再多的后悔,再多的愧疚都已经太迟了。
爱到绝路,覆水难收。
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来不及 ,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宝宝没有了,她会恨死他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而他,就算倾尽所有去弥补,也是没用,没用了。
“容尉迟,你这个杀人凶手!”黎远航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下子热烫了起来,他扬起头颅,试图把眼泪忍回去,可是他做不到,很想上前再狠狠地揍他一顿,却忽然觉得那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哥,别再说了!”黎佳期颤抖地伸出手,抓着黎远航的手臂,咬着嘴唇默默地开始掉下眼泪。
容琛亦是沉默,重重地靠在墙壁上,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好看的下颚曲线绷得死紧,可是当他看到眼眶里凝着眼泪的容尉迟,满腔的愤怒全都化作了震惊。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容尉迟哭。男人的眼泪,是那么沉,那么重。
◎ ◎ ◎
走廊的拐角,一抹卡其色的倩影悄然闪过,周亚菲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眼眶也是微红,可是她没有时间悲伤太久,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戴上墨镜,毅然决然地离开现场。
出了医院大楼,她前后左右地观察,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回到自己的车子上,迅速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两条街外后才又忽然停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轻声道,“表哥,一切都安排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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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内,光线十分明亮,尤桐半清醒着,两名戴着粉色口罩的护士正在帮她更换衣裳。
“二少爷,好了。”
一道屏风后,苏慎行颀长的身影徐徐走出,他的身上穿着医生专用的白大褂,一只耳朵上还别着摘下的口罩,往日里一直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不翼而飞,清澈的双眸少了三分柔和,多了七分锐利。
他低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尤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蛋,她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香消玉殒一般。
“苏老师……”尤桐虚弱地开口,声音轻飘飘的。
苏慎行倾过身,对她微微一笑,“别担心,你和宝宝都很健康。”
数个小时前,容琛发布了顾仪容病危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等待容尉迟现身,周亚菲也不例外,可是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却恰好看到容尉迟与尤桐发生纠缠,当尤桐被送进急救室后,她立即给苏慎行打了电话,而苏慎行飞车赶来,却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先跟院长打过招呼,然后扮作医护人员的样子,在一群专业医师的护送下悄然混入了急救室,而主治医生也是受了他的指使才对容尉迟等人发布尤桐已经流产的消息,以一个生命作为“代价”,一切才能真正地结束。
“二少爷,一会儿您和尤小姐可以从医院的内部通道直接到达医院的顶楼,而我们会制造临时停电的混乱,外面的人若是问起来,大家只会以为是尤小姐自己趁乱逃走。”
半小时后,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台大医院顶楼的停机坪上,螺旋桨不断地盘旋,呼啸的风声像是在为谁的离开而悲戚唱鸣。
一场华丽的邂逅,一段无言的收场。
爱情开始的时候,会把天涯变成咫尺,而爱情结束的时候,又把咫尺变成了天涯。
天涯太远,一生太长,花期荼迷,抵不住时光荏苒。
记忆更迭,谁苍白了谁的等待,谁又无悔着谁的执着。
爱情,以微笑开始,以吻生长,以泪结束。
若人生只如初见,是否仍会选择这样的遇见?!
若人生只如初见,那么似水流年会不会繁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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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停电了——”谁的尖叫,谁的惊惶。
“好黑啊!”谁的感叹,谁的迷茫。
头顶的灯光忽然熄灭,容尉迟的眼前顿时一黑,他的世界,从此漆黑一片。
曾经以为,爱上了,就不会寂寞,可是最后却发现,寂寞还是爱上了他。
这一天的最后,容尉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爱情就像是一种轮回,一种从美丽走向痛苦,然后从痛苦中解脱,最后走向永恒的东西。
而这,就是爱情的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早被熄灭,却丝毫无法往究。
谁寂寞了岁月,谁远走了天涯,谁散尽了一身荣华。
◎ ◎ ◎
爱一场,是一朵花的模样,纵然灿烂,犹如火焰。
恨一场,是一棵树的模样,恣意生长,盘根错节。
烈爱的伤痕永不消褪,恨是唯一的麻药;
炽恨的毒瘾永难消除,爱是唯一的解药。
这个世界很大,分开就很难再见。这个世界很小,我们就这样遇见。
转眼,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