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四月,亦称初夏,进入夏季,气温回暖。
宣府镇的初夏是美丽的,那是有别于艳阳春的另一种美。如果说春天美在百卉争妍,初夏就美在万类竞绿。
初夏时节,各色野花绽放,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
成群的蜜蜂在花从中忙碌着,吸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
田野里的麦子,在不知不觉间由青色而变成枯黄,使一片原野瞬间换了一副面目。
一直以来,秦浩明都不愿意管理民事,而是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整修军备上。
概因他只是宣府镇的过客,终究,他的目的地是在福建、广东等地。
可巡抚宋贤今日非拉着他视察农事,在几番推脱之后,对方依旧不依不饶,令秦浩明相当奇怪。
“宋大人,究竟是何事连你都解决不了,还是说想让本督欣赏这初夏的景色?”
总督、巡抚联袂外出,排场自然小不了,二人身后浩浩荡荡几十个亲卫衙役跟随。
宋贤虽然是文官,可久在边关,倒无京畿文官那般娇气,也是骑着战马和秦浩明并排而行。
“秦督说笑了,如此大规模的阵仗,若只是为了踏青游玩,传扬出去有碍官声。
再说,有谁在如此热的天气,尚且有此闲情逸致?”
宋贤身穿绯色官袍,身后湿漉漉一片,却犹自笑呵呵抚着长须,保持着风度。
秦督和卢督风格既有不同又有相同,一个稳重,一个谐趣,可难得的都是用于任事。
说起来,也是他这个巡抚的运气。多了几分和气,少了几分争斗。
“却是为何?”
路旁的林阴树郁郁葱葱,蝉儿齐声歌唱,它们好像在夸耀属于自己的季节。
可秦浩明热得想把官袍解开,如此才好。
跟这些文官打交道委实累得慌,一个个云里雾里,事情不能爽快的说出来,大明官场的臭毛病,真让人受不了。
“秦督休怪本抚故作玄虚,概因此事宣府衙门根本无力解决。但又干系到整个边关粮食问题,故而恳请秦督实地考察一番。
今年自从三月初下了几场雨,可如今快一个月的时间里,滴雨未至。若按往年光景,怕又是一个干旱之年。”
宋贤一脸正色的说道。
听宋贤一说,秦浩明这才发现,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
一阵南风刮来,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
杂草抵不住太阳的爆晒,叶子都卷成了细条。
村边的小溪,溪水一下低了几寸,那些露在水面的石头,陡地变大。
结合大明遭遇小冰河时期的田地特点,他可以肯定今年又是灾年。
“宋大人有何对策?”
秦浩明不打算继续看下去,驱马走到树荫底下,直接开口问道。
对方费劲心思把自己带出来,若说没有什么计划,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是上官。
“前年秋冬,宣府镇衙门疏浚了百户渠的一小段,不过很显然,现在河低渠高,需要引水。
以往一般是使用龙骨水车引水,但一是需要每日使用专门人力,二是引来的水太少,不够灌溉。
因此本抚想,是否可以使用兰州大水车,这水车不需要人力畜力,用水流带动便可。
而且引水量极大,一架水车一个月可引水灌田达七百余亩。
当然,有利有弊,这种水车好是好,就是造价太高。”
宋贤下马,把马缰交给侍从,扭头看见秦浩明很没形象的坐在树下石头上,犹豫片刻,捡了一个干净的石头坐下来,轻轻地说道。
此事原本不应找秦督,奈何宣府衙门钱财不足,故而只有厚着脸皮试一试。
秦浩明似笑非笑吔视宋贤一眼,绕了一大圈,敢情是有求于他。不过,此事好像必须去做啊!
“估计要耗费钱粮几何?”
兰州大水车他知道,是大明嘉靖年间发展出来,水车小者直径十七八米,大者二十多米,有单辆车、双辆车和多辆车等类型,一辆水车可灌溉农田七八百亩。
兰州水车是一种利用水流自然的冲击力的水利设施,辐条尽头装有刮板,刮板间安装有等距斜挂的长方形水斗。
水车立于河流两岸,旺水季利用自然水流助推转动。枯水季则以围堰分流聚水,通过堰间小渠,河水自流助推。
当水流自然冲动车轮叶板时,推动水车转动,水斗便舀满河水,将水提升二十米左右,等转至顶空后再倾入木槽,源源不断,流入园地,以利灌溉。
到明末以后,大水车在黄河流域的皋兰、白银、银川及陕西得到了广泛使用。
“宣府有官田七十五万亩,其中有水源的约四十万亩,其它的或许要靠打灌井来解决。
大水车体型庞大,用料甚多,估计连材料工费计算在内,造一轮水车怕要近六十两纹银。
而用于灌井的水车,一架费银五两左右。一口灌井五两,需要一千五百口。
如此,四处寻找河流水源,预计需水车五百,耗银三万两。
打灌井和制造灌井的水车,耗银一万五千两,加上人工费用,预计需耗银八万两。”
宋贤明显有准备,张开就来,把所有费用计算得一清二楚。
八万银两并不多,可考虑到仅是宣府一地,秦浩明负责的可还有大同、河北、山东等地,总不能厚此薄彼。
更何况宋贤计算的只是官田,其他私人的田地并没有包括进去。
当想到还是富商田地居多,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宣府衙门可以出多少,本督职责所在,不可能只考虑宣府镇,请宋大人谅解!”
沉吟片刻,秦浩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总督和巡抚的关系有点类似后世地方政府和省政府的关系,前者管理范围更广,后者只要考虑自己的辖区即可。
宣府镇做好了,政绩有他的一份,但不是全部。
故而,在钱财上,就需要摊派了。
当然,他问这话还有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