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给他安排着婚事,另一边也不闲着,竟是将他留京的事情给想法子定了下来。
原本他打算的是过了这个年后就回北疆继续领兵作战。可她到宫里哭了一场,事情便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折转开来。
先是婚事,再是留京。往后还有甚么?
常安赶忙道:“太太也是一片好心。爷您——”
“母亲她何时不是为了我好?”重廷川慢慢转过身来,撩了衣袍在一旁坐下。
他五官深邃,相貌十分出众。可因着眼神太过凌厉冷峻,使人只敢去望上一眼。惊艳过后,再没勇气抬头去看。
重廷川大刀金马的坐着,抬指轻叩着椅子扶手,淡淡道:“可曾探听到太太当初是如何与皇后娘娘说的?”
皇后与梁氏具体说了什么,并不肯告诉他。
之前他也并未打算要尽数听从她们的安排,故而也想过要阻了那些事情,另寻他途来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只不过……
只不过这些天接连的意外让他忽然觉得,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若是能够“按照旁人的安排”“顺理成章”的去做,或许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甚至于,让他有些隐隐的期待。
因为或许要留在京里了,他才真正认真的对待此事,让手底下人去查个清楚明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自古如此。
常安惯来负责机密探听一事,听闻他的问话后,便道:“说是眼看着爷的亲事将要定下来了,盼着爷成家后享受天伦之乐,求到了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又去求了皇上,皇上松了口。”想了想,他壮着胆子劝:“其实左统领也没甚不妥,其位在右统领之上,再进一步便是总统领。陛下终究还是信任大将军的。”
重廷川冷冷的望向常安,视线宛若利刃,刺得人心里发慌。
常安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硬生生撑着不曾继续再退。只不过刚才强行挺直的脊背,已经因为心惊而恭敬的躬了下来。
重廷川缓缓收回视线,眸色沉沉的望向窗外柳树,不言不语。
他明白,御林军负责皇宫和京中防卫,统领之人,非皇上亲信不可担任。
其实问题并非在于这个职位如何。
这是从三品官职。他有一品爵位在身,又被钦封为大将军,且这位置是天子近臣,朝中百官无论文武无不要给他几分面子。
而且他明白,皇上要他任这个职务是想稍后把他提为总统领,继而往九门提督的位置上推。现在的九门提督孟大人就是被陛下从这个位置一步步提上去的。如今孟大人年事已高,再过几年怕是就要辞官告老。皇上将他安排在此,用意颇为明显。
其实两年前陛下就曾劝他留京。只不过他婉拒了。
问题在于,自打父亲故去后,他愈发的不喜重家。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刻都是煎熬。倒不如远远的去了北疆,还能落得个轻松自在。
比起和那些人纠缠不休,他宁愿领兵杀敌浴血奋战。
重廷川默然不语,常安紧张得冷汗直流。
这时响起了叩门声。
万全在屋外说道:“爷,关于午膳的事情,小的有事要禀。”
虽然他没明说是哪一位姑娘,但常安今日在垂花门内外几进几出,已经心中明了。不过平日里国公爷想事情的时候不许旁人打扰,偏万全没眼力价非得这个时候插话。
常安有些担心万全会遭罚,偷眼去看重廷川,却意外的发现他居然没有半点儿的不悦,甚至于唇角边还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进来说罢。”重廷川道。
常安赶忙开门让万全进屋。
两人擦身而过,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万全当即提起心来,半点儿都不敢放松。
重廷川侧眸望着桌案上端砚边的那株小花,语气沉沉的道:“说说看。”
“爷,听闻姑娘很喜欢那几道江南菜式,先前也只吃了那几样,旁的近乎未动。”
万全搜肠刮肚的把听来的那些事儿给说了,“姑娘口味清淡,偏甜,那些菜肴正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没吃多少就搁了筷子。但今日几位姑娘都用的不太多,想来也是无碍。”
重廷川听闻‘口味偏甜’后薄唇顿时抿紧。而后又眉心紧蹙,问道:“吃的不多?”
“是。”万全压低声音说道:“莫不是姑娘有些紧张?”
“紧张?”
重廷川极淡的轻哼了声。
他可不信那小丫头会和她姐姐们一样紧张。她根本就分毫都不在乎。不然的话,哪里需要郦老太太帮忙、甚至还将郦四老爷送与她的镯子拿给小丫头用?
想必她还是因为之前的争吵心情不佳罢。只可惜那事与国公府无关,他等闲不好插手。
重廷川沉吟许久,最终什么也未多说就让常安和万全下去了。
将要出门的时候,常安忽地想起一事,“爷,刚才属下过来的时候瞧见了个小丫鬟在探头探脑的,不知是想打探什么。”
这个时候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模样,问道:“要不要小的想办法吓她一吓,让她再也不敢来了?”
“无妨。”重廷川拒了他的提议,“由着她去。你们心里有数便是。”
轰走一个,还会再来一个,何苦?倒不如留着,许是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万事都要等一切成了定局再说。
待到屋里没了旁人,重廷川走到桌案旁,定定的望着那一朵小花。看着它愈发娇弱渐渐干枯的样子,他眉心微蹙,从旁边的茶盏里沾了点茶水洒在上面。
谁料过了会儿后,小花非但没有滋润挺直起来,反倒是枯萎的愈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