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却是轻摇摇头,须臾,看了看远方的天色,“一步一步,筹谋这向多年,本以为借助双心蛊,让你娶了范宁心,再一点一点浸入大晋皇室,改名换代,可是,天不予我,以至于,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能让和太子妃英年早逝……不过……”大长老抬手极为叹意的指了指四下,“如此广阔的平原,也不失为算一个死得其所的好地方。”
“你就这般肯定我们会死在这里?”景元桀看着大长老,一手拉着云初,一手负在身后,面色从容,说这话时,气态睥睨,不畏生死而阻。
大长老却在此时退后,“谢余生出了京,而且,太子怕我埋伏,还让一部分羽林卫护送,京二也被我引开,青安和季舒轩估计此时已经去了东南山看望皇后了吧,因为,在你们的马车离开之时,另一辆和你们一模一样的马车已经自方婉所待的院子里向另一个方向而出去去向皇后如今休养生息的东南山。”
闻言,一旁云初眸光沉沉隐下,很明显,她和皇后本来就不和,京二和季舒轩势必认为,定然是皇后做了什么,他和景元桀便去了东南山,可这里又是西华山。
一个西,一个东,南北相隔,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且,就算是此时景元桀所有的羽林卫现身,如此这般多的人,且一看身手不低,想必都是大长老的准备许久之人。
“太子,你是关心,则乱。”然后,大长老这时又笑眯眯的看着景元桀,然后,眸光又落在云初身上,意有所指。
云初自然明白。
景元桀因为关心她的安危,关心她的担心,所以,这般突然的没有准备的来西华山。
“放心,来年的今天,我会给你们多烧些纸钱。”大长老话落,整个身形顿时后退,而他的身后,那些黑衣人顿时上前,当即剑起刀落,二话不说。
杀戮,就在这一刻。
敌众我寡。
天空,好像都刷然变了天色。
不过……
“景元桀,我想做一件事,你可别生气。”眼看着路十和几名羽林卫冲了上去,云初这时却拉着景元桀的手在他身旁轻声道。
景元桀此时面色严肃,可是,所有的姿势都是护着云初的,却突然云初这般说,当下,眸子拧起,然后,又笑,“只要不把我推开,我不生气。”
“嗯,不把你推开。”云初方才的紧张之色退去,然后,在景元桀一挥袖子将几个正执剑他们的人挥走之时,突然把另一只没被景元桀牵住的手放在唇边。
顿时,一声尖利独特的口哨声响彻天空。
顿时,众人便觉地面一阵震动。
顿时,所有人动作一顿。
一旁,在远远看着的大长老当即面色一变,然后,几乎下意识的,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远处,那里,天与地的交际处,好似雷声滚滚踏浪来,铁血铿锵的气势。
然后,有身着骑服的男子骑着上等战马一点一点闯进所有人视野。
“儿郎们,冲啊。”
“良王府最生勇,良王府最棒……”
云初听着那些齐整而势气大增的口号,顿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
“这些……”一旁景元桀的眉宇轻微蹙着,神色难辨。
“太子妃,我们等了很久了,方才听到这里有动静,可是没人下令便不敢出来。”而此时为首的一名满脸胡子却精光四奕的中年男子扬起剑,远远的就对着云初喊道。
☆、第三十七章 惊变(三)一更
喊声借着雄厚的内力传来,几乎震耳欲聋。
云初面上沉紧之色退去,有些讪讪,这才看向景元桀,“这是孟良辰送的礼物,她良王府亲自训练的精骑铁卫,说是骁勇善战,能兵奇谋,借我用一个月。”
景元桀眉宇轻微一敛,“嗯,然后?”
吼声四踏尘滚滚中,云初清丽如落珠般的声音轻轻在风中响起,格外悦耳,“然后,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正好把他们安排在西华山。”
“属下从未觉得,良辰郡主这么给力过。”路十的声音惊喜的响起之时,直接提剑,配合着那越来越近的铿锵之声,“以下犯上,罪该当诛,一个不留。”
“对,一个不留。”羽林卫们一拥而上。
“乱朝贼子,杀。”精骑铁卫们的提剑肃杀。
一瞬间可谓士气大增,羽林卫与精骑们合围而攻,顿时,局势倾刻由下风变有利。
那些黑衣人纵然再经过三捶百练训练,此时也不禁变了变脸色。
三千铁骑,曾经助北拓建,然后就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良王府精骑,可不是浪得虚名。
“真是好大的手笔。”大长老此时面色都青了,一句话出来,好像染了霜铁。
而如此时机,云初又如何会给大长老机会,当下与景元桀一起,足尖一点,腾空一跃,直接踩过众人头顶便站在了大长老面前。
“一切的计谋之后,还要凭上那么一点点运气的。”云初看着大长老似笑非笑。
大长老面色虽青,可是定下来,看了看那边已然战交战在一起的激烈声面,又沉下心绪,扬了扬脖子,目光凉薄而狠戾,“奶娘和无洛还在我手里,你们觉得,到底是谁赢了。”
云初闻言,看向大长老的眼神一点一点冷却下来,出口的声音如锋刃,“都说虎毒不识子,大长老对待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如此阴损,就不怕将来下地狱。”
“儿子不听话,难道就不该我管教。”大长老冷笑,毫无亲情可言。
云初看着大长老,掌中雾气瞬间而起,当下抬手直扫向大长老的脸,“那老子不听话,老天收。”
大长老轻易避过,言辞间意味深然,“不过,很快,无洛,就只会听我的话了。”
“不会。”云初眼神一紧,正要问,却见景元桀一把把她推开,倾身上前,瞬间便已经和大长老动起手来。
二人皆是高手,天地,好像都在失色。
“你把奶娘和玉无洛弄去哪儿了?”云初在一旁对着大长老喊。
“呵呵……”大长老声音里透着一丝自满的傲气,“奶娘骗我说要可以带我去找我的夫人,可是却与我的儿子一起设下埋伏算计我,不过,他们却不却,我早就有所准备,他们如今……奶娘我可不知道……”大长老语气轻飘,就像是在弄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而且说话间,掌中力劲一放,顿时,与景元桀四掌相对。
“轰”一声。
地动山摇,树木坍塌,尘屑滚动。
大长老退后数步。
景元桀的面色隐隐虚。
云初当即去扶景元桀。
大长老的武功之高,她是知道的,而且,大长老这几日忠勇侯府可谓是养精蓄锐,可是景元桀这几日就没得空过,尽是劳心劳力。
这个大长老也定然是寻到这般时机才动手。
而此时此刻,因为这巨大的震动,另一边的打斗场面不仅不见减弱,反而变逾强之势,云初正想想着如何绝势反击之时,突然,杂乱的又齐整的脚步响起,随后,空气中层层人影罩下,站在大长老身后。
“大长老?”离歌看一眼景元桀和云初,当下走上前,欲以扶着大长老。
大长老见得离歌带人出现,此时面上残戾的笑意更甚,“离歌,来得正好,杀了他们。”
“离歌,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云初看一眼身旁的景元桀这才看向离歌。
离歌看看大长老,却是摇摇头,然后又极其复杂的看着了眼云初,这才对着身后挥挥手。
当下,便有人将满身是伤的奶娘和此时几乎同样奄奄一息的玉无洛带了上来。
“奶娘,玉无洛。”云初奔过去,那些人看看离歌,竟也没有阻拦,直接将人交给了云初。
“离歌你敢背叛我?”大长老立即震怒,几乎是猝不及防的,一掌便对着离歌胸膛拍去。
掌势快而近,离歌毫不避防的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冲力之大,飞了老远这才被身后的属下给接住。
“多行不义。”景元桀此时面色同样不好,目光沉下之时,似乎面色更白了些,说了四个字,同样对着大长老一掌拍去。
“大长老,虎毒,不食子,结发夫妻百日恩,离歌自小……”离歌的声音轻颤着。
大长老那一掌几乎是用了九成功力,云初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离歌,活不了了。
如此残忍。
而离歌此时任身后的人扶着,显然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却仍然撑着目光定定的看着大长老,声音几许哽咽,“长老夫人儿时待离歌很好,这般多年,大长老在寻她,离……歌……也在寻……离歌……”离歌突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而又看着云初的方向,“……能……告诉……告诉范宁心……我不能……不能……守护她……”话到最后,离歌的双眸渐渐失去了焦距,终是没了力气,只是在最后的时刻,看了一眼景元桀,然后,笑了。
安笑而死。
“离歌。”被云初弄醒的奶娘此时看看云初,再偏头时便看到已经满脸是血,毫无生息的离歌,当即推开云初的手,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直接捧起他的脸,痛哭纳喊。
“你是个好孩子啊,离歌……”
云初此时蹲在那里,看着奶娘痛哭的模样,这才偏转头,看着已经悠然转醒的玉无洛,忍着心里的震痛,轻声道,“玉无洛,幸好你活着。”
“对,幸好我和我娘,都活着。”玉不洛道,声音轻若蚊绳。
“你抱着离歌哭什么,你又不是我的妻子,你哭什么,你走开。”而这时,一旁的大长老一退开景元桀的掌风便对着奶娘愤怒的咆哮。
“是啊,我不是你的妻子,从当年我带着无洛离开时,我便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无洛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方才还痛哭的奶娘闻言,突然收住了面色,轻轻离歌轻轻放下,这才起身,目光一点一点的如雪石般落在大长身上,“而你,也不配。”
“你说什么?”大长老此时不知是到底打斗中爱了些内伤,还是被眼前一幕所刺激的,神色明显激动,当下又看向一旁的玉无洛,“你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这个女人是骗你的,你的娘亲温柔无双,美貌艳丽,不是这样丑态的疯女人,听到了吗。”
“一个连妻子都不承认的男人……”而这时,玉无洛示意云初扶她起来,这才缓缓移动步子,走向大长老,一贯清雅如梨花淡开的语气,此时已是无尽鄙夷无尽嘲讽,“大长老,你何来配为一个父亲,一名丈夫。”
“她不是,她不是,我的夫人不会害我,不会算计我。”大长老不承认,同时,竟好像神智有些失控的抚住了脑袋,声声重复着,“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奶娘此时头发绫乱,浑身都颤抖着,却抬指着指着大长老,又是愤怒,又像是故意要刺激他般,声声凄冷,“我易容改貌,不惜美态不再的也要离开你,你的儿子不要你,不认你,邱倾生,你这一生都将孤独一世,生生别离,生生世世无人疼,无人靠,一个人带着你的阴谋永堕地狱。”
“不是……不是……”大长老的神色明显开始不对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打斗也终于渐渐停歇,没有了大长老的坐阵,没有了主心骨,那些人早就如一盘散沙,很快在精骑与羽林卫的合攻下被打得七零八落,高下立分。
云初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然后向景元桀走了过去。
“大长老不对劲。”云初道,原本是想向奶娘走过去,可是此时此刻却好像近前不得。
只能立在那里。
“你以为你反将了我和无洛,可是,你错了,你现在是不是头有些疼。”奶娘突然又笑了,笑着看着大长老,只是,明明笑着,眼中却又有眼泪不受阻的流下来,然后,奶娘一步一步上前朝大长老走去。
“奶娘……”云初唤,示意她不要距离大长老太近。
奶娘闻声,这才看向云初,理了理盘在脑后早就有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温和的一笑,“云初,放心。”一如素日里的温柔。
一声云初,却听得云初心里瞬间枯涩。
奶娘……
大长老的夫人。
从她在南齐听说了关于她儿时的事,听到了关于大长老夫人的事,听说了这般多年,大长老一直在寻他夫人的事,更派人在搜罗大长老夫人画像却一无所获时,她便在想,大长老夫人到底在哪里,有什么在够值得那样的正直善良的女子抛弃身受病累的儿子而不再现身,而且,一个人消失,除非是死,否则,不可能如眼干净,干净得这般多人找都无所踪迹。
但,还有一种可能,易容改面,真的是销声匿迹,隐姓埋名,滴水不漏。
就如她般,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