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了,”玉真牵了她的手笑道,“我家阿顾天资之色,将来不知道哪家小子能有幸得了去呢!”
阿顾坐在画舫上,暮春的熏风在湖面吹拂,将她的青丝和裙裾吹的飞扬,十分畅快,两岸惜园弧光水色沿着画舫前行缓缓向后退去。
“阿顾,”玉真公主看着外甥女道,“你阿娘不希望你困在宫廷里头,希望你能多与人交通,也为自己赢得一份新生活,这也是她力主搬回公主府的用意。你要体谅你阿娘的心意,不可辜负了她!”
“小姨,”阿顾点头道,“我是知道的。”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问道,“今儿的春宴,我那位庶姐可参加了?”
“顾嘉辰?”玉真公主冷笑一声,抚了抚发鬓道,“我玉真举办的春宴,她一个区区国公庶女,还没有资格拿到帖子。阿顾,”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外甥女,姿态高贵而又骄傲,“你要记得,你虽和她虽是姐妹,但你是嫡出,她是庶系;你的外家是姬氏皇族,母亲是丹阳公主,你身上有着太宗皇帝和应天女皇的血脉,身份高贵;她却不过是一个姨娘所出,血统糟污。你将自己和她相提并论,都是对你自己的侮辱!”
阿顾为玉真公主的姿态所感,情不自禁的呼吸急促起来,眉间心头也染上了一种珍重的骄傲,大声应道,“阿顾知道了,谢谢小姨!”
“这就对了,”玉真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带你过去见见外头的长安名门贵女吧!”
说话间,眼见的画舫已经出了听春水榭许久,过了湖心岛,前面的淇水台已经在望。
淇水台筑于碧湖之上,台座为汉白玉所造,其下有一个飞虹桥洞。台两翼作了两个附属轩台,斜斜伸展出去与两岸相交。一台二轩将碧湖隔开,形成一个弯月形的水泊,配着案上奇花异草,端的是风景秀美,令人耳目相折。
玉真公主此次春宴邀请了长安大多贵女,足足有五六十名,都是十四五岁左右的妙龄少女,头上俱插着一支时令鲜花,争奇斗艳。这些贵女被惜园丫头引到淇水台后,自己也按着往日交际分开聚拢开来,一些家世较低一些的三三两两坐在两侧轩翼上,正中高台上,只有十余位家世最高的贵女坐在上头。
这十余位贵女,分别是永寿大长公主之女吕萦徽、高密大长公主之女徐珍、太原王氏二房女王合雍、荥阳郑氏女郑兰茵、河东裴氏裴郁琳、裴霜裁、魏国公姚牧弘之女姚慧女、申公高桥孙女高瑾织、宋国公萧则女萧清珈、萧清羽。御史大夫范源之女范瑞贞、安西大都护张孝瓘之女张子琳。
王合雍与宋国公长女萧元凤闺中交好,萧元凤乃是宋国公嫡长女,生的美貌无双,又饱读诗书,一手琴音弹的至臻妙境,在长安城中才名极高,却于去年夏初病逝。对萧氏姐妹感叹道,“去年我还和萧大娘子相约,待到今年春日一同前往乐游原游春,没想到造化弄人,大娘子竟已芳魂不在,当真是红颜命薄,令人不胜唏嘘!”
萧元凤出身高贵,才貌双全,以她的品貌风姿,若是如今还在世,今日玉真公主的春宴,必定是会有她一席之地的。萧清珈听王合雍提及长姐萧元凤,美目中闪现过一丝悼念神情,强笑道,“大姐姐命运不济,忽然得了急症。好在去的急,也没受什么苦,多谢王娘子还记得我家大姐姐!”
裴郁琳亦是知名才女,与萧元凤以音律相交,闻言亦叹道,“当年在芙蓉园,曾闻萧大娘子弹一曲《高山流水》,几为仙音,未料再回头,斯人已经入土。”
淇水台上众人与萧元凤都有几分交情,听到提起她,心情都有几分郁郁,王合雍正待说话,忽有一个声音开口道,“玉真公主到了。”
一时间,台轩之上的众女闻得湖上动静,都望了过来。见一艘华丽的画舫朝着这边开过来,春宴的主人玉真公主立在画舫船头,湖上的熏风吹过她华丽的紫色裙裾,仿佛姑射仙人一般,不由屏声敛气,面对着这般情景,不敢大声说话。
淇水台上,张子琳瞧见玉真公主身边还陪着一位少女,年纪幼小,面容稚弱,发髻上簪着一支黄牡丹,笑着问道,“瑾织姐姐可知道玉真公主身边的少女是谁?”
高瑾织笑道,“玉真公主素来最爱牡丹,她的惜园之中收集了天下名品牡丹。最贵的两品,一枝姚黄,一株墨紫。玉真公主头上簪的便是墨紫,这位小娘子头上簪的姚黄,品相极好,唯有墨紫可堪比拟。想来便是玉真公主嫡亲的外甥女,韩国公家的顾三娘子了!”
说话间,画舫在淇水台前停下,玉真公主牵着阿顾的手下船登台。淇水台及两侧翼轩上的少女俱都向玉真公主行了万福礼,“玉真公主万福。”一时台上莺莺燕燕,花团锦簇。
玉真公主笑着展开袖子道,“都起来吧!”紫色的广袖舒垂,气度雍容。
众女俱都应道,“是。”簇拥着玉真公主在台上上首主座上坐下。
阿顾被玉真公主待在身边坐着,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这次玉真公主举办的惜园春宴,请了大半长安贵女,尤其是坐在淇水台上靠近玉真公主座位的,更是大周顶级高门的女儿。面前一众少女都是十四五岁年纪,锦衣华服,髻上簪着的鲜花都是极名贵的品种,自己除了在宗亲宴上见过的两个表姐吕萦徽和徐珍,自己都不认识。
吕萦徽的母亲永泰大长公主姬秾辉,乃是仁宗皇帝元后肃明杜后所出嫡长公主,永泰大长公主因着这个缘故,素来自认是姐妹中第一份,骄傲异常,吕萦徽继承了大长公主的骄傲与美丽,仗着和玉真公主的亲近关系,笑着开口道,“今日湖风有些大,瞧着十三姨风姿高妙,当真是风飘若举!”
玉真朝着她点了点头,“阿宛这张嘴儿真甜!”又问一旁的徐珍道,“阿彩,你阿娘身子如今怎样了?”
徐珍笑道,“多谢小姨垂问,我阿娘只是月初的时候着了些风寒,如今已经大好了。”
玉真笑道,“那就好!”她咳了一声,牵着阿顾的手对着众人道,“这个是我嫡亲的外甥女儿阿顾,她刚刚从东都回来,年纪又小,你们多照顾着点。”
众位与宴贵女瞧着公主身边的阿顾,见阿顾年纪小,都起了几分怜惜之意,再加上阿顾年纪小,又身罹足疾,虽不知日后造化如何,却绝不至于能登顶,众人如何会表现出不喜来,俱都纷纷笑着道,“顾三娘子玉雪可爱,实在是令人喜爱不已!”
徐珍喜爱阿顾,笑着问道,“阿顾妹妹和我坐可好?”
玉真垂头笑着问阿顾道,“阿顾可愿意到你徐家表姐边上去?”
阿顾笑盈盈道,“表姐有心,阿顾自然是乐意的。”
自有淇水台上的侍人将阿顾的席位摆在了徐珍身边,徐珍命身边丫头替阿顾安置好,笑着道,“阿顾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叫表姐就是了。”
阿顾笑着道,“多谢表姐关心,我自然会的!”
台上,玉真公主美眸一转,笑盈盈提议道,“今儿咱们聚在这座惜园,也算是缘分,春日迟迟,再不做乐,这一年春光便过去了。不若这样,咱们玩曲水流觞,杯子在谁的面前停住了,谁就就着自己头上的簪花写一首五绝,稿子交到我这儿,最后咱们品评今次的簪花中最胜者是谁,各位小娘子觉得如何?”
诸位贵女都或多或少猜到这场春宴立意,大周皇后之位传说瑰丽,乃是在场每一个贵女心中向往之地,身为圣人在世嫡系长辈,太皇太后对后位归属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玉真公主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幼女,奉命承办这场春宴,在太皇太后面前话语权可想而知。众位少女立意要在玉真公主面前表现,怎么会拒绝,于是大都点头说好。
在一片莺歌燕语的附和声中,一个女孩娇声抱怨的声音传了出来,“又要写诗?这园中景色就极美了,又写什么诗呢?”
阿顾听着这话回过头来,见说话的少女坐在自己身后侧不远的位置,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一身樱草黄的窄袖小衫,映衬的腰肢纤细,一张脸蛋圆如满月,俏皮可喜。
她笑着道,“其实我也是不大会的。”
樱黄衫子的少女眼睛一亮,挨到阿顾身边,笑着道,“我叫姚慧女,你呢?”
这个名字十分特别,倒是与阿顾记忆中一个人的名字十分相似,阿顾笑道,“不知良女姐姐和你是否有关系?”
姚慧女眸子一亮,“你认识我二姐么?”唇角的笑容十分灿烂,显见得姐妹二人感情十分的好。
阿顾抿唇道,“这样啊!我和姚二娘子曾有数面之缘,二娘子对我很是照顾!”
“是么?”姚慧女笑的很是开怀,“我二姐人最好了,又漂亮又和气,从小到大很疼我,我想要要什么,她拼命也会给我弄回来,只可惜……”忽的住了口,目中露出一丝伤感神色。
阿顾知道她未尽的意思。姚良女一心倾慕圣人,可惜最后命运捉弄,和姬泽擦肩而过,竟嫁给了临清县公世子李朔。她笑了笑,道,“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对于姚二娘子,如今拥有的日子也是一种幸福呢!”
姚慧女狐疑的看了阿顾一眼,道,“你说我姐夫?哎,其实我也觉得,姐夫人也不算太差,若不是姐姐心中放不下,也许是能够过好的!”
众位少女正围聚在曲水之旁,争奇斗艳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匆匆上了淇水台,在玉真公主的贴身丫头六染耳边禀了事情。六染挥退了她,走到玉真公主面前,面色有些奇异,悄悄禀道,“公主,王乐丞从济州回来了,听闻公主在惜园举办春宴,想为公主献上一支曲子,也为公主这场春宴增一点声色。杜录事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特地遣人过来问您一声。”
玉真听得这个名字,面上神情一柔,含笑道,“他倒是有心了!”点了点头道,“他既是有这份心意,便应了他罢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摆出什么排场?”
六染也是知道这位王乐丞的,闻言笑嘻嘻道,“王乐丞惊采绝艳,他排演出来的新乐曲,定是动人的很。奴婢这是沾了公主的福气,才能一饱耳福呢!”
玉真嗔了六染一眼,“小丫头贫嘴,这么喜欢王乐丞,本公主把你许配给他做侍妾可好?”
六染吃了玉真公主一吓,面色顿时变的苍白起来,“公主,奴婢实在不敢有这个意思。”
玉真公主横了贴身丫头一眼,吃吃一笑,算是放过了。
淇水台上设有供流觞曲水的水渠,清水沿着窄小的渠反复回环流淌,形成一个祥云形状。众位少女沿着曲水流觞渠坐下,六染取了一盏碧玉莲花盏,斟满了桂花醑酒,放入曲水流觞渠中,笑道,“各位小娘子可要备好了。”
众位少女都点头含笑,“都好了,这位姐姐就开始吧。”
六染微微一笑,将碧玉莲花盏置入渠中,盛满了碧绿桂花醑酒液的莲花盏沿着清水在渠中飘飘荡荡,飘荡了一会儿,靠着渠壁停下。
莲花盏处坐着的是申国公之女高瑾织,一头青丝梳成横月髻,穿着一身松花竹叶纹罗衫,六幅碧缬裙,曳着泥银后绛色披帛,髻上簪着一只娇艳的白芍药,清丽难掩。笑着取了酒杯饮了,一旁侍女奉上书案和纸笔,高瑾织提笔,略一思索,便写了一首诗:“海中生奇树,知是仙山载,琼蕊籍中见,紫芝图上来。”
这一首诗文采平平,并算不得闺中佳作,但高瑾织胜在得的快,众女都赞道,“高娘子捷才!”
玉真盈盈一笑,示意六染将诗稿收了压在面前案上,笑道,“我先收着,待会儿自会找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为你们品评诗作优劣!”
她既然如此说,众女自然没有异议,第二个取了酒的是御史大夫范源之女范瑞贞。
范瑞贞一身白衣,系着金丝烂漫腰裙,髻上簪着一朵白芍药。略一思索,亦写下了一首诗。
曲水流觞是高门贵女间常玩的高雅游戏,玉真公主宴请的这些闺中少女,又都皆系出名门,谁人在家中不曾饱读诗书,丝竹耳耳,语笑曼曼间,一首首诗词便如行云流水般写出来。便是自云不爱诗歌的姚慧女,也编了一首诗,瞧着虽不出彩,但也四平八稳。阿顾左右张望,只觉得这些美人各有各的好处。
谈笑间,碧玉莲花盏在阿顾面前停住。
一时之间,所有的少女的声音都顿了下来。
上首,玉真公主挑了挑眉,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外甥女才学如何,怕她下不来台面,忙开口道,“阿顾你年纪还小,就此略过吧!”
众位贵女也不愿难为阿顾,大多点头称是。
阿顾心中自有傲气,如何肯这样让人承让失了颜面,笑着道,“十三姨,我也和太妃学了这些日子的诗书,正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诗呢。你可别拦着我。”
玉真瞟了她一眼,笑道,“那好。梅妃可素有才女之称,你可别砸了她的招牌。”
阿顾笑道,“若是我真的砸了师傅的招牌,还请小姨到时候给我求个情呢!”
六染笑嘻嘻的捧过来纸笔,笑着道,“顾娘子赏奴婢一个体面,让奴婢伺候磨墨吧。”
果然在一旁磨了一池浓墨,阿顾临水照花,执起六染奉过来的狼毫笔,左手牵衣袖,右手执笔,在砚池中蘸了浓浓的墨汁,挥笔凝神,用秀丽的楷字写了一首小诗,“梦中传彩笔,书花寄朝云。争舞郁金裙,坐处三日香。”
七锦笑着收了,将墨迹淋漓的玉版纸亲自递到玉真公主手中。
玉真公主展开看,尚未看内容,便已经注意到她一手漂亮的飞白书,“似你这般年纪,虽笔力稍逊,但正书写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算的不错了!”忽的“咦”了一声,笑道,“你这正字,瞧着倒有几分圣人的笔锋?”
“小姨好眼力。”阿顾盈盈一笑,“能得你这样一句评价,也不枉圣人指点我大半年的书法了!”
贵女之中传来“哗”的一声轻微哗然之声。转而看待阿顾的目光又有不同:寻常公主之女是一回事,能得皇帝亲自教导书法的公主之女,又是另回事。毕竟公主之女虽然金贵,但大周上下数数,如今倒也有好几位。阿顾年纪小,又有腿疾,其实并不得这些贵女真心看重。但如今听得她与皇帝的关系极佳,不由在心中衡量,将这位顾娘子的分量又加重了一些。
玉真抿嘴浅浅一笑,再看诗的内容,将玉版纸合起,赞道,“你小小年纪,能写的出这样一首诗,也算是难得了!”
阿顾笑盈盈的,“多谢公主夸奖。”
台上众人玩性方酣,忽听得一曲尺八之声响起,空灵动听,从碧湖上远处传来。
众女纷纷回头,见一艘画舫从碧湖之上缓缓驶来,曲八高妙,待得奏完一拍,一部坐部乐伎轰然开始吹奏。
这些乐伎俱是曼妙年华,白绫衫,高腰青罗裙,以蝴蝶结红裙带系于胸乳之上,一时之间,数十件乐器齐做,烘着初始那尺八之声,恍若一人所奏,却又主次分明。乐伎鬓边青丝、青色裙裾在湖风的吹拂之下飞扬,声色俱与人心夺。
众女为天籁之声所夺,一时间俱都静下声来。
裴郁琳允称才女,惊呼道,“这一支曲子当真高妙,有松林冲淡之心,公主,不知这谱曲之人是何人?我可否见教?”
玉真公主坐在上首,闻听得这支曲子,美眸之中闪现一缕异色,似乎有些怔忡,又似乎开怀,唏嘘片刻方道,“难得他这份心意了!银葵,去请王乐丞上台吧!”
银葵应道,“是。”
自下台去,不一会儿,便有一只小舟划出去,接了一人,重又向着淇水台回来。白锦鹤纹长袍的年轻男子登台,拜见玉真公主道,“臣王禅拜见玉真公主!”抬起头来,大约二十余岁年纪,纵满身俱是风尘,亦不能掩盖光风朗月的气度!
也不知是哪一个贵女惊呼了一声,“竟是王禅王乐丞?”
裴郁琳双眸晶晶发亮,上前向王禅行了一礼,“这位可是曾做过‘红豆生南国’的王禅王维度?”
第80章 十五:酌酒初满杯(之萧大娘子)
王禅还了一礼,“正是。”
台上众名少女顿时发出轻微哗然之声。王禅此人闻名已久。王禅为故博陵县君崔氏之子,其母爱好佛理,故此为之取名为禅。自幼以神童著称,建兴十年,二十二岁的王禅进京赶考,以诗画乐三绝才艺惊动长安,立时变成为长安权贵的宠儿。当年所有人都都觉得,这位年轻才高的少年定能摘取科举桂冠,风光入朝,却没有想到,因为不懂投权贵所好,王禅最后落得个名落榜外的结局。三年之后,他再度赴京赶考,收敛了浑身的傲气,向玉真公主府行卷,玉真公主素来爱才,见了他的诗作,大为欣赏,向先帝保举,王禅果然便于当年高中进士,授官太乐丞。因为在姚皇后祭祀礼仪上用乐不谨,被贬至沧州任司仓参军。
他通灵佛学,是个维摩诘式的清洁人物,所做诗画皆有一股空灵之意,十公主从前最爱的那只绿尾鹦鹉巧巧所吟的那首《辛夷坞》之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便出自王禅的手笔。
玉真公主款款而笑,“王参军辛苦了,你刚从济州返回长安,不回去休整一番,怎么倒先到我这府上来了?你我秉性知交,便是你先回去歇上一两日再过来,我还会怪你不成?”
王禅身颀玉长,面上尚带着一丝匆匆赶路的风尘倦色,闻言朝公主拱手道,“臣在济州三年,日子消沉,幸得公主尚记得从前一二情分,在圣人面前为我周旋,才有幸从济州重返长安。臣渴慕公主仙颜,甫一进城,便直接上门求见,也算是一浇臣肺腑之情。”
玉真公主眸中掠过一丝满意色彩,矜持笑道,“王乐丞,您真是太客气了!”
阿顾望着面前风清月朗的才子,她这些年也读过不少王禅的诗,这时候见了真人,有了一种见偶像的欢喜之意,盈盈问道,“素闻王乐丞以书画乐三绝闻名大周,我亦闻名多时。刚刚演奏的那支曲子不知道是……?”
王禅怔了片刻,望向这个坐在玉真公主身边的稚弱美貌的少女,眸子中掠过一丝疑惑。玉真公主垂头看了阿顾一眼,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六姐的女儿阿顾。”
王禅触声通意,立即明白过来阿顾的身份,他听着玉真公主话语中的笑意,便知这位顾小娘子十分得玉真公主的喜爱,笑着拱手道,“原来是顾娘子。这是我在济州之时,新谱的曲子,名唤《良宵引》。”
“《良宵引》,”公主在口中赏玩了一遍,“这名字好,曲子更好!”她抬头,看了一眼淇水台上的众位花朵一样的少女,笑着道,“王乐丞,我们刚刚在这儿玩曲水流觞,既然你来了,不如便由你帮着品评品评大家做的诗吧?”
王禅一笑拜道,“公主有命,禅敢不从?”撩开衣袍,在小厮抬过来的书案后坐下,六染将诸位小娘子做的诗歌捧过来,王禅执起最上头的一张,扫过一眼,便置于书案左侧,他看诗看的极快,不一会儿,书案上便堆起了厚厚的一叠看过的诗稿。
很快的,所有诗卷都过了一遍。玉真公主瞅见他从案上抬起头来,笑着问道,“王乐丞可看完了?品评结果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