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究竟如何,她迈不出这第一步,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按下回拨键的时候,小溪握着听筒的掌心都冒出汗来,她努力调整着情绪,想着该说的第一句话。
却是在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里头传来一阵低沉男声的时候,她心跳猛得漏下一拍,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她伸手胡乱擦了一把,死死咬了咬唇,感觉说不出一句话来…
听筒那头的男人喂了几声,看了看来电显示。
“喂,杨柳?跟你说过几遍了,我很忙,而且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负责,你找我也没用。结果你居然还找来公司,你是想把事情闹大么?!”
那冰冷男声一句出口,小溪微微愣住了。
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愣了愣脱口而出:“…你,你不是我爸爸?…”
含糊一句,带着满满鼻音,对面林跃再次把手机拿下来确认一眼,忽然想到了对方身份。
呵,十多年了,当年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那杨柳,之前还信誓旦旦跟他说呢,说小溪不知道亲生父亲的事一直以为人死了,骗谁?!这不孩子都已经开始来积极的认祖归宗了!
林跃在心底冷笑起来。
笑着笑着,这段时间的积怨再次冒头,那管不住下半身的安建邦,还那自以为是天天压着他的安淮,他们有什么能耐,横什么横,这么多年出了事惹了祸哪次不是他来摆平!
结果这次的“赡养费”还是不一样,太子爷说句不给钱就不给了,麻烦却让他来背,哪有这么好的事?!
想着,一个恶劣的念头从林跃心底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我当然不是你的爸爸。”
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跃冷冷勾起嘴角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听见电话那头小姑娘心碎的声音了~
笑着,他补充一句:“但是啊,你爸爸的事,这世上估计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清楚了,我今天,就可以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你——”
——那小溪,你想知道么?…
…
那一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隐匿在厚实的云层后难以展露头角,灰萌萌的晨雾下,一人披星戴月从酒店赶回家,正是忙碌了一整晚终于筹措到了学费的杨柳。
但是她还是迟了,昨天她没能从本该负担孩子生活费的人手里要来钱,只能提前赶去工作的地方找同事借,找了好多人,好不容易终于凑齐了六千五。
今早她怀着愧疚的心情赶回来,希望能在孩子睡醒之后第一时间把钱交给她,让她不要再难过,一早就能把钱给老师送去。
这样的设想很美好,这已经是这个懦弱又无助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做到的所有,是啊,多么的,可悲!
当小心翼翼打开家门,本想蹑手蹑脚溜近孩子房间的杨柳一回头,猛然借着清晨微弱的晨曦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小溪,吓得差点把揣在怀里的信封都掉到了地上!
杨柳牢牢抓着装着钱的信封,呆愣的下一秒,小溪扬手打开了落地灯。
莹白色的灯光一瞬充盈整个房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小溪面无表情低下头,她的身前,摆着此刻她所拥有的全部信息。
其中有一本存折。
上面记录了以往每个月月初存入的款项,十年前就是一万,十年后的今天,仍旧是,一万…
这就是她们母女二人不断需要搬家的原因,因为太穷。
这就是她的母亲人到中年还不得不出去打工,还越做越辛苦的原因,因为她们,越来越穷。
穷困的她们母女二人,是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在外头包养的情妇和生下的私生女。
他每月按时给她们提供生活费,除了这些每个月到账的冰冷数字,他和她们母女再无瓜葛。
而如今,连这一万都没有了…
她所拥有的,只是一个真相,绘制在她身前的那张草稿纸上。
那是一个家族的族谱,上头画了一些人物,说实话这样关系复杂的家庭,她亦是第一次见到。
望上母亲苍白的容颜,不用再多问小溪已经最终确定,之前电话里那男人跟她说的一切内幕,原来都是真的!
她有父亲。
她的父亲曾经有过两任妻子,无数情人。
他的现任妻子原先也是情人中的一个,当然,他必定还有除她之外的其他孩子,还是,三个。
她的父亲有一个习惯,喜欢给自己的骨肉取单字的名字,喜欢以水入名。
只是同样是水,有的便是天际间洒下的最纯净的雨露,有的却是陈腐地底最肮脏腥臭的污浊,同样是水,也是云泥有别的。
她这个溪,当初取来的时候,也无非只是以水做了标记,信手拈来根本不会有其他含义,对不对。
因为她的妈妈本就是千万个中的千万个,替代品中的牺牲品,而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杨溪…”
她轻幽幽开了口,忽而笑起来。
“真要算起来,我其实该叫安溪的…对不对?”
v229 狗主人!
安溪这个名字,只在十几年前杨柳刚刚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叫过一段时间。
“溪”这个字是孩子父亲给取的,原本是他们感情的鉴证之一。
当时她太年轻,便这样就感动了,因为一个字,就觉得她们母女得到了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