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机灵了,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宁若水轻描淡写道,“宁王妃若是要害我,绝不会用这么简单的伎俩,尤其本宫与她关系那么好,她若有心害我,多得是不留痕迹的好办法,你看随便一个御医都能检测出麝香的成分,我若是因为这幅织锦出事了,事后御医极有可能查出织锦有问题,那她岂不是洗不清冤屈了?她才不会用这种有风险的办法。”
“娘娘英明!那么依娘娘看来,这小人会是谁呢?这幅织锦又该怎么办?要是拿去洗,只怕会不好洗,若是洗皱了那这么漂亮的织锦可就毁了。”
宁若水稍作思考,道:“明日一早,你去一趟东宫,找太子殿下,跟他说,让人把宁王妃接来,还有,她属下有个叫公子钰的,一同叫来。”
“娘娘,为何接宁王妃还要经过太子殿下,您直接告诉奴婢宁王妃的落脚点不就好了?”
“她的落脚点是机密,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让你去找太子殿下就对了。”
“是……”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雪白的幔帐上。
苏惊羽睁开眼皮的时候,身侧空无一人。
阿尧比她起得早了。
她坐起了身,打了个哈欠,忽然间瞥见帐幔外熟悉的身影走来,她掀开了幔帐,正看见贺兰尧走进屋内,端着一盘子点心走到桌边。
“醒了就穿戴好,下来把早点吃了。”贺兰尧说着,走了上来,坐到了榻边,将她有些凌乱的发稍作整理,“最近睡姿越来越难看,你看你这一头乱糟糟的。”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你帮我梳?”
“好,帮你梳。”
贺兰尧欣然应允,拉着苏惊羽到了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木梳,帮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惊羽姐姐,太子殿下的人来了,说是德妃娘娘请你进宫,对了,她还特别吩咐,要带上公子钰。”
苏惊羽闻言,微微怔住。
特别吩咐要带公子钰?
公子钰是看病的行家,难道若水身体不适?
“宫里太多庸医。”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中,“她想让小青去给她看,还挺有眼光。”
“在你们看来是庸医,其实那些御医也是大夫中的佼佼者,否则凭什么当上御医呢?”苏惊羽笑了笑,道,“若水想喊我去宫里一趟,还挺不容易,她知道我们现在的落脚点属于机密,连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愿告诉,还专程跑去让四哥带话,她知道我们跟四哥之间是有信使的,她很周到。”
“她要是随口说出去,那她就属于脑子不灵光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如今老皇帝不会明着找我麻烦,咱们也不用隐藏了,明儿就近找个宅子,光明正大地出行。”
“好啊。”苏惊羽笑了笑,望着镜子里的两人,道,“阿尧你快点梳,我要赶着进宫。”
“我又不是专门给人梳头的,梳得慢你还敢嫌?”
“罢了,我自己来,等你梳完大半个时辰都过了。”
“……”
……
枕霞宫。
半敞着的窗,有细细的凉风吹进,拂过榻上雪白的床幔。
宁若水倚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忽听脚步声靠近,迎春的声音响起,“娘娘,宁王妃到了。”
宁若水睁开了眼,下了榻。
片刻之后,苏惊羽带着一名背着医药箱的男子进来了,那男子她见过的次数不多,却记得那就是公子钰。
宁若水将多余的人遣退了,朝苏惊羽道:“惊羽,你送的织锦有问题。”
苏惊羽闻言,有些讶异,“有什么问题么?”
宁若水道:“让公子钰去看看就知道了。”
公子钰闻言,走到了织锦前去,凑近了些,只一瞬,便眉头微蹙,“麝香。”
苏惊羽惊诧,“麝香?!”
麝香,对有孕的女子而言,是大不利。
尤其这幅织锦就摆在这个位置,长久下去的话……
“是经历过处理的麝香,气息很淡,如果不是有点本事的大夫,还不一定能识别出来。”公子钰望着眼前的织锦,道,“绸缎庄的绣娘绝不会如此粗心,更何况,自从王妃有孕之后,庄子里几乎看不见麝香的踪影,绣房更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这幅织锦在离开绸缎庄之前,绝不会沾染麝香,是之后有人抹上去的。”
“我相信这事与惊羽无关。”宁若水悠悠道,“且不说惊羽有多狡猾,单凭我与她走得这么近,她想害我有一百种方法,何必挑这种有风险的法子?我更相信这是小人策划的一出毒计,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害我的孩子,更多的原因,是想让我与惊羽反目。”
“俗话说,关心则乱,若是德妃娘娘太在意自己的孩子,即使再聪慧也容易失了判断,方寸大乱,因为焦躁与忧虑是许多有孕女子的正常症状。”公子钰不紧不慢道,“好在,德妃娘娘的脑子还不糊涂。”
苏惊羽瞥了一眼公子钰,“不得无礼。”
公子钰道:“王妃,我说的是实话。”
“无妨,这儿没有闲杂人等,就别见外了。”宁若水笑道,“我找惊羽来,是想问你,有没有法子将织锦上的麝香除干净?我可不敢让人去洗,万一皱了,那不就可惜了。”
苏惊羽道:“不就是一幅织锦么,先将它搬离你这寝宫,你要是那么喜欢,过几天我送你一幅就是了。”
“好啊!”宁若水当即应下,“但这幅我还是想要。”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望向公子钰,“有什么法子能除干净味道,还能不破坏这织锦?”
公子钰道:“小事一桩。”
此话一出,宁若水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能完整保留下来了。”
“这织锦是离开绸缎庄之后才被人动了手脚,准确地说,应该是入了宫之后。”苏惊羽回想起那夜的情形,道,“更准确一点,是从夜宴开始到结束的这段时间,从它离开我的视线开始,到它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这段时间枕霞宫的人手正好松散了些,因为许多人都忙着给你操办宴会……”
苏惊羽说到这儿,眯了眯眼,“我大约能想到是谁了。”
当日出席宴会的人,只有一人嫌疑最大,且那人正好缺席了一小段时间……
☆、第419 陷害与反陷害
“此人,与你与我都有结怨,并且夜宴一开始就没有出现,那一小段时间,足够她干很多事了吧。”苏惊羽慢条斯理道。
宁若水当即也猜到一人。
“惊羽,你指的该不会是……”
下一刻,二人异口同声道——
“古月南柯。”
“她的嫌疑是最大的。”苏惊羽耸了耸肩,“除了她,我怀疑不到其他人,这宫里爱作妖的人不少,但与你我都有矛盾的人却不多。”
“如果是她的话,的确解释得通。”宁若水稍稍思考,道,“夜宴当晚我枕霞宫的人虽然比平时松散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得进来,想要潜入我的卧室,也得有点儿能耐才行,赤南国皇室的公主大多自小习武,古月南柯能悄悄潜入,倒也不算稀奇?”
“是啊,此女文武双全,可惜了,再出色也掩盖不了是个贱人的事实。”对于古月南柯,苏惊羽已经不打算口下留德,“初见的时候,我虽不喜欢她,但她也未给我留下什么坏印象,哪知道世事多变,她如今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诡计多端,心眼坏透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缺德了,想不到,还有人比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宁若水悠悠道,“算是给我点安慰了。”
“犯贱比缺德更可怕。”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前者折磨自己,后者折磨他人,你说,作为一个女子,满脑子只围着男人转算什么?短短半年的时间,她的变化如此之大,说到底也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一些对她不屑一顾的人,活该她心里难受,自个儿难受还要拉着别人一起难受,仿佛这样她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她是为了贺兰尧?”宁若水眸中似有笑意。
苏惊羽道:“不错。虽然我与阿尧琴瑟和谐,但我的人生并不全被他充斥着,如果他对我不够真心实意,我也不会浪费时间,爱,是要建立在真心真诚的基础上的,如果连这个基础都没有,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从来不会为了不爱我的人烦恼。”
“若是每个人都如你这么想,那么我们将处于一个太平盛世。”宁若水打趣道,“你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偶尔有些混账东西在你面前蹦跶,也算是给你找点乐子不是么?日子不能总被太平充斥着。”
苏惊羽淡淡道:“可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宁若水:“……”
这不是心愿,这是幻想。
“公子钰,将那幅织锦处理一下吧。”苏惊羽说到这儿,忽然心生一计,又道,“将麝香除干净之后,顺便抹点儿别的东西呗。”
“抹点儿别的东西?”公子钰一时有些疑惑,“抹什么?”
苏惊羽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天天都是古月南柯挖坑给我们跳,这次,换我给她挖个坑,还要让她非栽不可。”
一旁的宁若水道:“惊羽,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苏惊羽道:“劳烦若水你演一出戏了,我敢肯定,她会现身的。”
……
一晃眼便到了晌午。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寂的光辉,殿顶,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殿内,皇帝在御案后小憩。
忽有宫人走到御案前,道:“陛下,枕霞宫那边的宫人过来了,说是德妃娘娘身体欠安,似乎是病了。”
如今宫里谁不知道德妃最得陛下关切,尤其是现在有喜在身,生了病自然是马虎不得,她这一病,自然有宫人来告知皇帝。
皇帝本是在小憩,乍一听这消息,当即清醒,站起了身,“混账!不是派了两个御医天天去为她把脉么?怎么还敢让她病了?”
宫人听他的怒斥,吓得一哆嗦,“奴才也不知道。”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走向养心殿外。
“摆驾枕霞宫。”
……
同一时,东宫。
装潢华丽的内殿中,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摆着一张雪白的软榻。
古月南柯倚靠在榻上,伸出细弱青葱的手,搁在软榻上,由着跪在榻前的宫女帮她涂凤仙花汁的蔻丹。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到了珠帘前,道:“太子妃,方才得到的消息,德妃病倒了。”
古月南柯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这消息,当即睁开眼,眸中闪烁着些许笑意,“病倒了?”
那麝香才抹上去几天啊,这么快就病倒?
是那麝香的功劳,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宁若水草根出生,身子倒是娇贵得很。
管她是因为什么病倒的,等会儿,全赖给织锦上的麝香。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又道:“陛下知道这事了么?”
“知道,陛下比您还早一些知道呢,这会儿已经赶去枕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