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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因恐惧而搅成浆糊一般的大脑勉强判断出双方的距离在缩小。这个判断让林夕瞳孔骤缩,呲目欲裂。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吭声,心态却已经有些崩溃了。
  到底求生的本能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惧感,林夕挪动着颤抖绵软的手臂,硬生生将自己拖到了支撑天花板的柱子后方。
  林夕有些绝望地想,不管是谁都好,请救救她吧。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自己期待援手,甚至连祈祷一瞬的侥幸,也不曾得到神明的回应。
  脚步声停了。
  “你们还不睡吗?”女孩稚嫩的嗓音问得有些天真,“都不陪我玩过家家,难道自己躲着玩吗?”
  林夕手掌攥拳,死死抵着额头,压抑着心中一层一层漫涌上来的绝望。
  她躲在柱子的阴影里,看着魔鬼的影子越来越近。或许是因为酒精的麻醉作用还没完全褪去,也或许是在绝望之下多了几分破罐破摔的心态,林夕握紧了腿边的雨伞,强撑着发软的身体坐直了起来。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其实并非完全走到了绝路。虽然不清楚这个诡异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果对方还能保有理智进行沟通的话,林夕还有一定的把握说服对方。即便那可怖的一面是这个小女孩亲手造成的,那也有可能是借助了工具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不管如何她都是一个成年人,对上一个孩童,总归是有一定优势的。
  林夕身体向旁侧倾斜,然后她看到了一只藕节般细白的脚丫出现在转角,脚踝之处系着一条红绳。
  林夕闭了闭眼,随即,猛然抬头。
  那是一个,如同天使一般可爱的女孩——栗色的发柔软微卷,如雪一般白净的肌肤,穿着可爱的洛丽塔小裙子,如同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公主。如果换个场景,那大概是一个甜美可爱得让林夕都忍不住会心一笑的小天使。但是此情此地,亲眼目睹了那样恐怖的场景,纯白无瑕的天使在林夕的眼中比恶魔撒旦更为可怕,至少魔鬼不会一边唱着天真可爱的童谣一边将人开膛破肚。
  但是即便如此,眼前的女孩也不是天使——天使不会长着尖锐的指甲,更不会拥有着野兽一般的竖瞳。
  林夕看见她碧色的竖瞳里倒映出自己僵硬的脸庞,女孩凝视着她,嘴角缓缓裂开一个笑。那是一个十分用力的笑,以至于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让孩童可爱的脸颊变得扭曲狰狞。她看上去就像是魔鬼,或者说,本就如此。
  “是只小老鼠。”兽类的眼眸里是失常的疯狂和扭曲,那是一双坏掉的眼睛,看到的人应当都会这么想。
  早已有所准备的林夕双手握紧了雨伞,在女孩扑过来的瞬间朝着她狠狠地劈了过去。雨伞阻拦了女孩尖锐的指甲,自己却也应声而碎。林夕毫不犹豫地一脚揣上了女孩的小腹,将重心不稳地小女孩踹在了地上。随即在对方凶狠望过来的瞬间,拿起了手电。
  猛然凑到眼前的炽目白光让女孩惨叫出声,她的眼睛大抵比常人还要敏锐,与之相对的,受到强光的伤害也就更深。林夕拿着手电筒,迅速转身而逃。不是她不想乘胜追击,而是她实在没把握能打得过这个扭曲畸形的女孩。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连那雨伞的手柄都掰不断,但是那个女孩一爪子就把雨伞撕得粉碎。如此凶残,只怕手撕鬼子也不再是梦,她还是不要横生是非为好。
  林夕在女孩的尖叫中夺路狂逃,她顺着楼梯跑到楼下,因为过于慌张的缘故甚至一脚踩空摔下了楼,狠狠地砸在了冷硬的地板上。但是她顾不得眩晕的头脑以及身体的疼痛,只是迅速地爬起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她甚至没有心情去看一眼那躺在白布上的女人,更没有心情去擦拭一下脸上的血液,她只想逃离这个地狱,离魔鬼越远越好。
  她可没有忘记女孩的话语,这个诡异的地方里除了爱玩过家家的魔鬼以外,还有“他们”的存在。
  林夕以为,打开那扇门,她就能离开地狱。
  但是当那扇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她才发现,不是这栋房子,而是这个世界,都是炼狱。
  林夕茫然地看着一片漆黑的天幕,远处高高竖起足有五六层楼高的铁墙挡住了除了天空以外所有的景象。而这片被铁墙围起的牢笼里,昏黄的白炽光照着一具一具残破的尸体,照着泼满鲜血的墙壁,照着如同噩梦一般的地狱,哪怕是光明,也惨白得无情。
  林夕吐了。
  宿醉之后的身体本就不适,她吐得昏天黑地,吐空了胃袋,呕出了酸水,眼泪如洪,模糊了眼睛。
  她几乎想就这么晕厥过去,然后醒来还是在学校的宿舍里,那个狭小简陋曾经被她嫌弃过无数次的房间,如今想来却比天堂还要温暖还要美丽。林夕撕心裂肺地哭了,胃袋翻江倒海干呕不止,只能死死地扒住墙壁,避免自己彻底瘫倒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然而比起这些,更让人绝望的是背后传来的孩童尖锐嚎哭的声音:“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去死——!”
  林夕猛然扭头,便看见那栗色头发的恶魔正踉踉跄跄地朝她扑了过来。女孩紧闭的双眼汩汩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她似是痛极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着,尖叫着,攻击毫无章法,就连扑过来的方向,也有了些许的偏移。
  绝望、恐惧、崩溃等等的负面情绪塞满了林夕的心,与此同时从中横生而起的愤怒让林夕下意识地选择了反抗。她躲过小女孩偏移方向的爪子,无比凶狠地一脚踹上了女孩的背脊。身体本就因为向前倾斜而失去平衡的女孩被这一脚直接踹下了台阶,惨叫着翻滚着摔了出去,脑袋狠狠地撞上了阶梯的边角,发出“空”地一声闷响,留下一块血印,痛得一时间竟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夕没有再逃,她只是死死地握着那砖头一般冷硬的手电筒,几步跑下台阶,抡起手电筒便砸在了女孩的后脑勺上。
  “砰——砰——砰——!”
  林夕跪在地上,疯了一般地猛砸女孩的头颅,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所有的惶恐和害怕。
  直到那个恶魔彻底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林夕才颤抖着停下了动作。她双目失焦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小女孩,涣散的目光落到了手中沾满鲜血的手电筒上,才仿佛回过神来自己做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举止一般,猛地甩开变形的手电筒,环抱着膝盖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泣一边干呕,胸腔剧烈地起伏,喉咙里反复嘶哑地发出“啊——”这样无意义的气音。
  她一个普通的小市民,刚刚大学毕业,即将开始崭新的人生。她从未见过尸体,没杀过一只鸡,这短短十五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于超出她的心理极限了。情绪的崩溃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发泄口,让她做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但是即便理智悬于一线,林夕却还是将哭声压抑在咽喉,眼下的情况,已经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四下寂静,林夕哭累了,让因为惊怒交加而急剧跳动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些许,随即翻涌而起的便是竭嘶底里的愤怒!
  ——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将她丢来这种鬼地方的?!!!我太阳他祖宗!!!
  某种程度上也是有些画风清奇的林夕挣扎着爬了起来,惊吓过度之后她的心脏有些麻木,竟也不觉得眼前这地狱一般的景象恐怖了。林夕稳定心神,待得头脑冷静下来之后,她才猛然转身朝着屋内跑去——她没记错的话,小女孩的那柄刀应该还留在屋内。
  那柄刀果然还在,就正正好插在那修女尸体的心脏上——就像是公主品尝了一口蛋糕,漫不经心地随手将叉子扎在了蛋糕上一样。
  林夕谨慎而小心地伸出手,握住了女人心脏上露出来的半截刀柄。刀刃从血肉中抽出的感觉陌生而又可怕,散发出腥臭味的黑血源源不断地从心口涌出,证明这具尸体已经死去多时了。林夕忍着胃酸泛滥的恶心感,强逼着自己盯着那女人血肉模糊的脸颊。她不知道这个鬼地方是哪里,但是她方才从楼梯上摔下来,疼痛却是真实的,那么死亡,定然也是真实的。
  如果唯有勇敢才能在这个地方活下来,那她又怎能继续软弱下去?
  努力看,努力去适应,她没有时间停下来安抚自己造反的胃,也没有时间去流眼泪。
  林夕不敢久留,拿了武器便朝着外头走,外面地方大虽然不利于躲藏,但是想要逃跑却比在屋内要容易得多,灵活性更高。
  林夕面对着满地尸体站在阶梯之上,用手臂抹了一把脸上黏在一起的鲜血与泪水,心中无比的萧瑟。
  #这到底算什么啊?#
  #开局一把刀,一刀九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林夕:哇——!!!你走开!!!我不要你爱我!!!让我当个没娘的孩子!!!
  作者:(唇角挂着和善的微笑.jpg)
  第三章 孤儿院(3)
  这是一间,不正常的孤儿院。
  林夕想要找能够出去的大门,于是沿着铁墙走了许久,没有看到出口,反而看到了好几栋林立的屋舍。那种带着点中世纪风格的房屋,一旦破朽便会多出几分古拙诡谲的森然,就如同那个黑暗的时代一般。林夕看的越多,心中的不详便越加沉重,她很清楚她所居住的城市里并没有这种风格的建筑物,虽然繁华富丽却实在古老得不符合时代,但是那应当归属于现代所有的白炽灯以及这牢不可摧的外墙又是怎么回事?
  林夕停下脚步,微微喘息,她脚边是两具成年男子的尸体,黝黑的皮肤以及明显西方化的五官可以推测出其种族与身份。林夕沿着外墙跑了许久,都未能寻找到出口。但是林夕除了发现了一块写着“世纪孤儿院”的残破牌匾以外,还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情况。
  ——这间“孤儿院”,成年人竟比孩子多出数倍。
  不,应该说,这个孤儿院里的成年人数量多得有些不正常。比如说躺在地上的两名黑人,他们身上穿着警卫特有的蓝色衬衫,配备了手/枪以及对讲机。但是林夕分明还看见过身穿西装以及白色医生服饰的尸体,而那被女孩杀死的女子,身穿的则是修女服。
  孤儿院、医院、教堂——这一块被铜皮铁墙圈起来的牢笼里,至少有来自三个不同地方的人存在着。
  林夕感觉到了令人不安的矛盾感,正如中世纪与现代风格的融合一样,那来自三个不同地方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充斥着无言的排斥与违和。如果说这间孤儿院的确是出自中世纪那个黑暗的年代,那么在孤儿院的范围内建一座教堂倒也情有可原。因为越是不幸,越是需要信仰,活得痛苦,才需要一点希望来支撑着他们继续存活于世,让自己相信死后的确可以前往有神的天堂。
  但是医院呢?
  林夕发现得越多,心中的困惑便越深,她身上除了一柄卷了刃的菜刀以外,就只剩下从警卫身上搜出来的手/枪和两发弹匣。
  林夕并不会使用手/枪,但是她需要武器用于自保,而手/枪也会给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林夕听见了欢笑,那是让她毛骨悚然的孩童的笑声。在这一处满是鲜血和尸体的地狱里,本该是世界上最纯真无辜的孩童却是笑得最开心的人。林夕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双眼所能目睹的事实,就是躺在地上一具又一具成年人的尸体——没有孩童。
  笑声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林夕发现远处有亮光,像是一处夜间开放的操场。孩童的笑声远远传来,林夕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枪,这才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去。不管如何,她必须要离开这里,那铜墙铁皮足有两层楼高,她想要爬出去简直堪称天方夜谭。但是她不离开这里,死亡的阴影就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如果夜晚,那个女孩口中的“他们”大多都在休憩,那白天呢?她又要怎么保住性命?
  林夕发现这地狱里没有花草树木,黝黑的土地之上毫无生机,只剩下些许烧成焦炭的干瘦枯枝伫立于此,像绝望挣扎的人被永恒地定格在原地。
  借着屋舍和枯木的遮掩,林夕逐渐靠近了那被铁网围起来的操场。三个身量大小不一的孩童正在玩耍,大的不超过十二岁,小的似乎才五六岁。他们踢着足球,嬉笑怒闹,在这幽寂的深夜里唱着那有些耳熟的歌谣。
  “来和我一起玩耍吧。
  我们来玩过家家,我当爸爸你当妈妈。
  还有肚子里的小娃娃。
  我们要好好爱他。”
  “来和我一起玩耍吧。
  我们一起做家务,我洗衣服你做饭吧。
  红萝卜之后是绿葫芦。
  我们好好搅拌它。”
  他们的歌声嘹亮清晰,林夕很快便听清楚了他们的歌词。想到那女孩玩的“过家家”,林夕不由得背生冷汗,无比后怕。
  林夕极目远眺,望着操场之后依旧蔓延的围墙,心情沮丧极了。这些围墙仿佛没有预留一个出入口,从头到尾都是铁水浇灌出来的圆环。林夕有些焦急地轻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她不知晓现在是夜间几点,但是她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夕抬步准备离开,她没有与这些孩童交谈的打算,这里除了尸体便只有恶魔,她不该心怀任何侥幸的。
  可是林夕才刚刚抬起脚步,便恰好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了她的脚边,让林夕的呼吸一滞。
  ——等等,操场上……应当围着铁网?
  操场上的光芒炽亮,照得四周亮堂,林夕目光凝固在脚边的球体上,险些尖叫出声。
  那是一个人头,被锯子锯断了脖子,为了让它更符合一个“足球”应有的标准——它被割掉了耳朵,锯掉了下巴。
  我屮艸芔茻——!!!
  林夕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简直每分钟都要刷新一次,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拔腿就跑。也幸亏她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当她身后的枯木爆裂开时,才没有被那划来的利爪抓碎了脊梁骨。林夕狼狈地踉跄了几步,猛然回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面皮紧绷。
  如果说先前的小女孩虽然身体扭曲畸形,但是容貌也算是精致美丽,那么面前的少年便已经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样子。兽类的竖瞳,豹子的脸,如熊一般弓起的背,脊梁骨抻着皮肤几乎突出到根根分明的地步。而这怪物的脚边跟着两个身量矮小的孩子,稍大一点的七岁左右,小的看上去才三岁,三岁的孩子生着猫耳和猫鼻,黑色的鼻头微微耸动着,像是在捕捉着林夕的气息。
  “不要踢球了。”那孩子软绵绵地扁起了嘴,嫩生生地撒娇道,“我要把小老鼠摆在卧室里,我要抱着她睡觉!”
  那孩子指着林夕,神态天真地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塔塔哥,帮我把她削成抱枕的大小嘛。”
  林夕心头一冷,如果她是一只猫,这时候背上的毛估计都要被炸起来了。但是如今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是以在面对着三个明显不正常的“敌人”时,林夕选择了反抗——她掏出早已上膛的手/枪,直接扣动了机板。
  索性,这回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她一次。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直接糊到了那巨熊少年的脸上。被后坐力震得双臂发麻的林夕猛一咬牙,也不管准头了,连着朝着三人的方向开了好几枪。弹匣里的子弹打空了,林夕便直接转身夺路而逃,将那凄厉的尖叫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抛之脑后。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安全无恙了。
  林夕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哪怕是当初体育考试,她都不曾如此灵敏迅捷过。她不敢回头去看,但是她能从尖叫声和动静判断出身后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林夕死死地咬紧牙根,额角冷汗淋漓,身后那玩意儿速度太快了,她根本跑不过他!
  室外宽阔的场地在双方速度悬殊的情况之下变成了劣势,林夕逐渐感觉到体力有告罄的倾向。见势不妙,在对方朝着她扑过来的瞬间,林夕直接冲向了墙壁的转角处,一只手抓住墙壁上的排水管,借助着奔跑时的冲力将自己整个人甩过了转角。
  身后传来人体撞上墙壁“砰”的一声闷响,林夕却不管不顾地快速转身,朝着原本来时的方向逃走了。
  ——那啥,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嘛。
  擦身而过的瞬间,林夕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直追在自己后头的东西便是那有着猫科动物器官的三岁孩子。他因为刹不住冲力而直接撞到了墙上,顿时糊了满头满脸的血。林夕心有戚戚,却不敢停下脚步,趁着敌人还没追上,便直接翻身滚进了一扇破朽大开的窗户里。
  房间残破不堪,看起来像是给下人住的地方,一个古早的炉灶以及烟囱,一张矮小的木板床,就是房间的全部。
  红砖砌成的烟囱旁边有几个厚实的麻袋,应当是用来装煤炭的。
  林夕的脑海中掠过那男孩微微耸动的鼻子,心中顿时一凛。来不及多想,她已经扑进了炉灶里,滚了一身灰,还飞快地抓了几把炉灰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她喘着粗气,心脏剧烈跳动已经到了痛楚的地步,她被炉灰呛得轻咳,却死死忍住,憋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