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的这番话说完之后整个大殿上都是一片安静。
几位当朝大佬之中,唯有苏秦和刘基脸色平淡。
礼部尚书一脸怒容,就是刚才还淡然的首辅夏俊泽脸色也不太好看。
那些新科进士们更是一个个跟看怪物似得看着柳永,很多人都在暗暗摇头,低声议论着。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竟然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可不,为了哗众取宠,一席话差不多得罪了整个朝廷啊。”
所有人都觉得柳永这次真的完蛋了。
虽然大家都很狂,都在考试的时候写了一些针砭时弊,热血沸腾的话。可是写文章跟当殿说话还是不一样的好吧,好歹注意个场合和分寸啊。
你说八股取士取的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那么请问问上面这几位大佬哪个不是八股取士取出来的?
请问问当今朝廷上下哪几个官员不是通过八股取士取出来的?
你这么说那就等于直接扇满朝官员的脸啊?
这样,你还能落个好?
在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面,柳永这个狂生的前途已经彻底完蛋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自庆幸,有人冷眼旁观,总之,没有一个人觉得柳永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礼部尚书已经快坐不住了,若非刚才的事情,他肯定已经站起来怒斥柳永了。
这还只是一个新科进士,还没有授官,就狂成这个样子了。
要是等到实授了官职,那还了得?你岂不是要指着满朝官员的鼻子骂大家是个废物吗?
在特别注重等级和资历的官场当中,柳永这样的人要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那绝对是寸步难行。
看看海瑞就知道了。
江川也被柳永的言论有些惊讶到了。
这个家伙的确是有些偏激了。
八股取士虽然臭名昭著,虽然被人诟病不已,但是却并不代表它取出来的官员都是无能之辈。
相反,能够将八股文写好其实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柳永这么说自然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嫌疑。
不过柳永这样的人正好是自己需要的,那些做事情太过油滑,太过瞻前顾后的人虽然往往不容易有过,但是往往也不容易有功。
如今的朝廷,沉疴太深,要想治病,就得下猛药才行。
矫枉必须过正,跟乱世需用重典是一个道理。
用人用的不是完人,而是用人之长处。用对了地方,自然会很好用。
柳永这样的所谓狂生,正好就是当前江川需要的。
朝廷之中太多腐儒,太多保守陈旧的老朽了。他现在急需要一批年轻,思想开放,能快速接受新事物,新思维,不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年轻人跟着他一起来给这个腐朽的朝廷下猛药。
柳永显然就很符合他的需要。
江川在静静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发觉整个大殿之上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沉闷起来。
他的沉思在很多人看来就是被柳永的话给激怒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除了最了解江川的刘基和苏秦之外,其他人看向柳永的眼神都差不多是你要凉了这种。
“殿下,柳永大言不惭,狂妄自大,肆意诽谤朝廷,诽谤满朝官员,臣请剥除柳永新科进士身份,并处重罚,以安人心,以儆效尤!”
礼部尚书一看摄政王沉默不语,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以为柳永的话也触怒到了摄政王,于是心中一喜,起身走到大殿正中高声陈词道。
礼部尚书的举动引起了一阵喧哗,很多新科进士都低声议论起来。
夏俊泽沉默不语,
苏秦和刘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江川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礼部尚书以为江川没有听清楚,又将刚才的话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最后又道:“殿下,臣请剥除柳永新科进士身份,并以诽谤朝廷罪论处。”
江川的脸沉了下来,却不置可否,而是目光扫过大殿一圈后道:“还有谁认为柳永该受惩治的,可以站出来?”
几个排在柳永身后的新科进士对视了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后齐齐站了出来大声道:“殿下,柳永狂妄自大,诽谤朝廷大臣,我等不屑与之为伍,恳请殿下剥除柳永新科进士身份,并交付有司论罪。”
江川的目光更加阴沉了,沉默了一下之后又道:“还有谁也这么认为的?”
等待了片刻后,又有几个进士站了出来,口口声声要惩治柳永。
此时的,柳永看到这么多人都站出来针对自己,而且领头的还是一位当朝尚书,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脸色虽然因为紧张担心变得有些苍白,但是身体却依然停止,嘴唇紧紧抿着,注视着台阶上面的摄政王。
他相信摄政王殿下不会惩治自己的。
他相信殿下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自己这样的狂生,他从摄政王殿下入京之中的一系列举措之中都看到了这位殿下与众不同的一面。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的那番话虽然狂妄,但是却并非是无的放矢。
他反对的是八股,但是实际上维护的却是新政。
这才是真正的底线。
江川目光从那些站出来的新科进士身上扫过,眼中带着失望。
“刘爱卿,这十一个人的名字记下来,剥除新科进士的身份。并且十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江川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话音未落,那十一名落井下石的新科进士却一瞬间脸色煞白,如同失魂落魄一般,有人甚至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臣遵旨。”吏部尚书刘基起身沉声道。
其余未站出来的新科进士们先是一阵愕然之后,都不由的一阵后怕。
刚才很多人其实都犹豫过要不要站出去,此刻看来幸亏没有。
当先对柳永发难的礼部尚书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江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礼部尚书,钱谦益,你今年高寿啊?”江川目光转向吏部尚书,淡淡的问道。
钱谦益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回答道:“回禀殿下,臣今年五十有六。”
“五十六了?年纪不小了。辛苦了一辈子了,致仕吧。”江川语气平静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