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笑着低声道 ︰孟良媛毕竟出身不高, 见识短浅,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糟心事, 要想成为娘娘的左膀右臂还缺点火候.
华裳心中的确失望, 她是真的希望孟良媛能有个孩子, 不论男女, 好歹也是皇嗣, 是地位的象征, 也是上阳宫地位的象征.
如今後宫之中, 只有上阳宫没有个正经孩子, 敬王世子毕竟身份尴尬, 本宫也觉得不像回事儿.
兰芝安慰道 ︰娘娘宽心, 便是没有皇嗣又怎麽样, 谁人敢对娘娘不敬?
华裳无奈的笑了笑, 她自己不想过早要孩子, 但是却希望上阳宫能有个孩子, 所以对孟良媛寄予厚望, 只是希望越大, 失望越大, 不成样子.
冷着点孟良媛吧, 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华裳淡淡的开口, 决定了孟良媛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去未央宫请安, 也不能见到皇帝了.
一宫之主的权力是很大的, 宫中的低位嫔妃都受到主位娘娘的管制, 说你病了就是病了, 皇後一般也都不会多管.
绦云轩.
苏姬的胎已经有四个月了, 苏姬整个人也都消瘦了许多, 这胎怀的艰难, 养的也艰难, 吃什麽吐什麽, 还总是吃不饱.
不过一个月, 苏姬便形销骨立的了.
珍如端着黑色的汤药走进屋内, 轻声开口道 ︰娘娘该吃药了. 话语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苏姬望着珍如, 扯出一个笑容, 苍白没有血色 ︰表姐, 你来了啊, 药先放着吧, 太烫了.
珍如放下托盘, 看着苏姬不甚健康的样子, 心疼的不得了, 开口道 ︰太医怎麽说? 娘娘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怎麽可能没事呢?
苏姬苦笑道 ︰太医说我是思虑过甚, 脉象紊乱, 所以母体影响了胎儿, 这才身子不爽. 我也想不思虑, 也想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只是怎麽做得到呢?
珍如微微的皱眉, 看着眼前苍白的美人儿, 不知该说什麽好, 这是她疼爱的妹妹, 是相依为命的妹妹啊.
苏姬叹道 ︰我如今也後悔了, 当初不该置气, 从淑妃的椒房宫中搬出来. 如今我身怀皇嗣, 可惜我自己却无力抚养, 不知皇上会将我的孩子交给谁养育. 若是还在椒房宫, 那就一定是淑妃养育, 我还能经常见到我的孩子, 如今...
苏姬无疑是想太多了, 皇上的想法是想将孩子易母, 而苏姬见识短浅, 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只以为是抚养, 就这, 还愁得不得呢.
珍如轻声安慰道 ︰娘娘不如在皇上面前略提一提, 探探口风?
苏姬缓缓的摇摇头, 道 ︰这不是我该说的, 皇上不会高兴的. 我在这後宫树敌甚多, 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珍如抿了抿唇, 眼圈含泪, 却倔 道 ︰娘娘谦和温婉, 哪里树敌了? 明明是她们故意刁难奚落娘娘, 奴婢看着心疼, 疼的不得了.
苏姬也红了眼圈, 轻声道 ︰这都是命, 我这样的出身还能奢求什麽? 如今位列从六品姬都已经是祖宗保佑.
珍如默默的落泪, 不再说话.
而苏姬也轻轻拿起帕子, 擦拭了泪水, 轻声道 ︰椒房宫的人不用指望了, 她们定不会抚养我的孩子, 上阳宫祈妃倒是个好人选, 只是我却与孟良媛有怨, 也不能得了, 玉华宫的郑妃, 陆嫔, 长乐宫的宁贵嫔这三个人都有可能, 珍如, 你去选几件贵重的东西送去, 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们态度好些, 别让人挑理.
珍如福了福身道 ︰奴婢定不辱命, 娘娘放心.
苏姬也是一个有眼色的人, 从舞女中脱颖而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若是平时苏姬也就会敲敲边鼓, 偷偷打探一下皇上的想法, 可是近几日, 皇帝的心情的确是十分烦躁的.
建章宫.
皇帝坐在龙椅上, 砰的一声便将手中的奏折给摔到了地上, 脸色发黑, 眸色暗沉, 明显是怒极的神情.
陈喜躬身捡起地上的奏折, 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上, 偷偷抬眼, 轻声道 ︰皇上息怒, 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冷冷的笑了, 陈喜看着都的慌.
严洮的折子, 又是告老还乡的, 他不气死朕是决不罢休啊. 皇帝面无表情, 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陈喜虽然是太监, 但是作为皇帝的心腹, 对于朝堂之事也是所知甚多, 这位严洮当然是重中之重.
严洮是历经三朝的老臣, 今年已经七十有三, 在先皇也就是仁和年间十分得意, 被明宗引以为肱骨之臣, 宠幸非常, 二人可以说是君臣相得的一段佳话.
可惜,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君和老臣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陈喜轻声劝道 ︰严大人只是有些老糊涂了, 皇上何必和他置气? 端当是养了个老人便罢了.
皇帝冷哼一声 ︰朕对他处处雍容宽厚, 可他处处和朕作对! 内疏府的消息是谁透漏出去的当朕不知道?
陈喜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现在正是盛怒之时, 谁上谁倒霉.
皇帝还在继续发脾气 ︰内疏府是中枢核心的机构, 受命军国大事, 只听命于朕, 可是呢? 朕刚刚在内疏府发了顿脾气, 叱责了一下严洮对朕不恭, 转头严洮便知晓了消息向朕请罪, 还上了折子告老还乡! 内疏府到底是朕的内疏府, 还是他的!
陈喜看着皇帝气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只好苦着脸开口道 ︰皇上息怒, 严大人曾是内疏府的阁老, 掌握内疏府多年, 有些人脉也不奇怪, 严大人现在上折子只是生气皇上背地里叱责他, 并不是对皇上和内疏府权力的觊觎.
皇帝握紧了拳头, 冷声道 ︰你不必替他说好话, 朕是皇帝, 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严洮老了, 朕宽待她, 不曾有半点苛待, 可他怎麽对朕的? 内疏府不是他能够染指的地方, 陈喜, 下旨, 内疏府侍郎秦阳侍朕不恭, 资历尚欠, 贬去司隶郡尚安府.
陈喜躬身应是.
侍郎秦阳是严洮的学生, 这次内疏府泄密事件大约便是秦阳做的, 也难怪皇上生气了.
皇帝还是觉得不解气, 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 道 ︰告老还乡, 朕便准了!
陈喜瞪大了眼楮, 赶忙劝道 ︰皇上三思啊, 严大人毕竟是先皇留下的老臣, 还是辅政之臣, 虽现在早已御门听政, 但是不能轻动啊.
皇帝缓缓的闭上眼, 胸膛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 呼了一口气, 道 ︰算了, 看在父皇的份上, 朕容忍他. 朕记得西海郡晋上的珊瑚很是珍贵, 赐给他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君都有自己的班底, 对于老臣的态度便十分暧昧了.
若是别的老臣, 以皇帝的雷厉风行定是毫不留情, 但是这位严洮却是例外, 不仅不能轻动, 还要时时安抚, 以示敬重.
严洮出身望族, 从小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在仁和年间, 深受明宗的信任和宠幸, 军国大事几乎决于其一人之手, 内疏府这个集权机构也是严洮一家独大, 可以说是权倾朝野.
然而严洮并未贪权, 与明宗谱写了一段君臣佳话.
明宗死後, 还留下遗照, 要严洮百年之後, 陪葬东配陵.
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