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丰盛,看来是特意准备了一下的,不过渔村的特点很明显,大多与鱼有关,蒸鱼,炸鱼,鱼丸子等等的,反倒是时鲜的蔬菜不多。
张家聪的女人是个很贤惠老实而安静的女人,和陈金打了个招呼后就不再说话,陈金一边吃饭,一边问张家聪,“聪伯,我想问一下,如果要留在香港,要怎样才能够弄到香港的身份证?”
早在一九八一年,港英政府就取消了偷渡者进入市区就给身份证的政策。陈金之前在人民网上看到过一篇最老偷渡客的文章,知道这个事情。
他现在就算是回内地,很显然也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家伙,既然到了香港,他就打算在这边呆下去,他也有信心能够在这边闯出一番天地来。
张家聪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好半响才答道,“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候张伟豪倒是接了一句,“要不去问问辉仔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张家聪就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那些家伙每一个好东西。”张伟豪却是不服气的接了一句,“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在海上救了一个人,辉仔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陈金听出点意思来了,笑着打断张家聪打算继续呵斥张伟豪的话,“聪伯,你们说的辉仔是不是道上的人?”
看到张家聪有些不高兴的点头,依旧笑了笑,“既然他们都知道我在这里,那也没办法,何况,豪哥说的对,他们这些人可能更有办法。”
张家聪作为村长,也是有头脑的人,知道那也是一种办法,点点头,却又说了一句,“陈金,你也不用着急,过两天阿雄就会从学校回来,他见的世面多,或许他能够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陈金点点头答应一声,老人家对有出息的子女都有一种盲目的信心,这也是他们自豪的地方,转头问道:“聪伯,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吩咐,我身体壮,水性也不错······。”
年轻人就是要勤劳刻苦,张家聪很满意他的态度,却摇摇头,“你才刚刚好,看着没事了,还是多休息一下。”陈金笑着拍了拍胸口,“没事的,聪伯,你放心好了。”
吃过饭,张伟豪打算拉着陈金出去玩,张家聪瞪了他一眼,“过两天再说。”陈金这时候倒是看出来张家聪的担心,他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虽然张家聪好心的救了他,但是外人会怎么看,现在在张家聪的家里还好点,如果出去了,搞不好就给人家惹来麻烦,最最起码,也得把粤语练熟了再说,到时候也好找个借口搪塞。
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豪哥,你能不能陪我聊聊,我想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
张伟豪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很豪爽,点点头,招呼陈金进了他之前呆的房子,“我本来就想带你去逛逛,熟悉一下的······。”
陈金笑着把张家聪的担心说了一下,转头问道:“豪哥,那个辉仔是什么人?”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张伟豪笑了笑,“辉仔是我们这边道上的老大,人其实不是很坏,只是说话很冲,又经常和另一边的忠哥他们打架闹事,才让大家对他没什么好感,”
“不过你不用担心,辉仔是孤儿,小时候基本上就是在我家里蹭饭吃长大的,见到我老爸还是蛮客气的。”
听到这话,陈金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虽然很犀利,可这不是古代,这是文明社会,需要身份认可的,不然他只能永远暗无天日的过下去,想了想,又问了个关心的问题,“豪哥,这里的警察不会······。”
张伟豪大包大揽的挥挥手,“放心了,这里不是市区,没有那些可恶的英国佬,差佬都是家乡人,有我爸在,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虽然依旧担心,陈金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一边和张伟豪聊天,一边加快学粤语的进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色还乌黑乌黑的,陈金却听到张家辉和张伟豪起床说话的声音,想起渔民打渔一般都是凌晨就起床的,他一骨碌翻身起来。
走到外间,灯火通明,看到张家聪和张伟豪要出门,叫了一声,“聪伯,我也去帮帮忙吧!”
张家聪愣了一下,正要拒绝,陈金用毛巾把口鼻遮起来,接了一句,“没事的,聪伯,我就呆在船上给你拉网,哪也不去。”
“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张家聪见陈金聪明的懂得他的担心,问了一句,看他点头,接道:“那好吧,到时候你可以注意一点,海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家父子都骑自行车,张伟豪载着陈金,陈金不熟路,也要低调,倒也没客气。
去海边的路上有路灯,朦朦胧胧的,倒也还看得见路,但到了海边就一片漆黑了,就是以陈金现在的眼力,也只能看到海上隐约有些船影子。问了张伟豪一句,才知道现在才刚刚三点。
海边同样有很多要出海的渔民,那些都是榕树村的村民,和张家父子都很熟,大家打着招呼,很熟络,陈金一直站在张家的船边,看着大海,而这些渔民也表现出他们的智慧,都没有人问。
寒暄一阵子,准备好之后,船就开动了,不过,不是像陈金想象的那样一开船就撒网,而是一直往大海的深处开,个把小时之后还没停下,陈金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开船的张伟豪,“豪哥,咱们怎么还不撒网啊?”张家聪到底是年纪大了,这时候正在船里小憩一下。
张伟豪看陈金精神奕奕的,倒是有些惊讶,他十六岁正经的跟着他老子出来打渔,一早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好些日子才慢慢的适应过来。
转头去看了看正在休息的张家聪,笑了笑,“近海的鱼已经很少了······。”
陈金原来看过一篇南海的鱼已经打完了的报道,很理解,看了看四顾都是茫茫大海,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判断位置和距离的?”
张伟豪拿出一个指南针给陈金看,“就是这个啊,大家都习惯了,我们都是小船,小本经营,不像那些大捕捞船上有专门的鱼导。”陈金不了解鱼导是个什么玩意,不过听意思大概是导航器。
上海后大概开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船,天色已经由黑变灰,慢慢的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影子,这时候,张家聪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醒了过来,接着就开始撒网了。
撒网之后,却不是立刻拉网,而是要拖网再开半个钟左右,看着辛苦忙碌之后已经有些气喘疲惫的张家聪,心里有些唏嘘。
随意的聊着天,瞬忽间,远处那水天相接的海平面散发出一道微红的光茫,虽然微笑,却瞬间点亮了天机,就连陈金他们附近的海面上也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
张家聪也再次的精神起来,起身招呼着开始拉网,网很大,也很沉,看来里面的东西不少,如果是陈金原来的臂力,想必拉不了几下。
拉了一会,张伟豪依然很轻松,张家聪却是有些乏力了,陈金笑着让他去坐着休息一会,他暗中使劲,很快的和张伟豪把这一网给拉了上来。
太阳终于探出了半个头,光芒也有暗红变成了纯金,璀璨无比,借着这光芒,陈金看了看倒在船舱里的海货,一边听张家聪给他讲那些都是些什么——虾爬子、螃蟹、海猫,这些都是打渔最主要的收获。
其中还有几只章鱼,不过最主要的是一只超大个的海飞蟹,听张家聪说这种野生的大家伙一个就能卖一百港币左右,一靠岸那些鱼贩子就会争抢这种好货色。
当然,还有很多的海胆和海蜇,这些都是不要的,张家聪看陈金确实有一把力气,就干脆坐在一旁把那些不要的挑出来丢到海里去。
一连又下了很多次网,东西也上来很多,船舱里已经装满了虾爬子,海猫等等,海飞蟹之后也又上来差不多十只,另外也有更多的品种如花盖蟹,章鱼等等。
直到张伟豪也顶不住了,太阳也升到了大概是晒屁股的高度,张家聪才开着船往回走,转头看着依旧是轻松的陈金,感慨的笑了笑,“难怪你在海上漂了那么久都没事,你这身体还真是铁打的。”
陈金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笑,“我也就是有这么一把子力气······。”张伟豪这时候也缓过来了一点,拍了拍陈金的膀子,还捏了捏他的手臂,“你这胳膊还不如我的粗呢,怎么就那么大的力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