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泠愣了好一会儿,混沌的思绪才终于从迷茫中挣脱出来,她看着柘姬背过身,好像很快就能睡着的样子,她感觉真的是她想得太多,才导致了这么多的误会。
博卡的女王心胸豁达,不与她计较这些小事,而她却总是误解,再三拂柘姬的颜面,着实不该。
她起身朝床榻走过去,尽量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在柘姬身侧躺下,但脑袋沾了枕头,原本困倦的睡意在这时候却消失无踪,五官的感觉变得格外敏锐,火盆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仿佛在每一次跃动的瞬间都打在了她的心上。
身侧之人缓慢悠长的呼吸也连接了她的心跳,营帐里影影绰绰的火光,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营帐顶棚上,发出杂乱的声响,兜兜转转,从帐外钻进来。
原以为是寂静的夜,却混杂着这么多声音,北辰泠感觉自己有些睡不着了。
及至夜半,柘姬忽然翻了翻身,床榻吱呀一声响,北辰泠赶忙闭上眼睛。
身旁的人没有额外的举动,柘姬一直在认真睡觉,只有北辰泠一人在这黑夜之中东想西想。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将床榻尾部的被褥卷起来,盖在她们身上,然后侧身背对着柘姬,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直到营地里的物资消耗殆尽,才终于雨过天晴。
北辰泠和柘姬再一次分道扬镳,柘姬将北辰泠送过乱石地,去了马车停放的地方。
她骑在马背上,笑容飞扬跋扈地对北辰泠说:
“泠女官,若本王有机会去京城玩,届时要请泠女官多多照料啦!”
这一回,北辰泠没有很冷淡地装作没有听见,她抬眸看了一眼柘姬,然后说:
“好。”
话音落下,她就钻进了马车里。
回程的路上与来时相比没有太多的不同,北辰泠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想起柘姬走前说的那句话,她觉得有些好笑。
柘姬身为草原的女王,哪里能说走就走,还想去宁国的京城,就算她再怎么不将繁文缛节放在眼里,也不该那么随性。
她们再见面,指不定要多少年。
宁国和草原通商的事务,自有林傲雪会去安排,北辰泠人在京中,与北境的接触大多止步于朝堂上的奏折,林傲雪偶尔会与她议事,与那博卡族的女王也没了联系,她以为,她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在胜石那短短几日的交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稀薄起来,甚至也难以在北辰泠的记忆中掀起壮阔的波澜。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直到,宁国女帝大婚,北辰泠在主持完庆典之后在家歇了一整日,原还琢磨着趁着假期去什么地方游玩一番,岂料第二天正准备出门,女帝就派了人来传,说草原有来使入京,请女傅务必参加宫中的私宴。
北辰泠忽然对草原人恨得牙痒痒。
虽然不满于草原来使突然访京打断了她自己的安排,北辰泠还是耐着性子去了皇宫,她以为这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宴。
可是万万没想到,借口来给女帝和皇后送贺礼实际上是想好好游玩一番的草原来使,竟然是博卡的女王,柘姬。
柘姬一来就喝了好多酒,醉醺醺的,活脱脱一个酒鬼。
身为一国之君,她怎么能那么放心在出使别国的时候如此放肆饮酒,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北辰泠又有些恼了。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独独对柘姬要求那么苛刻。
或许是有对比吧,看她的雪姐姐同样是一国之君,但从来都严于律己,既不会在外拈花惹草,也不会胡言乱语,更不会像柘姬这样,像个没脑子的傻子,喝个酒把自己搞得稀里糊涂。
她觉得柘姬应该向林傲雪学习,那才是一个君王应该有的样子。
北辰泠送柘姬去行宫的时候,心里一直这么想,但她又无法想象,柘姬如果和林傲雪一样不苟言笑,又是一副什么样子。
她想不出来。
在行宫门口,她望着柘姬的随从将柘姬送进行宫,心里忽然有一瞬间觉得,如果柘姬不是柘姬,那她就一定不会来京城,更不会在这里,和她约定明日要一起出去玩。
北辰泠摇头笑了,感觉自己想得有点多,她还是老样子。
她转身离开皇宫,回到自己府上,些微的酒意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散去了,一夜安眠,第二日,北辰泠还未起身,忽然听府内家丁来报,说有几个客人来了她府上拜访,个个身上都是草原人的衣裳,看起来不像宁国的人。
北辰泠一下子惊醒了,先吩咐下人请那几个贵客进入前厅,以茶待客。随后她从床铺上翻身起来,三两下穿好衣裳梳洗完毕,急匆匆赶去前厅。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柘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