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儿,我不是你的良人。”
她们的错过与云烟无关,林傲雪至始至终,只将北辰泠当做妹妹看待,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未来也是不可预期的,她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经历些什么,又遑论,意外随时都有可能不期而至的十余年漫长的时光。
北辰泠垂眸轻笑,她早就知道的,这个人从小,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更改,不过云烟为她付出的,倒也值得。
“我等你这声泠儿已经等了十四年。”
她抬起眼眸,一双莹亮的眸子里倒映出林傲雪沉默的脸孔,在林傲雪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的时候,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开口:
“不为难你了,今夜便到此为止,明日我会去与王爷说清楚,你不要担心。”
林傲雪忽然觉得心里很酸涩,她无法描述这种心情,只恍惚感觉自己这辈子,恐怕还不清对北辰泠的亏欠了。明明她以前以为,是北辰泠辜负了她的信任,而今再见,她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负心人。
她垂下视线,朝北辰泠躬身行礼告退,转身离去之时,却听北辰泠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以后若无外人,你可随意一些,免了这些礼数,另外,明日你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林傲雪脚步一顿,而后回身,没再行礼。
她遥遥望了一眼北辰泠,见后者已重新将书册拿起,便回答了一句:
“好。”
从王府中走出来,已临近子时,林傲雪望了一眼天空中灰蒙蒙的月亮,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是灰蒙蒙的,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神情萧索地走回将军府。
管家接过林傲雪手里的大氅,没问林傲雪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宦官天还没亮就来了将军府,林傲雪收拾一番,穿上将服,没有带多的人手,跟随宦官一起入京面圣。
皇宫与林傲雪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年节已过,连那些张灯结彩的大红饰物也全都撤了去。时辰尚早,但宫内已有不少上朝的官员往来,林傲雪跟在宦官后边,穿过层层宫门,在朝堂外等了一会儿,当皇帝宣林傲雪上朝,她才从容镇定地迈入堂中。
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林傲雪面不改色,她原已习惯了取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然上朝时为避免惊吓到皇帝,她还是找了半块面具戴在脸上。
皇帝也知道她戴面具的习惯,这一次便没有再让她将面具取下来。
林傲雪这一次走进朝堂,她的视线自首位那人的面上扫了一眼,心觉这一回皇帝的气色看起来更加颓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快她的视线就垂落下来,及至阶前,神态恭敬,规规矩矩地朝皇帝行了一礼。
述职的过程与以往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皇帝问什么,林傲雪答什么,她对于北境的了解已不局限于单单一个千户的视角,能讲述的东西很多,纵然她已经足够言简意赅,却还是向皇帝汇报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皇帝在皇座上频频点头,待林傲雪说完,又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林傲雪一一答了,皇帝面上已显出难以掩饰的疲态,他给林傲雪赏赐了一些财物,而后便朝身旁的宦官摆了摆手,宦官唱道早朝结束,林傲雪便跟着下朝的大臣们一起离开了大殿。
林傲雪从皇宫中出来,原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好好想想要如何面对北辰贺,若北辰泠也没有将其说服,那么她今日,又该何去何从。
然则没等她多走两步,将这个问题想清楚,北辰贺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林傲雪心头一叹,既沉重,又毫无办法。
北辰贺见林傲雪的神色,就知她没有将昨日的问题想明白,他斜眸扫了林傲雪一眼,面上不动声色,言道:
“随本王去王府。”
林傲雪恭恭敬敬地点头,没有违抗北辰贺的安排。
林傲雪再一次跟着北辰贺去了他的书房,但北辰贺却未询问林傲雪什么,而是坐在案前整理起桌上的文书,不久之后,北辰泠也来了。
北辰贺将手里的事情放下,抬头看向北辰泠,说道:
“为父将林将军找来了。”
林傲雪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心道原来北辰贺这么早将她叫过来,是因着北辰泠的缘故。
她亦抬头看向北辰泠,但后者神态恬静,从她面上看不出她心里的情绪,始终平平淡淡的,将心中所想悉数掩藏起来。林傲雪不得不承认,北辰泠和云烟,在这一点上都与她们的父亲格外相像。
“泠儿听说,父王欲将女儿许配给林将军。”
北辰贺闻言,略有些惊讶,旋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傲雪,想到昨夜府中侍卫来报说林傲雪去了北辰泠的住处,他心里便有了底,眼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意味,对北辰泠道:
“不错,为父的确有这个打算,你任性了这么些年,也差不多该收收心了,林将军年轻有为,又未曾婚配,且你们之前也认识,林将军还曾为了救你受过伤,为父以为,林将军能成为你的良配,怎么,泠儿为父的安排,可有不满?”
北辰泠眉眼微垂,态度虽然恭敬,但言语上却据理力争:
“泠儿自然不会对父王的安排有所不满,但父王曾答应过泠儿,泠儿日后的夫君,得是泠儿自己挑选。”
北辰贺闻言蹙了蹙眉,他的确有答应过北辰泠这样的要求,但北辰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任由她一直这样下去,始终不妥。他好不容易看中一个青年才俊,然而不但林傲雪不愿娶,北辰泠也不愿嫁,倒好像他这个牵线搭桥的人里外不对。
“为父的确说过可以由你自选夫君,但是你如今已二十有五,再拖下去,成何体统?!你不愿嫁予林将军也可以,但你一年之内,必须挑个中意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