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都认为云烟是在胡说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朱禾却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唾沫,鼓着眼睛朝后退了一步,冷声喝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腿疾?”
此言一出,无异于向在座之人坦白,云烟所言分毫不差。都已经准备好了一番嬉笑之词的看客顿时变了脸色,立马收声,露出震惊的神情。
对于眼下众人眼中各色神光,云烟却只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风情万种。
“因为大人方才上前,右腿迈出的步子比左腿稍窄,且落地时面上有隐痛之色,小女子便猜想大人右腿膝骨不适,恐在往日受过腿伤,而旧日伤疾未彻底根治的,每逢湿寒天气就会作痛,想来是让小女子说中了。”
那人在云烟的解释之下沉默下来,随后轻轻抿了抿嘴唇,而后犹疑问道:
“若云医师出手,当真能减缓疼痛。”
他已经被云烟说动,这腿伤一直是他的心病,自从前几年在战场上被流矢击中,他这腿便一直不利索,事到如今,更是每天晚上都疼得不行,有时候一整夜过去,他被腿痛折磨得虚脱乏力,第二天一早还要装作无事的模样继续忍着疼痛上校场练兵。
他之所以对伤病之事如此忌惮,不愿叫旁人知晓他腿上有暗疾,是因为若被竞争对手得知他的隐痛,往后切磋,便容易叫人拿了痛脚,对他而言着实不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想让局面变成自己无法控制的样子。
但是这病痛已折磨了他一两年,每到冬日更是疼痛难忍,云烟能一眼看出他的腿疾,想必也是真的有医治之法,如果云烟真有办法减缓他腿上的伤痛,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朱禾一开口,林傲雪的眼睛便弯了起来,云烟之聪慧简直令人艳羡不已,这军中,想必没有人能在才智方面比得上云烟。
云烟脸上笑意也更深了些,她从容自得地点了点头,笑道:
“小女子既然敢开口,便是有办法缓解大人的伤痛,小女子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诸位又何须担心遭到哄骗呢?”
听云烟说出这句话,林傲雪站在云烟身后,眼睑却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心里止不住腹诽,就是这样的女人才最容易哄骗别人,偏生她还长了一副勾人的美貌,叫人无论如何不忍心去怀疑她口中说出的话。
朱禾得了云烟的保证,终于放下心来,他长出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再度朝前迈了一步,道:
“便请云医师看看在下的腿伤。”
他将自称也唤作了谦辞,看样子,云烟的话对他的触动很大,若云烟真能将他的腿伤治好,此人日后便能为林傲雪所用了。
云烟微笑着走上前去,让军医营内小厮拿了座椅过来在院中搭好,然后当众让朱禾坐下,言道:
“林将军请诸位过来,自然不会存了坏心,大人且看好了。”
她又让朱禾将膝盖抬起来搭在一个矮凳上,随后取来银针,隔着一层裤子朝朱禾的膝盖扎了两针,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动静,但在数息之后,朱禾脸色一变,诧异之色渐渐难以遮掩,一点一点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真的不疼了。”
他震惊极了,仅仅两根银针,就让他膝盖上的纠缠了将近两年的暗痛给消减下去,虽然还有些微不适,但比起那钻心刺骨的疼痛而言,却已经好太多了。
他愣怔地看着云烟,随后又转头看向林傲雪,但见林傲雪朝他抿唇一笑,复又点了点头,朱禾面露激动之色。云烟将那几根银针取下来,不着痕迹地直接收进盛放银针的包裹,又道:
“大人如此每日来军医营施针片刻,膝骨疼痛之症数日便能减缓,半月方可痊愈。”
朱禾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愣怔地站起身,弯了弯腿,又在地上跺了两下,那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令他深深迷恋,在沉默片刻之后,朱禾转头朝林傲雪躬身一拜,高声道:
“林将军宽宏,先前实在是属下心胸狭隘,误会将军了!”
林傲雪笑着摆了摆手,对朱禾道:
“你要听从医嘱,往后若再有此等暗疾在身,切莫像以往那样自己忍着。”
朱禾被林傲雪说得十分羞窘,他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
“多谢大将军,属下明白了。”
继朱禾之后,在场众人的心态开始发生转变,但还是有人觉得意外,也许是腿上暗伤容易被人看出来,所以云烟才碰巧给他看好了。所以虽然朱禾已经完全被云烟折服,但余下百多个将领,依旧面有踌躇之色。
却在此时,秦澹主动走上前来,对云烟道:
“云医师,你且替我看看,我身上有甚毛病没有?”
秦澹主动接受检查这一点让林傲雪感到意外,云烟也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原还想再寻一个典型来劝说大家,未曾想会有人主动送上来。她回眸不着痕迹地瞥了林傲雪一眼,心头失笑,看样子,这呆头鹅对这邢北关内的大军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位大人请坐。”
云烟请秦澹先坐下,随后搭了秦澹的腕脉,片刻之后言道:
“大人是否偶有咳疾,适逢早晨醒来,喉头干涩难忍,若遇气温骤降的情况,则更容易发作。”
秦澹原只是想配合林傲雪,他自认身上没什么问题,所以也不惧医师检查,岂料此时云烟一开口,他立马愣住,仔细回想,似乎真有这么回事儿,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只偶尔咳嗽两声,根本无伤大雅,没想到这都让云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