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抬头看了林傲雪一眼,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也同样将话语声压得很低,回答:
“秦楠安正是家父。”
林傲雪两眼一瞪,颇为震惊。
裴青知她疑惑什么,便言:
“当初镇国公府出事,秦氏一家也暗中被人盯上,家父担心我遭到牵连,便将我过继到一户寻常农家做养子,同时也改了姓名,便是如今这名字,我原本姓秦,名越青。”
听了裴青的解释,林傲雪这才恍然,难怪裴青不跟随父亲姓秦,而是改作裴姓。
裴青解释完这一句之后,眼里又多出两分笑意,瞅着林傲雪道:
“我原以为林偏将与云姑娘只是关系要好而已,没想到,竟好到了这样的程度,难怪林偏将昨日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林傲雪面上露出两分窘迫之色,她哪里晓得来人会是裴青,以至于她仿佛所有把柄都落到了此人手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裴将军便莫再笑话我了。”
裴青面上笑意不减,又品了两口小菜,这才肃整了脸色,道:
“关于我二人会面之事,云姑娘与你说了多少?”
林傲雪手里筷子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将那一筷子青菜夹起,搁在碗中:
“烟儿只与我留了一封书信,让我拿了玉佩与秦楠安之子接头,旁的,并未多说什么。”
既然裴青已经知晓了林傲雪和云烟之间关系亲近,林傲雪便也没有再故意隐瞒什么,大大方方地将云烟唤作“烟儿”。裴青也不以为意,听闻林傲雪回答,他沉吟片刻,又问:
“那你可知金钥匙?”
林傲雪点头,心里却浮起一丝疑惑,云烟既然早做了安排,怎么感觉裴青并不知晓她拥有另外一把金钥匙的事情。林傲雪眨了眨眼,还是没将第二把金钥匙就在自己手中的事实说出来。
她垂头稍一思索,旋即恍然。
想来云烟是有自己的考量,她并非没有机会将此事告诉裴青,而是因为她不想暴露林傲雪的身份,林傲雪得到金钥匙的过程极为隐秘,很容易让人怀疑她真正的身份,所以即便裴青是林傲雪旧部的儿子,为了保险起见,云烟也没有将此事向裴青提及。
越深入地了解云烟,林傲雪的心越痛,也越柔软感动。
云烟心细如发,更是认真且贴心地为她打点铺路,她是那么胆怯懦弱的一个人,面对那颗滚烫炽热的真心,她却想着如何保护自己,也曾想过如何才能逃离,还自私地说出要云烟等自己报完家仇的话来。
她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叫呼吸纠缠着千丝万缕理不清的愁丝。
哪怕她如此薄情寡义,云烟却一如既往地温柔,这份情谊令她羞愧难当,如针尖刺在心头,那冷锐又尖利的感觉伴随着胸口酸酸涩涩难以言明的思念,让她情不自禁地眼眶发红。
若这一回,她能将烟儿带回来,那她们就成亲吧。
她不再想叫那仇恨束缚了她们的步伐,正因为不知道意外和变故哪天出现,才更应该珍惜还在身边的人。
她忽然想安定下来,给云烟一个能看得到希望的怀抱,至少,纵然身如浮萍,她也想给她们的心安一个家。
思及此,她忽然笑了,像是卸去了一身令她疲惫不堪的包袱,待裴青抬眸看来,她说:
“烟儿曾与我说世有三把金钥匙,是镇国公为防己身变故而备,交于亲信之人看管,其一在她手中,另外两把,皆在原镇国公旧部手里,却不知,这金钥匙背后,藏有什么重要隐秘?”
裴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像是斟酌着言语,而后回答:
“看来云姑娘对林偏将非常信任,既然如此,我也不将你当外人,就与你直说吧,原本这三把钥匙是镇国公为防意外准备的暗招,岂料皇帝动手太快,镇国公防不胜防,一夜之间,大将军府内一百多口全部被刺身亡,镇国公府更是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此事罢后,皇帝还特意暗中下令,清查了镇国公府上被火烧焦的尸体人数,确认府内无一活口,镇国公府出事之后,家父与另外两位挚友同时脱离镇国公府,但事实上他们都觉得镇国公府出事太过蹊跷,于是由明转暗,调查当初镇国公府出事的真相。”
“他们为暂避风头,统统辞官归隐,彼此之间断了联系,并约定以当初镇国公交给他们的金钥匙为信物,每隔三年,遣亲信之人于盛夏在京中湛阳湖旁的金雀楼中聚首,明年便又是一个第三年。”
“因当初之事已过去十多年了,京中盯得没有那么紧,自上次接头后,拥有金钥匙的三方势力彼此之间都还留有一些联系,然则今年诸多变故,云姑娘告诉我,手里有另外一把金钥匙的隋椋前辈被宗亲王生擒,眼下境况不明,金钥匙也不翼而飞,至于另外一方人马,至今还未现出动静。”
裴青一边讲述,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变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会传出去,林傲雪也不动声色地凝神倾听,这一部分,先前云烟也曾与她粗略讲过,虽没有裴青说得那么详细,但她也知道个大概。
她眼里露出两分疑惑之色,侧首问道:
“既如此,那这金钥匙又为何会落入烟儿手中?诸位暗查十余年,可有甚收获?”
裴青闻言,洒脱一笑:
“林偏将莫急,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听我与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