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僚资本压榨下,民族资本想要闯出一条路谈何容易?马迁安沉默不语,他原先还有一个想法,想利用陈嘉申在重庆的药厂生产盘尼西林,听到云南白药的遭遇,他算彻底死了心。如果陈嘉申的重庆药厂生产这种宝贝药品,极有可能被那些饕餮连皮带骨全部吞下,一个钱也赚不到,还有可能破坏陈嘉申与重庆政府之间微弱的互信。
沈细妹还沉浸在自己营创出来的氛围中,舔舔嘴唇连称可惜,不知道是可惜白药生产下降为老曲遗憾还是可惜自己货源减少。
沈细妹聊完白药的事情,回过神来带些羡慕的口吻对马迁安说道:“还是你们陈氏公司好啊,在南洋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少,发展的快,老弟你可算找到金饭碗了,要好好珍惜啊!”
好为人师的沈细妹喋喋不休……。
生意很快做成,货物也在第一时间运进了机舱,这架运输机载了20余人,按载重量来说还能装一吨多货物,或者再装载7、8个人也无问题。马迁安瞧着空旷的机舱摸着下巴琢磨事儿,这样浪费空载是一种“犯罪”,但云南能有什么是陈嘉申急需的东西呢?
马迁安接过陈东顺递过来的钱袋子,数出了交易的数额给了沈细妹,另外还多给了100美元做为“见面礼”。
因日军飞机不定期来昆明轰炸,陈氏公司的这架运输机完全是在打时间差,拼运气在飞行。根据沈细妹的情报,日机大多在午后赶来轰炸,为避免下午起飞碰到日机,沈细妹建议飞机要在此停留一晚,明早起飞较安全一些,只要有1个小时的时间,飞机就可飞到缅甸上空。黎明到上午8点之前,日机一般不会出现。
多得了100美元的沈细妹很满意,精神亢奋之下就问马迁安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竟然好的像多年未见面的老友,好不亲热。
马迁安一边笑容满面的跟沈细妹扯着废话,一边揣摩沈细妹的心思,过了几分钟,马迁安终于耐不住问了一句:“沈大哥,你们这儿除了山珍药材以外,就没有点啥高科技的东西?那东西才值钱呢?不能搞点?”
“啥叫高科技的东西?电台?飞机?那我可搞不来。”沈细妹一摊手。
“没那么复杂,老哥,我就是想弄点精密的工具啦,小仪器什么的,像千分尺,望远镜这些小东西,算了,我看昆明也没有这种东西,算我没说。”
马迁安没指望沈细妹能做到这些,有一搭无一搭说说而已,这些东西还得从南洋搞。但马迁安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些话反而激起沈细妹好胜之心,或者说沈细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商机。沈细妹沉吟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认真的问:“你说话算话?我要是弄到了,甭管多少你都要?”
“要!”马迁安答得很干脆,干吗不要?像千分尺等精密的测量仪器,哪个军工厂都缺不了,能弄一些就弄一些,多多益善。
得到马迁安肯定的回答,沈细妹顾不上与陈东顺多聊几句,匆匆告辞,抓了一辆卡车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陈东顺虽说奇怪,但老人谨言慎行一点也不多问,老爷吩咐过,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不要干涉。
沈细妹走后,陈东顺和众人在另一个熟识的机场头目的带领下吃了晚饭,晚饭后被安排在树林中间的一排木房内歇息。众人飞了大半天,都有些疲倦,又加上明早可能要很早起床,简单梳洗后纷纷爬上木板床休息。马迁安则趁此机会又强调了一遍纪律,虽然国共合作,但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给陈老先生带来不便。
半夜时分,刚刚睡着的马迁安与陈东顺被屋外的叫门声惊醒,两人匆忙起身来到门外,只见在微弱的手电光照射下沈细妹一张沮丧的脸。
“怎么啦?老哥,出了什么问题?”马迁安强行压住一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问。
沈细妹苦着脸,声音有些异样,没看马迁安却一把抓住陈东顺的胳膊,“陈兄,你可得帮帮兄弟啊!你不帮兄弟,我就完了!”
陈东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忐忑不安的沈细妹不解的问了一句:“莫急,什么事情还能难住你老弟?这可是你的地盘。”
“坏事了!坏事了!我被人给讹上了,只有你能帮忙了!”沈细妹惊慌失措的哀求。几分钟后,事情弄明白了。
原来沈细妹对马迁安要的东西上了心,为了能多赚一点,他想起了在昆明郊区的第一飞机制造厂里当仓库主任的老乡,鬼迷心窍的想让老乡弄点精密工具出来,没想到飞机厂保卫措施严密,老乡被抓了个正着,供出了“教唆犯”沈细妹。沈细妹总算是有点身份的人,制造厂的厂长没有太难为他,只是把他“请进”办公室奚落了他一番,言辞有点难听,沈细妹忍不住抖出了“幕后主谋”陈氏公司。
厂长吴汉中一听竟然有架运输机停在沈细妹的机场里,就提出了不追究的条件。条件是沈细妹必须说服运输机主人,明天带几个人到南洋。
听完沈细妹的解说,陈东顺沉吟了一下。为了保密起见,他心中实在是不想带上不认识的旁人。
马迁安眼珠转了一下,问:“带什么人?”
沈细妹见陈东顺没有马上答应自己,又见马迁安相问,忙不迭的把希望寄托在马迁安身上,“说是几个工程师。”
“你没问他们要去哪?要去干嘛?”
“问了问了,去星加坡,他们有一批飞机发动机到货了,就在星加坡码头,好像出了什么纠纷,这几个人去解决问题。”
“他们不会坐民航机?欧亚航空公司的飞机也飞这条线的。”陈东顺还是不想让人搭机。
沈细妹大急:“哎呀老哥,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你就拉兄弟一把吧!他们说了,我要是办不成这事,就把我的丑事捅上去,老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再者说了,我这不是为你们搞东西去了嘛,这事咋能让我一个人扛?”
马迁安在旁边偷着乐,让你搞东西,也没让你去教唆人去偷啊,不过不帮他一把,以后没得处了,要是换了机场管理人还得重新打交道,能不能像沈细妹这么好说话的还两说,要是换一个死脑筋的家伙,这条线再夹带私货就不容易了,罢了!帮人就是帮己。
马迁安拍了拍陈东顺,“老叔,沈处长怪不容易的,能帮就帮吧,我们看看来的什么人,看把我们沈哥逼成这个样子,我去说说他们。”马迁安人情做足,决定伸出援手。
沈细妹的宿舍里,坐着航空委员会第一飞机制造厂厂长雷洪耀与俄裔美国人技术总顾问纱卡诺夫。两人对沈细妹的行为不是很生气,这算什么事儿?这根本就没什么,比这个事件大得多的事件他们也经历过,飞机厂从广东搬迁的过程中不知损失多少有用的东西了,厂子不也没垮嘛。
让两人挠头的是前两个月*的50台霍克75型(p36)战机所用的星型发动机已经运抵星加坡,随着这批货物还有一套霍克75的图纸,这是航空委员会经过艰难谈判才求得的技术转让,但货主寇蒂斯公司派来押运货物的家伙却停在星加坡不走了,按理这批货应该运到缅甸的港口,再从滇缅公路进入昆明。
打电报催问,寇蒂斯公司回复:拿钱提货!再打电报催问重庆的航空委员会,委员会的老爷们答,正在筹款,要他们自己先去星加坡稳住寇蒂斯公司的人。
这批货已经先期交了25万美元的定金,现在连技术转让费及技术顾问团的费用还缺120万美元,这个数目太大了,大到委员会一时之间也拿不出来这笔款,只好命令他们使用拖字诀,让他们先行留住卖家。
昨天寇蒂斯公司又来电催促,再不拿钱提货,两日后就装船返回美国了,急的雷洪耀眼前直冒金星,可是没钱又没交通工具,欧亚航空的客机一周才一班,坐汽车吧,猴年马月才能到星加坡?
正巧遇上沈细妹这件事,真是老天有眼,抓到了一架飞星加坡的运输机,先别管钱的事了,先见到寇蒂斯公司销售人员才是最要紧的,到了地方再想其他的事。
两人无精打采的用英语聊着天,商讨着怎么样才能说服那个该死的寇蒂斯公司的人,让他在星加坡多待一些日子,或者能先行提货,货款后补。不过对先提货这种行为,两人都没有报多大希望,只能盼望航空委员会能尽快拨款了。
对于能否搭上飞机,两人到没有考虑太多,如果沈细妹先礼不管用,那就用后兵来逼迫运输机的主人,怎么说两人的这次行动也算是十万火急的国家行为,那个不开眼的敢拒绝?抓到你了,算是给你一个为国奉献的机会,还有人敢抗命不成?
确实没有人敢抗命,马迁安的笑脸随着开门声一下子映入了雷洪耀的眼睛。嗯!看来这架运输机的主人很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