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以为本王和你一样冷血无情?”寝宫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给一脚踹开,夹杂着浓重血腥气的夜风呼啸着吹进屋内,吹乱了桌上的烛火,也吹乱了公子言的心。握着银扇得手猛的一紧,素白的身影有片刻的僵硬。直到那狂舞的烛火渐渐平静下来,公子言才慢慢地转过身,朝身后看去。
背对着月光黯淡的夜色,那人魁梧的身形犹如半隐在云雾中的巍峨高山,释放出沉稳的威严,和蔑视一切的傲气。等到沉重的夜色从他身上退去,屋内的光线岁着那人走进的步伐而一点点爬上他的棱角,一点点儿的映入那宛若苍狼般的碧绿眼眸中时,公子言才注意到,他今日穿了一身漆黑的铠甲,没有别的装饰,漆黑如墨的颜色比屋外的夜色还要浓稠几分,但是却比天幕上挂着的银月还要闪亮。那粼粼的冷光,犹如龙鳞,坚硬、冰冷、就连飞溅的鲜血也无法暖热那上面环绕的冰冷杀气。手里的重剑也以脱鞘,握在手中,没有初见时的古朴,冰冷犀利,如巨龙在手,龙吟阵阵,杀气冲天。丝丝鲜红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在大红地毯上,绽放出朵朵暗红的小花。
“回来了。”对上那人因为长发高束而愈发显得威严犀利的鹰眸,丝丝欣喜顺着公子言的眼角一点点儿在唇角处绽放。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血腥气,公子言知道,他这一路走的定然无比艰辛,也无比的杀气腾腾。只是···这条路没有人可以帮他,只能他自己,一路杀伐,一路走来。
“嗯。”
或许是寝宫里的烛光太暖,或许是他唇角边的笑意过于柔和,徘徊在眼角边的冷硬和戾气,在对上那人柔若春水般的眼眸时,竟微微有消退的痕迹。而他那平静柔和的问候,传入他的耳中,竟让他在这冷风习习的寒夜中,感受到丝丝暖意。
“去吧。”公子言见他脸上迸溅的,全都是别人的血,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舒展开,身子微微一侧,露出床榻上瘦弱颓败的老人“他一直在等你。”而你,也等他等了很久吧。
被血浸泡的长靴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身上的铠甲因为走动而发出冷硬的声音。公子言悄悄退居一旁,后背倚靠着石柱,听着背后的纱帐内,传来老皇帝的声音。
“你最后···你最后还是反了。”看着眼前犹如杀神降临般的儿子,老皇帝心里突然涌出万般情绪,眼中流露出的情感,也十分复杂“朕以为你已经看开了···没想到···原来是···老大和老五呢?”感慨万分的老皇帝突然紧张的看着他“难道你把他们都给杀了?”
“不然呢?”宫晟天挑挑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自已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老人。
老皇帝怒吼出声:“他们可是你的兄弟!”
“他们只是我的仇人!”宫晟天的声音冷酷冰寒,瞬间冻住愤怒的老人“不仅是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妃子,你的臣子···我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你···”老皇帝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向他“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不就是为了这个皇位?”
“谁说本王是为了这个皇位!”
“谁说他是为了这个皇位!”
两道声音同一时间响亮在寝宫里,坚定的语气,蔑视的口吻,狂傲的风范,让老皇帝瞬间呆住,也让宫晟天眉眼一跳。
“本公子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是都喂了狗么?”斜靠在石柱上,公子言一边用扇子挥开垂在头顶的纱帐,一边朝老皇帝丢去一个蔑视的眼神“如果只是为了皇位,你觉得宫晟天还用得着隐忍这么久?你那几个儿子究竟是什么货色,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老皇帝抿住嘴唇,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慢慢的握紧身下的锦被,公子言懒得再看他死犟的样子,慢慢的移开视线,看向那个浑身煞气的男人:“你们聊,我出去给你守着。”
“别走远。”
“放心,我就在门外。”
对着他投了个安心的眼神,公子言冰冷的扫了眼那老皇帝,就摇着银扇走出了寝宫。屋外,阴云密布,银盘似得月亮半隐在厚厚的云层中。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皇宫,已经变成了地狱。而寝宫内,只剩下父子俩的宫殿愈发的显得安静寂寥,压抑的,似乎连桌上的烛火,都奄奄一息。
“你很在意他。”沉默了许久,老皇帝突然低声说道。
宫晟天没有回话,只是眼底突然波光一闪,刹那间的光亮,闪耀了老皇帝的眼睛。
“为什么?”
“就像是他说的。”宫晟天缓缓抬起微垂的眸子,对上他暗淡无神的眼睛“人这一辈子,如果遇上一个愿意掏心掏肺,真心实意为你好的人,是福分。他愿意为我舍去名声,我也愿意在意他。”
“呵呵···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朕最无情的儿子也会在意人···哈哈哈···哈哈哈····”
见老皇帝笑得如此夸张,宫晟天没有愤怒,而是慢慢勾起唇角:“你笑我,是因为你不懂。因为你···没有在意的人。”
“胡说!朕怎么没有在意的人!”老皇帝眼底突然闪现出丝丝疯狂。
“哦?是什么?”宫晟天眼底的讥讽加深“是权利、财富还是——”
“是你娘!”
“你没资格提她!”
如狂风呼啸,又似雷鸣电闪,公子言眯了眯眼,用银扇遮挡住忽然袭面而来的冷风。回头看了看屋里还泛着暖光的宫殿,眼底闪过丝丝柔和。
算了,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她还是不要插手了。她相信傲娇货,可以处理好的。
“孩子。”
宫晟天那一声怒吼后,寝宫里再次陷入了片刻的寂静。等老皇帝再次出声打破这沉寂时,他已经完全成为一个面对着自己儿子,伤心无措的父亲。可是他这般深情的模样,并没有打动宫晟天的心,反而觉得···眼前的男人,更加虚伪无情!
“怎么?要打亲情牌么?”多年的坎坷,早就让他失去了对父爱的希望,所以老皇帝现在的模样,非但没有引起他的愧疚,反而加深了他心底的怨恨。
“天儿···”
“住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为什么!朕是你的爹!在你小时候,朕就是这么叫你!朕还把你抱在怀里!”
“如你所说,那是以前。”现在,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叫他,就是···不对!那个混蛋也不行!“总之,不许你这么叫!”那个混蛋也一样!
“朕知道···”老皇帝的神情一下子颓废下去“朕知道你恨朕,恨朕为何不为你娘——”
“我说了,你没资格提她!”不同于第一次的愤怒,这一次宫晟天的声音,冷淡平静的出奇,却让老皇帝的心,猛猛地一缩。
“是···朕没资格。”老皇帝自嘲的一笑,然后拉了拉身上要垂下去的龙袍“你刚才说···你不会像朕一样?”
宫晟天单手后背,冷冷一哼,脸上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一切。
“既然你不想像朕一样···”老皇帝不去管宫晟天的态度,抬头看向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坚定,声音也突然变得歇斯底里“那就杀了他!杀了他!”
宫晟天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时,眼底突然迸射出强烈的杀意:“你说什么?!”这个老东西竟然让他去杀公子言?
“朕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老皇帝压低声音道“帝王无情,你要是不想像朕一样潦倒,那就杀了公子言,杀了你心底的情!只有这样,你才会天下无敌,无所畏惧!”
“当初···你就是凭借这个借口···无视我娘的生死?”宫晟天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老皇帝脸上的激动,也打碎了他眼底疯狂的怒意,露出里面隐藏至深的怯懦和已经腐朽的内心。
“我本以为···你心底有过她。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宫晟天脸上快速的闪现丝丝伤痛,随后扑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和冰冷的恨意“你谁都不爱,你爱的只是自己。刚才你说你在意过我娘,不过是因为她曾经真心对你,同你现在身边虚与委蛇的女人比起来她反而显得真心可贵。并且因为她的死源于你,所以你才会因为愧疚迟迟不忘。但如果真的要你在皇位和她之间做出抉择,我相信,你还是会再一次抛弃她,再一次任由那些歹人,夺了她的性命!”
像是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地方被人突然给刨出,并且**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在说破心事的那一刹那,老皇帝觉得连桌上的烛火,此时照在身上都是那么火烫。同他羞怒的内心相比,他的表情反而显得灰败沉寂,如同死去已久的僵尸,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活气。
“帝王无情,你刚才那番说辞不过是你无能的表现!帝王若真的厉害,若真的强势,又怎么会连身边人都护不住?又怎么会连情义都要割舍?你是一个懦夫,是一个失败者!就不要指望本王!指望我像你一样,做个懦夫!做个失败者!”
“老三···”老皇帝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傲气,蔑视天下的儿子,忽然间,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般。
“一个失败的人,就不要再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对后辈进行叮嘱了。因为···你不配!”
“噗——!”老皇帝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显然是被宫晟天的狂傲和蔑视,给气住了。但是······
“不管你怎么恨朕,但你始终是朕的儿子!”老皇帝抹了一把唇上的血,盯着他道“那公子言绝非池中之物,今后定会成为你的心腹大患,你若现在不除,日后定然会成为你的阻力!”
“那又如何?”宫晟天依旧用狂傲的语气回复道“他一日不背叛,本王就一日护着他,就算真的要走到那一步,本王也认了。人生在世,难得遇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如果命中注定他是我的宿敌,那么···本王也愿意将他留到最后!”
“你···你简直就是在拿···再拿傲雪国的江山在赌!”老皇帝气的再次浑身颤抖起来,而宫晟天却冷冷一笑“什么傲雪国?”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皇帝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惧。
“就像是你想象的那般。本王颠覆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最在乎的国家!”
“逆子!你···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列祖列宗?”宫晟天冷冷一笑“当年你为了皇权抛弃我和我娘的时候,我也就顺便抛弃了你,和在你身后的皇家。你真以为我这次谋反,只是为了向你报仇么?不···我是为了我娘,为了我的外公,为了整个柳家报仇!柳家世代忠心,为了皇家牺牲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而你呢?却为了你的皇位···毫不犹豫的牺牲了他们,甚至明明知道凶手是谁,确认由他们逍遥法外。君不君,臣不臣,良臣蒙冤,而小人却执掌朝廷。这样的傲雪国要来何用,对不起列祖列宗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我···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宫晟天紧了紧握着重剑的右手,嘴角的笑意冰冷讥讽“原本,我是想杀了你。可是看你这个样子,我反而不想动手了。因为那样子···根本就是脏了我的剑。”
“你···”
“本王已经把你的爱妃,你的儿子送进了地狱。过不了多久,连你的臣子也会到地狱里会合。人间,你是一个失败者,希望到了下面···你能摆脱自己懦夫的帽子。”
“老三,你难道···你难道······”
“本王不杀你,但是也不会轻饶了你。这个寝宫,就是本王送给你的灵柩,你就在这里···安息吧。”说完,宫晟天就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潇洒,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而老皇帝却望着他的背影,拼命的呼喊,直到大门“砰——”的关上,夹断了他的一切声音!
“出来了?”
台阶下,公子言双手后背,仰头看着迈出寝宫的男子,眼底的笑意蜿蜒流转,美不胜收。见他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自己也迎了上去。
“都结束了?”见他虽然依旧冰寒着脸,但是眉眼间的戾气却悄然淡去,一直缠绕在身上的阴郁之气似乎也一下子挥洒开,公子言就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放下了。
宫晟天将手里的剑收回鞘中,对上公子言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是吗。”见他从身边走过,坚定着眼神朝一侧走去,公子言也抬脚跟上。
“天儿,刚才你和老皇帝的话,我都听到了。”行至一颗大树旁,公子言突然对着那个魁梧的背影,说出这么一句话。见原本走得好好的人突然僵住身子,愣在原地,公子言轻笑着,从他的背后绕到了他的身前。
“你说···你在意我。”对上那人羞怒中流露出丝丝惊慌失措的眸子,公子言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咪。而宫晟天,却是愈发的愤怒“混蛋!你还要不要脸!”偷听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我怎么不要脸了?嗯?”嘴角噙着笑意,公子言踱着步子往前迈出一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见宫晟天虽然依旧一动不动,但是脸色却猛地一变,公子言终于没忍住,伸出背在身后双手,右手抓着他的左手腕,左手抓住他的臂膀,一个用力,将他推到身旁的大树上,然后整个人,欺压上去。
周围的大树,同一时间发出丝丝晃动,宫晟天憋红着脸,咬牙看向眼前一脸笑意的公子言:“混蛋!你想干什么!”
“你!”
“?”
“你!”
“!”
头顶的树叶哗哗哗的往下掉,天上的银月也被乌云彻底的隐藏在身后。光线一下子变得无比暗淡,但是那一双翡翠般的眸子,却一如既往的璀璨光亮。公子言懒懒的往上方抬了抬眸子,随后才把目光看向眼前的男子,见他由迷茫转向愤怒,由呆楞转向羞愤,公子言的唇角,也跟着慢慢抬起。
“回过神来了吗?”公子言往他耳边凑了凑“你问爷想干什么,爷说···爷想干——”
“公子言!”不等最后一个字说完,宫晟天愤怒的吼声就在耳边响起。那咆哮声犹如雷鸣轰轰,震得公子言耳朵里嗡嗡声一片,就连脑子似乎都有片刻的空白。可尽管这样,她依旧仅仅抓着某人,将某位王爷,牢牢地控制在大树和自己的胸膛间。
“爷又不会跑,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公子言歪了歪头,等到那嗡嗡声过去,才勾着唇角看着他。
“混蛋!放开本王!”
“好!”出乎意料的爽快,似乎没有半分的犹豫,这么干净利落的回答,瞬间让原本还颇有些愤怒的宫晟天变得迷茫无措。落在公子言眼底,让她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不过在放开你之前,爷要做一件事。”
“什唔——!”
久违的触感,冰凉的味道。
贝齿轻咬着那刀削般的薄唇,一下下,直到微微有些红肿才慢慢伸出香舌勾勒着他的唇线,然后顺着嘴角滑进他的口中。
“唔——!”
下巴被人给捏住,牙齿被人给撬开,带着冷香的灵蛇钻入口中,卷起他的,共舞缠绵。
风,呼呼的吹着。
吹落了无数树叶,也吹散了天上的云彩。
银光洒下,透过树叶在地上映出大小斑驳的光影。
一片落叶从枝头滑落,拂过二人飘舞在空中的长发,最后落在黑色的锦靴旁。
闷哼声如同石子落在草地上一般细微,夹杂着铠甲摩擦着树干的声音,莫名的给这血气渲染的皇宫,平添了份暧昧。
躲在暗处的人,早就看瞎了双眼,等到回过神来时,属下亲吻的两个人,已经分开。
“天儿,滋味如何?”公子言舔了舔嘴唇,故意把唇瓣上的晶莹当这宫晟天的面儿用舌尖勾起,见他羞怒的瞪了自己一眼,然后狠狠的抹了一把嘴唇,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允许,爷还真想在这里,和你进一步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