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站在主院门口,见沈淮拉住季萧的手往这边走,连忙屈膝行了礼,而后上前将阿元抱起来。
阿元是熟悉她的,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春!”
今春笑着应了,跟在沈淮后头两步,前后进了院子里。
院中已经站着十几个仆役丫鬟,一见沈淮与季萧,齐齐的跪倒在地上,“见过王爷,见过夫人。”
季萧仰头局促的看了沈淮一眼,沈淮笑着亲亲他的眼睛,低声道,“还不快让他们起身?”
季萧这才注意到众人依旧趴跪在有些湿气的地上,连忙道,“起来吧。”
众人闻声,这才一个个的重新站了起来。
“秋猎上该在的都在,”沈淮执起季萧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他看着季萧有些羞赧的目光,道,“到时候我让皇兄赐婚,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季萧没想到沈淮会这么说,他面上惊喜,心头狂跳,“真,真的吗?”
沈淮环住他的腰,万分怜爱的低头亲了亲季萧的嘴唇,还要说的更明白些,“自然是真的,阿萧无名无份的跟着我,你不怕,我却是怕的,万一哪天你又跑了,我去哪儿找个你这样好的媳妇儿?”
一旁还站着不老少的人,季萧脸色发烫,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沈淮日复一日的疼宠,终于在此刻让季萧生出一丝自信来。即便在常人眼里,他身子怪异,可沈淮是爱着自己的。就这一点,季萧便万分满足,觉得心宽了。
旁的他还需要在意什么呢,他有阿元,有晋和,有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平稳生活。
季萧紧紧地抱住沈淮的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陆宛茵梳好了头发,站在窗边瞧着院子里的一颗小树出神。
绿水站在她的身侧,忧心忡忡的发呆。
自家小姐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既没有见着平王,也不见一丝转折,难不成他们要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
绿水的指尖搅着自己的衣摆,犹犹豫豫的想开口,“小姐……”
“小姐,”一道利落的男声打断她的话。
陈江川从外头进来,隔着一层珠帘站住,他对陆宛茵拱手行礼,“平王殿下今天已经搬去了平王府。”
“那人呢?”陆宛茵闻声回头,淡淡问道。
陈江川知道她指的是季萧,便接着道,“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说起来实在是个趣事儿,沈家倒是专出痴情种。前头有皇帝为了一个二嫁的蔺羡如痴如狂,后头沈淮也半点不逊色,为了一个带着孩子的男子撇下名门闺秀,如今竟还巴巴的将人带进了平王府,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另还有什么事情?”陆宛茵伸手扶住窗沿,慢慢的收紧了自己的指尖。
陈江川将早上在外头听见的其他事情也一律说了出来,“早上还听说有官兵去清整了后山,说是隔些日子要举办秋猎,皇上也许要来。”
陆宛茵听到这句,面色倒是缓了缓,她不怕沈驰来,就怕沈驰不来。
“秋猎不过是个由头,”她徐徐转身,“那些捧高踩低的,曲媚逢迎的,少不了都要过来,”说到这里,陆宛茵顿住了声,没再往下说,只对陈江川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若有什么其他事情再另说。”
陈江川低着头,应声退了出去。
绿水听见秋猎,眼睛便亮了,她小步走到陆宛茵面前,道,“小姐,这秋猎您要去吗?”
“宰相府只我一个离得近的,我不去,谁去?”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陆宛茵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天气有些凉了。
自从搬到了平王府住,阿元是有些愁的。
他早上起来再也溜不进自己父亲的房里,也没有鸡追,更没有狗摸,成天虽吃吃玩玩,也显得无趣起来。
这天一早,天才蒙蒙亮,阿元发了噩梦,自个儿一咕噜从小床上坐了起来。一旁连夜候着他的小丫头连忙直了直腰,伸手抚了抚阿元的脑袋,“小少爷,怎么了?”
阿元啪的一声推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哇的大哭起来。
小丫头素日见惯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此刻见他哭的肩头发颤,吓得差点儿跪在地上。
“你要什么,小少爷,你和我说呀,你,你先别哭啦!”
小丫头急的团团转,还不等得到阿元的答案,外头便又有两个睡眼朦胧的丫头打着灯笼合衣而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还不快哄一哄,一会儿吵醒了爷和夫人,仔细你的命!”
小丫头急的也掉眼泪,她伸手想去抱阿元,却频频被他躲开,阿元憋着气,什么也不说,只管一鼓作气的哭个够。
“我,我不知道怎么忽然哭了……”
话音刚落,今春也从外头快步走进屋里。她皱着眉头不问其他,径直过去将阿元抱进怀里,低声问,“小少爷,怎么了?”
阿元给今春的手轻轻拍着后背,一时有些停歇下来,他揪住今春的手,泪眼婆娑的鼓着红扑扑的小脸,“爹,和爹睡。”
小家伙从小都是和季萧同床睡的,后头虽多了个沈淮,可在小院子里的时候,他的小床也紧紧靠在两人共眠的床边,如今来了这里却渐感孤单,心里没着没落的。
他这哭声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春心里发紧,也跟着心疼不已。她咬了咬牙,也不管沈淮会如何责罚,抬步往外走去。
季萧睡眠深些,此时还没听见什么。沈淮却是从阿元的第一声哭泣开始便睁了眼。
他抱紧了怀里不着一物的季萧,默默无声的给他穿衣。
季萧迷迷糊糊的抬手抬脚,转眼便将昨夜脱去的里衣穿的规规整整。
沈淮自个儿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站起来将床帐合上,驱步往外走去。
阿元走到门边,恰是沈淮从里将门拉开的时候。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阿元往后一缩,抽抽噎噎的问,“爹呢?”
“在睡觉,”沈淮沉着脸,知道这小东西如果不得偿所愿,此刻就敢在门口放声大哭,他倒不怕什么,就怕季萧心疼这小肉虫,到时候一双美目带着埋怨撇过来,准保让他心头又酥又麻。
今春低声将前后和沈淮说了,又补充道,“兴许是做了噩梦,怕了,平日也不这样。”
沈淮伸手将阿元接到自己怀里,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叮嘱阿元,“一会儿一起睡,可不许哭了,记着吗?”
阿元含着眼泪,紧紧的抓住沈淮的衣襟,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沈淮以为这小肉虫难得真心听话,却不想刚走到床边,让他的脚丫子沾到绵软的床铺,他便小跑两步飞扑到了季萧身上,活像是差点儿给人卖了一般的委屈,高高的叫了一声,“爹啊!”
季萧猛地给他叫醒,又惊又吓,下意识连忙伸手将阿元紧紧地抱在怀里,往后缩了缩姿态防备,道,“怎么了?”
待他看清自己床沿站着的沈淮,眉头慢慢才舒展开来,提到半空的心也降了下来。
怀里的阿元直往季萧胸口扑,将脸埋在了那已经没有布条束缚的柔软部位,只管撒娇,“抱,抱!”
沈淮看得大为光火,伸手就要将那小肉虫提溜出来扔去外面。奈何季萧抱得紧,双目又颇为防备,沈淮无法,只得咬牙忍了,在心中为这小肉虫的心机又记上一大笔。
“阿元别哭呀,”季萧心疼不已的将阿元从自己的怀里挖出来,亲了亲他带泪的胖脸,忍着困倦低声问他,“阿元怎么了?”
“怕,”阿元抽抽噎噎,紧紧抱着季萧的手臂,得寸进尺的指着床沿空荡荡的那处道,“阿元,睡,睡这。”
他想将自己的小床搬过来,与季萧亲亲密密的睡在一处。
这事儿沈淮能答应?他冷笑一声,站在床边,“天还没亮你就白日做梦了?”
两个要哄的,季萧有些为难了。
第54章 商量
“阿元从前都是和我睡的,现在骤然让他一个人睡,还是那么大的屋子,他是要怕的,”季萧抱着阿元往上托了托,将阿元那张白嫩的小肉脸举给沈淮看,盼着他也心疼心疼阿元。
阿元脸上挂着泪,嘴唇撅着,若放在别的事情上,沈淮指不定还真会心软。可现下,他初才吃过几天肉,正是看见季萧便想脱裤子的时候,怎么还容得下这小肉虫霸着季萧?
“那夜里怎么办?”沈淮也坐到床上将季萧拉进怀里,与他摆出许多歪门邪理,“夜里阿萧不要叫了?你若是一半哭了,阿元不是更怕?”
他说的一半是什么一半,季萧清楚的很。他也知道自己给沈淮一折腾便耐不住那快意要哭要吟,虽有些无地自容,季萧想了想,还是为阿元辩道,“那,那中间歇几天陪阿元睡便是了,一个月,总有一半是要歇着的,那个时候就让阿元睡过来。”
沈淮伸手揉了揉季萧的脸颊,说话流里流气,“啧,我前面还空着两年等阿萧补回来呢,如今恨不得一个月掰成两个月用,你倒好,还要给我空出一半来,那这两年多的时间,什么时候才补的足?”
季萧一听这话,又自觉有些理亏,他只能再退一步,“那,让阿元在这里怎么住呢?”
沈淮也知道不能真逼得太紧,如若照着本心,他此刻就要将这成天在季萧面前装可怜的小白肉虫扔回自己的房里去,可是那样难免要让季萧不喜欢,一不小心到后面便得不偿失了。
“初一与十五两天,今天下午也让他陪着你午睡,如何?”
季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泪包,勉强点了头,“好吧。”
他伸手拉过一边的薄被,将阿元从脚丫子盖到胸前,又抬手给他擦了泪痕,低头亲了亲阿元的脸,温柔的安慰他,“时间还早,阿元同爹爹再睡一会儿?”
阿元一手抓住被角,一手拉住季萧的手,乖顺的点了点头。
沈淮站在一边瞪眼,“他睡在这里,那我睡哪里?”
季萧有些错愕,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奇道,“晋和你今天不用去练武场吗?”
平日里这个时间沈淮也是快出门了的。
沈淮一时语塞,他本抱着将阿元送回去,自己再和季萧趁着晨光未起亲密一回,这会儿看来又成了一个泡影。沈淮咬牙,耐着性子偏头过去在季萧的嘴上亲了个吧嗒带响的,然后下了床一边整着自己的衣襟一边道,“一会儿我回来陪阿萧吃早饭,今天让今春把厨子叫过来,将你和这哭包的口味习惯告诉他们,另外,”沈淮想起季萧柔和的脾气,又补充道,“往后你是要管着他们的,说话做事吩咐下去即可,不用轻轻柔柔的同人家打商量。”
季萧点头,“我知道的。”
主仆之别,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沈淮,他也要立出尊卑。
闹了一阵的阿元此刻已经扶着被角睡去,沈淮余光瞥见他的小脸,心中也漾起些无奈,他附身过去在阿元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后重新站直身子,“我先走了。”
秋风阵阵,将练武场外面的旗子刮的瑟瑟有声。
沈淮脱了上身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肌理,连带着那背后的斑驳抓痕也露的透彻。陪练的兵个个叫苦,一群光棍看看都觉得眼红。
温冲便是其中一个。
他坐在一边抬手虚虚的指了指沈淮后背,对一边的安远嘀咕,“好几天没这么早来了,今天指定是给季老板从床上赶下来了,”
安远的腰杆坐的挺直,目不斜视的道,“温将军还是先松松筋骨,我瞧着王爷下一个便要叫你了。”
一早上的功夫他已经练趴了好几个精兵,沈淮还犹觉得不够,他双目在场上环视一圈,在温冲那里定住了。
温冲脊背一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转头低骂道,“安远你好小子,一张乌鸦嘴比什么都灵啊!”
安远没说话,沈淮遥遥喊,“温冲,你过来!”
温冲肩头垮下去,在心中将安远骂了个不带重样的,然后认命一般的赤手上了练武台。
此刻,主院中。
阿元坐在床角仰头打瞌睡,季萧坐在床边,给他穿好鞋袜。
今春站在一边,垂首听他说话,“让人送张小床进来,往后初一十五阿元都睡在这里,另外今天中午午睡,也别将阿元送回去了。”
今春笑着应了,又道,“爷,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您过目的。”
季萧将阿元抱出来,转头问道,“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