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跃动着的篝火,似乎想要与坐在旁边喝酒的人分享一个故事。
“咕噜~”
老迈的佣兵将酒液顷入口中,一仰喉头,她正在享受着这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片刻安宁。
“来,你也...喝一点。”
老佣兵将还剩下大概半瓶的酒壶塞到了旁边呆呆地坐着的新人的手中,看了她一眼后,老佣兵说道。
“喝完酒,就能将很多事情给忘掉。”
“一切都会过去的,而你需要过好未来的每一天。”
老佣兵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酒壶往她的手里塞紧了一点。
新人残缺的铠甲上全都是凝固的血液,但这是为了生存而战斗。
在帝国的铁蹄与暴政之下,就算是最无辜的人也没法幸免于难。
“记住,如果不想成为鱼肉,那么只有忍痛...”
“把自己变成刀子。”
老佣兵拿着自己的匕首在一旁的石头上咔嚓咔嚓磨了起来,这把匕首陪了她很久,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却是她那已经被帝国士兵杀死的丈夫送给她的护身符。
“只要活着,一切都值得。”
新人听着老佣兵的呢喃声,缓缓地将酒壶的塞子给拧开。
“bo~”
凑近用鼻子闻了一口那从瓶口中发出的刺鼻气味,新人咽了一口口水,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我们都是这样子走过来的。”
老佣兵停下了磨刀,她转头对着新人说道。
“喝下去。”
“你会忘却掉今天发生的事...”
“哗啦!”
酒壶磕在了石头上,最终啪嗒一声摔在了漆黑的草地之中。
“呼!呼!”
新人喘着粗气,她用双手遮着脸,忽然埋头痛哭了起来。
“忘记!忘记!怎么能忘记啊!你要我忘记什么啊?!”她感觉自己被骗了。
“.......”
看着她情绪失控的样子,老佣兵只是摇了一下头,她站起身来,走到漆黑一片的草丛里,开始摸黑找起了那消失在草里面的酒壶。
“这个虽然不贵,但是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喝完的东西不要乱扔吗?”老佣兵絮絮叨叨地唠叨着,她的双手在草里面摸索着,很快,她就摸到了一个皮革制的玩意。
不过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不禁吓了一大跳。
“团、团长!”
一骨碌爬起来,老佣兵对着那站在漆黑的深夜中,宛如一尊黑色雕像的女子说道。
无论何时都是一袭黑甲,沉默寡言的团长。
她叫马其洛斯,是某个小有名气的隶属于反抗军的雇佣兵团的团长。
“哒。”
用手按了一下老佣兵的肩膀,马其洛斯什么也没说便掠过了她的身旁,走到了那独自坐在岩石上不懂礼数也不知规矩的新人旁边。
“噼啪。”
篝火炸裂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与虫鸣声融为一体,也将三人的脸庞映得通红。
“距离帝国的覆灭,已经不远了。”
抬头仰望漫天星斗,马其洛斯忽然说道。
“........”
“漫长的夜晚将会过去。”看到无人应答,她又自顾自地补上了一句。
“到了那时候,和平就会到来吗?”新人把头埋在膝盖里,反问道。
“........”
“深夜过去之后,只不过是更浅薄的黑暗,初生的太阳永远都不会到来。”一向惜字如金的马其洛斯,却难得用了一个很浅显的比喻。
“那我们上战场!杀人!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单纯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吗?!”
“哗啦——”
感觉自己铠甲内里的衣服被拎起,马其洛斯用黑色的双眸望着面前眼角还带着泪珠的新人,她咆哮着说出了一句从来没人敢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不能换来长久的安定与和平,那么我们浴血奋斗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受够了这场战争了,因为它,我的家、我的亲人还有我的朋友,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摧毁了啊!”
马其洛斯闭着眼回想了一下,那时候的她,也许是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拯救那些被战争压迫的人,并赐予他们所谓的和平与安定。
“但你可以有新的开始。”马其洛斯仰头望着天空,那时候的她给出了一句不像是安慰的安慰。
“我不需要开始,团长。”新人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她却立即回答道。
“如果没有人能终结漫长的黑夜的话,那么,就让我来亲手了结这一切吧。”
“我要建立起一个和平充满秩序的世界,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因为战争而流血、牺牲了,同样的悲剧,绝不能让它们继续上演!”
马其洛斯这次看着站起来握着拳头的那个年轻的女孩,兼具着勇气与信念的她,未来将会成为恶龙团的副手,也就是这个军团的副团长。
“我明白了。”马其洛斯一甩她的黑色披风,便大步流星地向着无尽的深夜里走去。
“你很天真,天真得都有些可爱。”停顿在篝火的火光能触及的最远的范围,马其洛斯忽然偏头对着她说道。
“许下的承诺,我一定会办到的。”
“是吗?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马其洛斯很难得地笑了一下,再回首时,她已经消失在了深夜之中。
理念上的不同并不能阻碍帝国的灭亡,这片曾经辉煌无比的王国在反抗军们的围攻下,终于彻底地沦陷为一片火海。
当马其洛斯率领着恶龙军押着帝国的皇帝走上断头台的时候,她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城墙,在那上面,穿着银色战铠,拄着剑久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青年女子也正如马其洛斯望着她的背影一般凝望着远方的山丘与汪洋。
来自天穹大陆不知道哪处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伤痕累累的头盔被扔下悬崖,一切都将结束,反抗暴政的人们将会迎来明天。
“马其洛斯,你终究还是会走上和我一样的老路,你的位置...不会长久的,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帝国的皇帝在断头台上狼狈地发出狂笑声,但是马其洛斯只是凝望着城墙上的背影,置若未闻。
底下的士兵们看着那个被她们奉为首领的女人就那样站在风中一动也不动地站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