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烨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若不敢喝,便不会主动要求阿年上茶。
他在哪儿不能喝一口茶?
阿年快要给她跪下了,抻着嗓音叫苦道:“殿下……您别开玩笑,奴才的脑袋禁受不起啊。”
“嗯。”
上官烨道:“既然你对节目不感兴趣,那便由着礼部去操办了,过了除夕,你便是十九岁的女子了,可有打算?”
“太傅问的可有意思了,我一个阶下之囚,被你软禁在此,还能有什么打算?我的处置权,不是全在太傅你的手上么?”楚璃说完自嘲地笑了,拍拍脑袋,“瞧我这脑子,现在喊你太傅着实唐突了,我该唤你——”
她停顿了下,想了想:“唤你皇帝陛下,才对吧?”
上官烨本就肃然的脸,迅速降温。
“不知上官大人哪天才行登基大典啊?”
这才叫挖苦,羞辱。
她说的话听似轻飘飘的,实则绵里藏针,尽往人最软的地方狠狠戳去。
相处这么久,她最懂哪一句是上官烨的痛点,最知什么样的态度会令他雪上加霜。
简单的几句话,便已刺得他鲜血淋漓。
上官烨执起白釉金边的杯子,慢慢地喝下一口。
“大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楚璃向他探了半个头,捻着茶杯追问,想看清他此时脸上是何种表情,却叫他喝茶的动作掩地严严实实。
等上官烨放下那茶,眼圈微微现了红。
定定瞧着面前的人:“等你怀上孩子的那时。”
楚璃笑不出了,猛吞下一杯茶,重重地礅在桌上。
“砰!”
这声音震得大殿内顿时肃杀,震得阿年膝盖一软,“卟”地跪倒。
静默片刻,听她切着齿,朗声回道:“好!”
……
上官烨带着让她出单子的善意而来,带着微红的眼睛与沉重的心情而去。
方走出怡凤宫大殿,卫显迎面上前,低声禀报道:“属下刚收到雨楼消息,说是清查时发现一名疑似无忧的男子,向西出逃,目前已调动大批人手去围堵。”
“曾有人冒充我的身份,楚璃的从属中有擅长化妆易容的高手,不能排除无忧与那个高手有接触,当心是声东击西之计,但不可放过任何线索,”上官烨沉声道,“这个人不管生死,必须捉拿。”
“是。”
上官烨回头看看大殿,抑声吩咐:“封锁消息,我不想她听见关于无忧与秘卫的任何一字。”
“大人放心。”卫显顿首。
回京半月,还不知姑姑他们近况如何,这宫中上下,皆对秘卫一事缄口不提,自那日兵退,楚璃再没有收到关于秘卫的消息,如今宫中消息闭塞,半点线索也不曾传入她的耳中。
她有必要亲自去走一趟了。
腊月二十一,夜。
楚璃从怡凤宫一条暗道出宫。
幼时她是最受父皇宠爱、亦是唯一的公主,父皇早早便为她修好一条逃生之门,上次在无忧之变中,她正是通过这条暗道逃生。
暗道的出口在一座名叫“不二家”的茶馆后院。
而这家茶馆,是由亲信之人开设,必要时可以用来接应。
杀杨怀新那晚楚璃撤退了大部分秘卫,由于时间紧急,加之茶馆足够隐秘这才留了下来,遇到事情,这里可做为一个联络点,也不至于与外界失去联系。
楚璃走出暗道口,茶馆主人迎接过来,“殿下,正好有人来了。”
茶饭主人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大叔,留着漂亮的山羊胡,看着很是讲究。
他说的“有人”,指的是小又。
小又精通化妆术,精湛的技术可将一个人的面貌完全改变,说是鬼斧神工并不为过。
等进入内室,小又垂首禀道:“近日来秘卫方面很是平静,上官烨不曾有追索的举动,长公主的意思,是上官烨可能在放长线钓大鱼,等着我们主动上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雨楼正在追查肃王的下落。”
“长公主对于无忧,是什么意见?”
小又似乎不想说,别开脸道,“她想让我们护着,属下不懂,他背叛殿下,害得大陈如此局面,还护着做什么。”
楚璃轻叹一声,悠悠无奈地道:“因为他姓楚啊。”
楚凤颜对于“楚姓”的维护,到了令人不解的地步,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传承”吧。
小又急了,“殿下,现在您能出皇宫,就能出上州,让属下为您易容,带您离开这儿吧,上次若不是李思年赶到,我们早把你给劫了。”
“说的是轻巧,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不能出来太久,否则会引起上官烨在怡凤宫中的耳目怀疑。就算我能打个时间差,在上官烨未发觉、未重戒上州之前潜出,你可想过,我若是走了,后果会怎样?”楚璃苦笑,“你真以为上官烨不曾派人追索你们?永远不要低估上官烨,他会让你们措手不及。”
“可我们确实没发现被人追踪的痕迹。”小又本想解释,又觉得楚璃说的不可能有假,便不再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