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却在那间小木屋里接吻,情不自禁。
因为那个时候,那间小木屋在半山腰,在黑夜里,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能叫人暂时放下所有的不安和顾虑。
但是那时候只是暂时,不比现在,所有的话都说开,所有的决心都下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想必,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一直在一起吧。
容瑾趴了一会儿,觉得顾念这样子肯定不怎么舒服,想从他身上下来,睡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他才刚动,顾念却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让我再抱一会,好不好?”
容瑾半撑着身体:“你不累吗?”
刚刚闹了那么久,顾念应该是出力比较多的那一个,后又给容瑾揉腰,一直抱着容瑾,肯定会觉得累。
顾念把容瑾拉回来:“有一点累。但是我喜欢这样。”
容瑾觉得脸有点热,但是还是乖乖地趴了回去。他们刚刚只仓促地定下了十年之约,其实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商量,但是他们此刻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既然最重要的决定已经下了,那么那些细节什么时候说都无所谓。何必要占用现在的时间呢?
他们抱在一起,只随心所欲地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漫无边际,也没有目的。
容瑾趴在他身上,突然喃喃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送给我的那支簪子。”
顾念想了想:“白色软玉刻的那一支吗?”
容瑾“嗯”了一声。那其实算是顾念送他的第一件东西,之前那对镯子毕竟戴不出去,但是那一支玉簪,容瑾大部分时候都戴着。
“我,”容瑾停顿了一下,“我出发去长烟峡的时候,是以流放之身走的。我娘给我收拾了包裹,但是也只敢装了几件衣服,在里面藏了几张银票,用惯了的物件和饰品一个也没带。尤其是当时身上戴着的那些,都留在狱中了,现在想找,只怕也找不回来了。”
顾念紧紧地握着容瑾藏在被子里的手:“没关系。我再给你刻。阿瑾想戴的话,我这里还有。我这几年,也刻了几支。”
虽然刻的时候,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见到容瑾了,而这些一刀一刀,一个个深夜,坐在廊下刻出来的簪子,容瑾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戴了。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已经有别人给阿瑾刻了?阿瑾娶的那个姑娘,会刻簪子吗?还是说,当初那个安和说的,高瘦白净,带着些书生气,刻簪子很好的人,是不是,现在成了那个给阿瑾刻簪子的人呢?
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会刻。想容瑾的时候就会刻。当所有的危机和繁忙告一段落,他总是在想容瑾。所以这三年,自己手艺不好,小心翼翼,笨手笨脚地,也刻了好几支出来。
顾念没有说这些。他没有跟容瑾提起那些难熬的夜,没有提起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用什么样的心情,将那几支簪子刻出来的。
但容瑾却立刻想到了。他闭着眼睛伏在顾念的胸膛上,能听到里面砰砰的声响。他要缩在被子里,才敢问这个重逢之后,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这三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很难过?”
顾念的回答很快:“没有。”
容瑾苦笑。
顾念停顿了一下,大概知道这种说法不会有任何人信,又改口:“确实,有时候会。但其实没有很难过。因为在一起时的高兴,更多啊。”
“那时候的难过,和在一起的快乐相比,不值一提。我觉得难受的时候,就会想想以前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有多甜蜜。基本上每天容瑾都会来找他,有时候走门,大多时候翻墙。他们并肩坐在廊下,看过风霜雪雨,聊些漫无边际没有意义的话题,或者干脆说着说着,就会亲到一起。
就算此刻心如刀绞,但是想想过去曾经得到过的,大概也会忍不住微笑,觉得一切都值了。
“阿瑾,你带给过我的欢乐与幸福,远胜过悲伤与难过,何止千倍百倍。”
容瑾闭紧眼睛:“你是傻子吗?”
顾念就真的像个傻子一样笑起来:“阿瑾,我觉得好高兴。”
听着顾念隐约带着些孩子气的笑声,什么悲伤后悔都被打败了,容瑾也忍不住嘴角翘起来:“高兴什么?”
顾念今夜实在有许多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一直紧追不舍的,眼巴巴,可怜兮兮喜欢的那个人,终于愿意正视这段感情,也如他愿的掉进他的口袋去了。
但顾念说出来的,却不是容瑾想到的任何一个:“我很高兴,你能那么想。真的,阿瑾,我喜欢你为自己多想一想。”
他的声音微微低落下来,轻声道:“如果三年前的事,再来一遍的话,我大概会疯掉吧。”
容瑾知道,顾念说的不是他“无情无义”甩掉自己的这件事。他指的是,容瑾面上毫无破绽,淡定自如,一切安好的模样,却直接转身坦然地接受了流放甚至可能更可怕的命运。一去三年,如果不是柳弈,可能十年,一辈子,顾念也不会知道。说不定容瑾死了,顾念远在千里之外,还一直觉得容瑾过得喜乐安康,靠这点想象来慰藉自己。
只要想一想,顾念就觉得不寒而栗。
到了现在,顾念也早就猜到,容瑾是一早就知道邵国京城东窗事发这件事的。
“你是为了我,冒险离京;又是为了容家决定回去。我知道,这些都是你觉得应该做的,必须做的,谁也拦不住你。但有时候,我也会盼着你自私一点。”
“如果,你真的因为邵国,或者因为我的哀求,连入宫为妃这种事都答应的话,我说不定,会觉得很嫉妒,或者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