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琢点头:“嗯。”
容瑾没说什么,却慢慢蹙起了眉。
经过后世的教育冲击,他也知道孩子不应该只死读书,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若是再有个高雅上台面,自己也喜欢的特长,就更好了。
同样的理论也适用于大雍,白鹿书院在开设君子六艺课程的同时,也开设诸多小众的课程。容瑾给顾如琢精心准备了名琴佳棋,良驹雕弓。
没想到顾如琢喜欢上了雕刻。
算了,孩子的成长过程总不会完全按照家长的意愿走的。容瑾这么安慰自己:而且雕刻印章,也算是一桩雅事。
但是,容瑾板起脸:一连几个晚上都沉迷其中,耽误学业不说,还把自己的手弄得伤痕累累,这就太过分了!
容瑾轻轻将刻刀放回桌上,本想出言责备他,转念一想:十六七岁的少年,好像应该以鼓励理解为主,不能随便骂。要不然很容易变成叛逆少年。
容瑾已经恢复了平声静气:“你这几日雕了什么?”
顾如琢犹豫了一下:“再过几日,姑娘,我还没有刻完。”
容瑾也不是真的想看,他随意点了点头:“既然你喜欢,我会给你请一位精通雕刻之术的师父来。”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不要晚上做这些精细活,会伤眼睛。”
顾如琢一愣:“我还以为,姑娘会劝我少碰这些奇技淫巧。”
容瑾平时对他的课业很是看重。顾如琢本以为,容瑾听了他这些天晚上没有读书的原因,会出言斥责他。
容瑾摇了摇头,心头掠过一丝柔软:“若是你喜欢,没什么不行。”
顾如琢满打满算,才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是什么样的年纪,放到现代社会,应该还在上初高中,还算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也许最大的烦恼就是考试成绩,喜欢的女孩子,和家长的关系。
可是,十六岁的顾如琢,虽然身形还略有些单薄,却看着已经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自律又克制,纵然经历过叫常人愤恨不平的遭遇,却依然沉稳宽和,并没有因此而愤郁怨世。容瑾毫无缘由地将他带离绝境,又对他有求必应,他却从不谄媚,也未骄狂,一心用功读书,从不主动向容瑾索取任何东西。
容瑾有时候会觉得,这样一个人,的确是配得上气运之子的待遇的。
容瑾确实很盼着他用功读书,顺利考上状元,好叫任务早日走上正轨。但是容瑾心想,也不必对这样一个孩子那么苛刻,不过是个小爱好,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于是,他的声音越发轻缓:“读书也该劳逸结合。”
“我以前说我喜欢读书,姑娘就送我去了白鹿书院。我现在说我喜欢雕刻,姑娘便为我请师父来。”顾如琢抬眼看着容瑾,眼中闪着容瑾看不懂的火光:“不管我喜欢什么,姑娘都会答应我吗?”
那怎么行,小孩子是不能惯的!
容瑾矜持地回答:“要看你喜欢的是什么。”
顾如琢却猛地转过身,第一次对他语气不好:“既然姑娘不会有求必应,又何必对我这么好?”
容瑾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如琢硬邦邦地说:“夜深了,姑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容瑾走后,顾如琢看着桌上的刻刀苦笑:人家对你好,你反而因为人家不答应你无理的要求,就发脾气,是什么道理?
姑娘一定是生气了。
可是,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容瑾既然喜欢戴承霖,就不该再对他这么好。
容瑾对他越好,他心中的妄念便越盛。这一年来朝夕相处,他使用卑劣的手段,利用容瑾的天真纯善,每天晚上都去书房和容瑾共同读书。容瑾一心想着他的学业,从没想过这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越是和容瑾接触,就越是爱他。爱他的才情心性,爱他的清冷容颜,也爱他偶尔的懵懂天真。
心中的爱恋,如同熊熊烈火,叫他因为容瑾偶尔一个眼神,尝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也叫他日日夜夜痛苦煎熬。
他知道,容瑾对他没有丝毫的旖念。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他不知道容家是怎么养出这样的一个容瑾。
容瑾心中好像根本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完全是,一片赤诚,毫无理智地信任他,帮助他。
但他配不上容瑾这样的信任。
当容瑾说出那句“既然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的时候,他真的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地叫人心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