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容正在愣神,车玻璃上突然趴了一张惊恐的脸,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因为焦急而显得面目狰狞。
女人怒拍着车窗疯狂嘶吼:“快下车,快下车!朱伟不是人,他是鬼!他要害你,他要害你……”
自从下了飞机,薛慕容已被连番的惊吓吓成了惊弓之鸟,此时见到这个女人愈发恐惧。他猛然觉得,或许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管是刚才的车祸,还是奇怪的朱伟,甚至这辆破烂不堪的吉普车,都是虚幻的。
于是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并反复告诉自己:世界上哪来的鬼?这都是梦,这都是梦!不是真的!之所以看到这一切,是因为妻子和儿子的去世让自己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尽管他一再自我暗示,可车窗外那女人的嘶吼声还在继续,“他是鬼,他是鬼……”不过喊叫声愈来愈远,愈来愈飘渺,飞速行驶的汽车已经将那女人甩在身后。
薛慕容睁开眼,回身往后看,女子还追着吉普车奔跑,一直挥舞着手臂大喊着:“快下车,快下车,他不是人……”
女人奔跑的样子竟有些像自己去世的妻子,薛慕容不禁感到心酸困惑,难道妻子在冥冥之中提醒自己、解救自己?
想到这里,薛慕容抬眼看了看内视镜里的朱伟。朱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苍蝇拍子,不时挥舞一下,像是在驱赶苍蝇。而他的表情平静如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吗?”薛慕容问他。
“什么女人?”
“跟着车跑的那个女人,刚才还拍车窗要我下车。不信你看,现在还跟在我们后面。”
“有吗?没有啊”,朱伟看了后视镜,一脸茫然,“你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定是太累了。那我开快一些,尽快送你回去休息。”
“不对,明明有个女人跟着我们,你看,她还跟着……哎?那个女人呢?”
再次回头的薛慕容陡然发现,跟着吉普车疯跑的女人已不知所踪,此时,宽阔的马路上充斥着浓雾,一团一团,像棉花糖一样,浓得化不开,他们的吉普车像刚从浓雾里钻出来一样。
“薛总,你太累了。还有一段路,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真的是累了吗?看看内视镜中的朱伟,朱伟慈眉善目,完全不像一个坏人,更不像什么恶鬼,也许自己真的心理失常看花了眼。
薛慕容靠在了靠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可刚打了个盹,眼前便出现了妻子那可人而焦急的脸,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小心啊慕容,小心啊慕容,小心……”
突然,妻子的脸慢慢发生了变化,慢慢地,不再是焦急的表情,她在笑,很奇怪的笑,最后竟然变成了黑袍“死神”那张虚无缥缈的脸,眼神更是阴冷、凌厉、摄人心魄。
“死神”慢慢伸出两根手指,做出2的手势,嘴也越咧越大,他在狞笑,嘴里发出幽怨的声音:“你躲不了的,你躲不了的……”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腥味,就像捏着薛慕容的耳朵吹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薛慕容浑身一震,猛然惊醒。
吉普车还在行驶之中,不过异常颠簸,像是从山坡上往下冲。
“朱师傅,我们在哪里?……朱师傅?朱师傅?朱伟?……”
薛慕容的眼光一落到驾驶座,顿时血液上涌,脑袋“嗡”了一声。车在飞奔,可开车的朱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吉普车在自个儿驾驶。
看看车窗外,四面八方全被浓雾封锁,不见一点灯光,不知道吉普车行驶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开往哪里。
一瞬间,薛慕容害怕了,他陡然想起那个要他下车的女人,她说朱伟不是人,是个鬼,看来那不是梦。
又想起屡次看到“死神”的情景:那狰狞的微笑,那发疯的出租车,还有刚才梦中又梦到“死神”,他伸出两根手指,说“你躲不了的,你躲不了的”,难道这一切都是“死神”的陷阱?
车在浓雾中癫狂般飞奔,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颠,大石头几乎将吉普车颠翻。
怎么办?怎么办?
薛慕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猛拉车门,车门纹丝不动。拿胳膊肘撞击车窗,撞在上面却像是撞在棉花上,不疼不痒,可就是撞不动,像被施加了诅咒。
他爬到驾驶座上,急踩刹车,可是刹车像是被焊死了,踩不动,就连方向盘也被锁死了,无法调转方向。
车还在飞奔,借着车灯,他略略能看到前面四五米的地面,像是一个陡峭的山坡,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他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不知道“死神”给这辆吉普车安排了一个怎样的归宿,是一眼深湖?还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薛慕容近乎绝望,他从没有觉得如此靠近死亡。一时间好像看到了妻子和儿子的笑脸,“死神”出现,是否意味着就要和妻子儿子团聚了?若真如此,死了也好。只可惜,自己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车往下冲得越来越快,薛慕容就要放弃了,他闭上眼睛等死,等待着吉普车一头扎进深深的湖水里,或者飞出悬崖,连人带车摔个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慕容的手机响了,竟然是专为妻子设计的铃声:“孩子他爸,接电话了……”
薛慕容浑身一震,要知道,这个铃声自从妻子去世后就再没有响起过,为何此时会响起,难道妻子在天堂打来的?
薛慕容迅速摸出手机,是一个奇怪的号码,6位,“181818”,薛慕容接听,听筒里传来焦急而悠远的女声:“向左吐三口唾沫,然后跳车。吐!”这声音像具有强大的力量,不容薛慕容不遵照执行。
“呸,呸,呸。”薛慕容向左连吐了三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左边车窗外的浓雾一下子散开了。与此同时,一阵风吹进了车里,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跳!”那女声又命令道。
薛慕容像被声音控制的木偶,顾不上许多,一头撞向了左侧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