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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成为暴君之后 > 第184节
  更换了旗帜和盔甲之后,约翰将军率领的军队和蔷薇铁骑合并在一起,渡过多玛河,沿未被神圣军入侵的西岸前行,绕过了被神圣军控制的柯林城。最终,赶在会战前两天,抵达约林城附近,在决战打响之后插进战场。
  科雅的射手与蔷薇铁骑同行,双方在这段时间的征战中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默契。在铁骑冲锋之前,科雅射手从左右两侧率先进行射击,为铁骑提前撕开一道口子。随后铁骑卷至,将裂口扩大。
  生命被迅速地收割着,约翰将军在斩杀敌人的同时,观察整个战场。
  他眺望着战场的东北方向。
  那里是国王亲自率领的王军。
  这是一场倾城之战,他们以进攻来代替防御。
  因此,他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
  暗红的王旗在战火中翻卷,像一片澎湃的血海。与之相对的是被映照成橙黄色的十字旗。
  按道理,就算约林城内的王军尽出,数量上也难以与神圣军相抗衡。然而,此时在罗格朗王军这一侧,骑兵的队伍森然如林。
  西奥尔德一身白袍,率领着神殿骑士,看着火光中站在对面的维拉文将军,忽然笑了一下。
  “命运真是种嘲弄人的东西。”
  他语气轻松,全无被背叛的怒火。
  “我们曾经相信您能够率领我们取得救赎,因此随您至此,但是我们现在发现您没有办法做到。”
  维拉文将军微微欠身,丝毫没有身为背叛者该有的羞愧。
  边境更接近极北冰原,距离圣灵湾和圣廷较为遥远,一直以来受圣廷的影响并没有勃莱西无望内海那么深。而这次,边境诸国之所以参加神圣军运动,更重要的是为了打开自己的海上航路,从罗格朗摄取更多的利益。
  受恶劣的自然条件限制,边境诸国的农业难以发展,然而商业方面,他们其实很难与距离圣廷更近的无望内海和深渊诸国联盟竞争。在此之前,他们以粮食为筹码,就是基于以往的这些争端。但是西奥尔德使大地在一夜之间长出稻谷,却毁掉了他们的计划。
  目睹西奥尔德在士兵们陷入绝望中,才展露神迹那一幕后,维拉文清晰地认识与他们同行的是一位十足标准的政客帝王,而不是以往那些空有威望而无手段的精神教皇。
  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其他的事情。
  一旦教皇西奥尔德成功,他会如何对待在围城中想要夺取主导权的边境诸国?没有帝王能够容忍这一点。而如果罗格朗真的覆灭,教皇西奥尔德得以重振神圣帝国,那么他们将彻底失去崛起与发展的机会。在这场战争中,参与最多的海上神圣军很有可能最大的获利者之一,那到时候,他们又该如何去同神圣帝国关系亲密的无望内海联盟和深渊诸国联盟竞争?
  但是,真正使维拉文下定决心的,还是来自罗格朗这边的消息。
  从边境军抵达战场之后,他们并未遭受过罗格朗太多的进攻,也并未对罗格朗造成太多的破坏。双方的仇恨不像圣地神圣军和海上神圣军那样不可调节。在围城会战决定之前,他收到了来自罗格朗的密信。
  费里三世已经率军攻破神圣帝国首都,消息为西奥尔德封锁。
  来自罗格朗的消息,不一定为真。但西奥尔德能够封锁一次消息,就能够封锁第二次消息,圣城可以覆灭,首都也可能为费里三世攻破。
  命运给了边境军不同的选择:
  如果他们支持罗格朗,那么在神圣帝国与西奥尔德覆灭之后,依附圣廷而得以处于商运竞争优势的无望内海和深渊诸国,将再也无法与他们进行较量。而没有圣廷教义对商业的打击,他们的船队将不再需要带着枷锁而行。而重创之后的罗格朗和勃莱西,也将处于较长的恢复期,难以向边境扩展。
  维拉文认为他们的成功率很高。
  如果罗格朗的消息为真,如今西奥尔德就只剩下处于约林城的这些军事力量。只要让神殿骑士团在这场战役中覆灭,西奥尔德将与神圣帝国彻底成为历史。而就算罗格朗的消息是为了诱骗他们与之联手,只要西奥尔德与其他神圣军溃败于此,神圣帝国照样不日就要灭亡。
  边境神圣军的高层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最终同意了维拉文的选择。
  在利益的这张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与敌人。
  在座皆是羔羊,在座皆是豺狼。
  “我当初该直接杀了你。”
  西奥尔德没有理会维拉文,他直视火光中曾由自己亲自举行洗礼的年轻君主。
  “我距离我最想要的东西,只一步之遥。”
  国王没有说话,与他遥遥相对,火光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他立于万军之前。
  这个世界上,没有祝迟,也没有普尔兰。
  有的仅仅只是国王。
  他是“王权”权柄本身,他就是“王”!
  第182章 为王者
  约林城内, 沃里伯爵在塔楼上的房间中,他望着辉煌的战场, 伸手按在胸前的悬剑者徽章上。
  传说时代里, 因为自身的渺小,而不得不聚集在一起生存的人类,诞生了最初的“国家”概念, 于是“王”这个为诸神追求的权柄,诞生在第一个国家中。世界上的第一位君主就是王权这个权柄本身,一如诸神的名字各自指向对应的权柄。
  诸神为了“神王”的权柄而厮杀着,却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柄最终诞生在最卑贱的种族之中。
  黄昏之战后,诸神埋骨, 在那一场战争中,国王遭受背叛陨落, 却没有真正死去。传说时代结束之后, 最初的人类国度,罗格朗帝国,在蔷薇家族的努力之下,屹立大地。圣主能以篡改历史的方式, 将自己寄托在往昔今在与未来,以求复生, 而作为“王权”权柄本身的国王, 自然能以同样的方式在罗格朗帝国进入民族意识萌芽,王权复兴的时刻,再次降生在大地上。
  那个时间便是一千年。
  千年过去, 信仰再难压制思想火花的迸溅,人文的曙光闪现在历史长河,商业的航船纵横海上。世世代代的蔷薇家族传人将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振兴强盛。在威廉三世统一三十六邦,罗格朗帝国再次形成统一帝国的时候,王权复苏。
  国王于圣瓦尔之死的夜晚,再次降生在大地上。
  他生而为王。
  从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沃里伯爵打开他带来的箱子,取出了里面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下埃尔预言泥板。
  “一千年之后,大地将像陶钧一样翻转起来,那最下面的将到顶上,卑贱者主宰于坟场之上……众神的出生地将不复存在。”他念出上面的预言,以及泥板背面,最新解读出的一句箴言,“上下翻转,千年反复,永不停休。”
  那千年前的无名智者做出了被历史证明的预言。
  千年前,大地上神明高高在上,如驾云端,凡人被层层压在最下面,如奴隶,如蝼蚁。卑贱渺小。然而一千年过去了,诸神永眠于黑暗中,神明成为棋子,凡人在白骨之上主宰世界,那最下面的到了顶上,世界的变动就大地翻转。
  世界与历史,就在这样的更迭里动荡不休,永不停息。
  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也是如此。
  ………………
  地狱,黑石王城。
  千年的战争终结在天使陨落的那一刻,暗红的天幕上,律令封锁了所有的裂缝。蒙拉走在死寂的黑石城堡里,风贯穿在长廊之间,带着从大殿而来的琴弦声。
  魔鬼坐在白骨王座之前,那把在国王遇到刺杀之夜出现过的金色竖琴在他手中。他苍白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弹奏出优雅而低沉的旋律,那旋律像亿万天使垂死,又像亿万鬼魂窃笑,似喜似悲。
  “来谈谈帝王之死的故事吧,亲爱的。[1]”
  他低低地唱着,苍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月光只照出他一半脸庞,另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有的被废黜了,有的在战争中阵亡了
  有的被他们废黜的幽灵缠死了
  有的被她们的妻子毒死了,有的在睡梦中被杀死了
  全都是被害死的——[2]”
  古老的歌剧依旧如毒蛇在黑夜游走般,华美,阴冷,带着对着世界与人类的嘲弄恶意。魔鬼苍白的脸上,带着讥讽般的笑意。他是地狱这邪恶混乱之境的第一位魔鬼,他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愚蠢的,总是分辨不清谁在保护他们谁在蚕食他们的人类——对着木制的偶像叩首,对着庇佑自己的君主破口大骂。
  他们多愚蠢啊,愚蠢到可笑。
  所以凭什么要让他的君主再次为这些人费尽一切心力呢?他的君主该属于地狱。
  跨越了时空,他在与国王再次签订契约的时候玩了个小小的轨迹。他书写了一份关于未来的“命运”,试图赶在千年王国到来之前指引着国王走上死路,好教他带着陛下重归地狱。
  他利用国王赐予他的白骨权杖,他能插手国王最初回归灵魂尚未完全打上人间烙印时的命运。可惜的是,哪怕过了一千年,他的陛下还是像以前那样。国王救下了白金汉公爵,平息了叛变,封锁了黑死病——和以前一模一样,出色而果决。
  他的改变失败了。
  千年王国开启,国王与人间密不可分。
  他再无办法,只能尽心尽力地为他的君主效力,他的陛下在一切结束之后,终归要重回地狱。
  为王者除了国家,一无所有。
  而所有帝王都会死去。
  “……死亡在箍住国王
  太阳穴的空王冠里建立了它的朝廷。”
  这就是国王的命运。
  站在世界尽头的国王,为了他的子民与国家不远万里而来,一身疲惫。魔鬼一眼看到了他的结局。他是“王权”权柄本身,是应着人们的祈求和历史而诞生的君主。人们总有不再需要“王权”的那一日,那一日到来的时刻就是国王的死期。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所以才能不惜一切来拯救他的子民。当他知道未来之后,他不会再这么做。
  魔鬼想。
  于是魔鬼开口,隐藏着恶意与嘲讽,询问:
  “身为魔鬼,我以难得的善心提醒您,您是否明白您即将签署的契约将会为您带来怎样的结局?”
  “我将永不得救赎,我将永不得安宁,将为世所弃。”
  君主平静地回答。
  ——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如此悲惨,还能够如此平静坦然地走向它?承载那样沉重宿命无数苦难却始终平静的灵魂,美丽得足以令所有的地狱生物垂涎。
  他俯身,面带微笑。
  “那么,作为交易,我将效忠于您。而在您被抛弃的那一刻,您的灵魂属于我。”
  “好。”
  那是契约唯一的条件。
  魔鬼放下竖琴,他站起身,从王座上拔下龙骨长剑,开始以白骨王座为中心,刻画一个古老的繁杂的阵法。血族的仆从们端着粘稠的鲜血而入,血液被灌入那些线条中。围绕着王座的血腥阵法,就如王者本身的命运。
  为王者,永无安宁。
  ………………
  大地被血与火浸透,星辰从天空中划过,昭告着不同寻常的时刻。
  “我一直在想和你的会面。”西奥尔德说,“这是这个时代最精彩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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