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挽香背对着她,想说点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
不一会,换好了衣裳,仍旧出来。
薛挽香低着头,坐在大铜镜前梳发,面上端着,有欲盖弥彰的紧张。耳中听到苏哲脚步由远及近,却没走到她身边,她悄悄挑起眉,眼角余光看到她穿着一身中衣,走到旁边立柜旁,打开了柜门,像是在找平日里穿惯的袍子。
她想起花了许多心思才买回来的锦袍。下着雨的黄昏,阁楼上逶迤的昆曲,数着经纬阡陌的一针一线,那些心心念念,等她回来的日日夜夜。
曾经有过一刹那,她都以为她回不来了。而如今,这个人已安安稳稳的在身边,她还求什么呢?
苏哲取过一件旧袍子,看到袖口上的裂线新缝补的细密针脚,她的手抚过那处平整的痕迹,不由得看向为她缝补的人。
薛挽香从旁过来,并不看她手里的衣裳,只垫着脚尖,取柜子里头的一个包袱。把包袱抱在怀里时,她侧着脑袋看她,眼里有一点儿调皮的笑。
“试试。”她将包袱推到苏哲怀里。
苏哲接过来,放到床榻上打开,是一袭质地温润的锦袍,襟口和袍角有秀美的兰叶松枝绣纹,单是看着已知价格必定不菲。
她的目光从锦袍上转到薛挽香的脸蛋上,眼睛眨了眨。
薛挽香许久没看到她般这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上前拾起衣裳帮她穿上。
“这是……给我的?”苏哲还是傻站着,手臂舒展,任由她动作。
“嗯。给你的。喜欢么?”薛挽香的手指白净细嫩,抚着她的襟口将衣裳捋平,再把腰间的丝绦系上,见苏哲没说话,她语音一转佯怒道:“不喜欢也要穿着!我攒了好久的银子才买回来的!”
苏哲笑笑,语气温和:“喜欢的。你给我买的,我怎会不喜欢。唔……腰上是不是宽了点?”
薛挽香瞪她:“谁让你光长腿不长肉呢!”
苏哲的腿很长,她知道,她也知道。
其实这袍子买回来时已经改过一回了,毕竟男子的身形与女子尚有差异,但苏哲昏睡了这些时日,全靠野山参的固本培元汤续命,自然又瘦了不少,新袍子穿在身上,便有些松松垮垮的。
苏哲站在大铜镜前转了一圈,笑得眉眼弯弯:“我真好看。”
薛挽香:……
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么?
午后时分,刘桐禧前来拜问,门一开看到的是活生生的苏哲,刘副头领由衷的高兴,“苏少侠,你大好了?!”说着拜谢她两次救命之恩。
苏哲已听薛挽香说了事由的经过,自然也斟茶道谢。刘桐禧再拜,苏哲再再拜。
薛挽香在一旁看着直笑,俩人契阔半天,才在桌前坐了。
刘桐禧饮了一盏茶,方看着薛挽香道:“苏夫人,你托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高垒泽时常去赌坊,在其中两家都欠了银子。我暗地里去探过,最大的一笔银子,在我和苏少侠坠崖的第二天就还上了。另一笔银子近来赌坊追得紧,高垒泽还不上,给赌坊放贷的覃二带人揍了一顿,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听闻覃二嚷他,能问他少爷拿银子还另一家的赌债,为甚不能拿钱还了这一家的。”
听到此,苏哲与薛挽香对望了一眼,彼此皆心照了。
三人再谈说半晌,苏哲托了刘桐禧帮忙后续的事情,刘桐禧一一点头应下,随即起身告辞。苏哲忙留他用过晚膳再走,刘桐禧哈哈大笑:“救命恩人见邀,本不应拒,但实在是巡抚大人昨日里刚到鄢州城,府衙里诸般事情,为兄身在公门,实不由己。苏少侠大病初愈,先自珍重修养,为兄改日再来,定要与你痛饮一场,不醉不休!”
苏哲见他豪爽,也笑道:“刘大哥既然自诩兄长,如何还称小弟为少侠?不若我们今后,皆以兄弟相称!”
刘桐禧岂有不从,俩人高高兴兴的谈说几句,约定了来日之计,才拱手作别。
冬日里时光暗得早,用过晚膳,天色已然半墨。薛挽香在厨下熬了药回来,盯着苏哲一滴不剩的喝光。
只是到了将要入寝时,薛挽香便有些期期艾艾的,如瀑的秀发打理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放下手里的桃木梳子。
苏哲猜到她心中所想,又等了一会,索性道:“我有许久没练功了,需得静坐一宿。你早些睡罢。关好门,莫等我。”
她说着起身往门边走。薛挽香捉住她衣袖喝道:“才用了药,你出去做什么!”
苏哲顿下脚步,想着说辞。
薛挽香拽着她衣袖走到床榻边,咬咬唇,除下外衣,往床榻里侧睡去了。
苏哲愣站了片刻,薛挽香背对着她道:“还不熄灯么?”苏哲只得吹熄了灯,也脱了鞋袜,钻进被褥里。
俩人中间隔着半人宽,冷风嗖嗖的灌进来,苏哲平躺了一小会,抬手压住被子,把薛挽香的后背盖严实了。
薛挽香扭捏了一会,转过身,看见苏哲正侧着头看她,俩人不约而同的,撇开了视线。
被子本就堪堪够两个人盖的,隔了半人宽,再将被子压住,苏哲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了。薛挽香恨恨的扯着被过被角将她肩膀遮住,手搭在她肩头,闭着眼睛义正言辞的磕磕绊绊:“昨儿个……昨儿个是用了药,你……你迷糊了。今晚,可不许你再……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