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吩咐完,赵金龙便得令去了,以他在省城的根基,要办好这些事,对他来说并不难。而我望着这横躺在一起的十具血尸,却陷入了沉思,这些血尸个个浑身赤红,身上皮肉像充血发胀一样,变得非常透明,仿佛只需要戳破表面一层薄皮,人体的血液就能立刻全流出来。
赵金龙从公司调了不少保安过来,把拆迁工地封了起来,暂停作业,并擅自封锁消息,并没有报警。
工棚里,只剩下我和老乞丐两人,老乞丐点了旱烟袋,狠抽两个,又将烧焦的烟叶吐出来,如是再三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显得心情很焦虑。
我问他说:“这些血尸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
老乞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沉思半晌,才说:“这件事要怪我,我在火葬场呆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想到会存在一种可怕的可能。”
我一呆,就听老乞丐说:“咱们拆掉火葬场,断了沈昭明的后路,他岂会坐以待毙,而不反扑回来。”
我心里一沉,道:“你是说,是沈昭明杀了这些工人?”
老乞丐道:“这十具血尸,皆是中了地火奇毒所致,毒火攻心,便化了他们全身骨肉,独留一滩毒血。你道这地火奇毒是从哪里来的,便是从杨门祖传风水罗盘中而来,咱们把地火蜈蚣的精魄藏进风水罗盘。沈昭名以自身无上奇术开启罗盘,放出了地火蜈蚣精魄,地火蜈蚣只要一出世,必定要以活人精魄为食,被食过精魄的活人,便化为一滩毒血,全身筋骨尽化,成为一具血尸。”
我听老乞丐说的十分吓人,不禁有些害怕,地火蜈蚣的恐怖邪性我们都见识过,这地火蜈蚣吸取了阴阳两条山龙龙眼,只怕又会厉害很多倍。它以活人精魄为食,食后又反哺赤化剧毒,可见它性子极阴,我们现在没了阴阳双龙龙眼帮忙,又怎么能制住地火蜈蚣?
老乞丐一直闷着头抽旱烟,一整天就在他“吧嗒——吧嗒——”的声音中过去了,我心里也异常烦躁,每看一眼那些尸体,心里就越发沉闷,觉得整件事都有问题,找不到开解的办法。
到了晚上,赵金龙用火车拉了个大水缸过来,水缸里果然装了满满一缸鲜血,他让四五个壮汉抬着下来,又在火葬场遗址废墟里挖了一口极大的深坑,将水缸埋了进去。老乞丐以水缸的位置为基点,配合六壬、九宫,在水缸四周画出九个方位,分别埋了一张黄符下去,又覆以朱砂,这一切都做好后,老乞丐面北而跪,对着苍天连叩了三个响头,又化了一道黄表纸。
这一切做好后,老乞丐便让赵金龙退下附近所有人,偌大的拆迁工地,只留我和老乞丐两人。
我们藏在工棚附近废墟里,距离埋黑狗血水缸的地方并不远,临走的时候,赵金龙怕深夜天寒,我们冻坏了身体,特意给我们留下两瓶烧酒,几只烤鸡。我和老乞丐熬到后半夜,冻的不行,我们躲在两块水泥板搭成的犄角疙瘩里,四处漏风,便只好拿烧酒驱寒,喝完两瓶烧酒,我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老乞丐鼻息也重了起来。
我脑袋很重,就有了发晕的感觉,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人走路的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我心里一沉,便觉得非常奇怪。火葬场附近本来就人烟稀少,这深更半夜的,再加上这里是拆迁工地,工人早就撤走了,诺大的地方就只剩下我和老乞丐两人,哪里还会有别的人?
我探头出去一看,只见一轮残月挂在中天,幽暗的月光照在地面上,到处都是灰影,夜风一吹,废墟周围的枯草便胡乱摇动,像是里面藏了很多人。我心里发紧,耳朵里都是夜风吹过的声音,那脚步声却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了。
我再看老乞丐,却发现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竟然仰面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我平心静气再去听,那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又来了,仿佛走路的人非常小心,有意克制自己的步伐。我沉下心去,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还粘着混泥土的铁条在手上,一个人出了犄角疙瘩,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摸过去。我心想,我先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也免得大呼小叫吵醒了老乞丐,最后发现是个小偷,平白让他笑话。
我摸到工棚附近,掀开工棚的帘子,月光恰好透射进去,就看到里面灰不溜秋的,并没有活人的影子。我正奇怪,刚才声音明明是从工棚里发出来的,怎么又没看到人了,难道他们也发现了我的踪迹,又躲了起来?
我这么一想,就有些害怕他们躲在暗处偷袭我,便提了铁条想藏起来,转身的时候,冷不防撞在别人身上,撞的我七晕八素,几乎仰面就倒。
我翻身坐起来,就看到月光地里,有个大活人立在一堆茅草中间,正直愣愣的看着我,可把我吓坏了。我又提起铁条,飞快的爬起来,将铁条横在胸前,冲那人吼道:“嗨,你到底是什么人,再装神弄鬼对你不客气了啊——”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张牙舞爪的摆出一个扑击的姿势吓我,我环顾四周,发现此人并无同伴,胆子不禁大起来。想我有东西在手上,你赤手空拳还能打的过我不成,那人突然朝我冲过来,我抡起铁条,对他兜头打过来,打的他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我被激起了戾气,抡起铁条想要再打,赫然发现那人影站在月光下,月亮冲破乌云的遮盖,直直的打在他身上。我就看到雪白昏暗的光芒下,那人浑身通红,跟个剥了皮的猴子似的立在我面前,表情极其诡异,赫然就是那十具血尸之一,我顿时就吓呆了。
我们一人一尸立在月亮地里,四周野草乱舞,周围全是拆迁废墟,我心里的恐惧无形的弥漫开来。经历过这么多事儿,我对这种事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但心里还是老悬着,总觉得不对劲,不敢再跟他对干下去。
我们对视片刻,我明白单凭手里一根铁棍,显然打不死这血尸,突然找了个机会,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大喊:“老爷子——血尸活了——血尸活了——”朝废墟中间跑过去,这么一口气跑到老乞丐睡觉到的犄角疙瘩里,我冲进去一看,就看到了两只酒瓶还扔在地上,烧鸡打翻在地,而一直酣睡不起的老乞丐,却早已无影无踪了。
我急忙跑出来找,才一出残墙断壁,就看到迎面坍塌的一整面碎墙上,赫然站着刚才跟我对峙的血尸,他一双赤红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传,眼里迸射出贪婪的光芒,正直愣愣的敲着我。
我见势不好,拔腿再跑,在乱砖碎石中跌了几个跟头,一脸的血,样子无比狰狞。
我四处乱喊老乞丐,可他却凭空消失了一样,对我的求救,没有发出半点回应。这时,我翻身爬起来,就看到不远处,又有一具血尸蹲在一堆碎渣子里,像看猴儿戏一样盯着我发呆,眼里含着一团冷光。
我回头,刚才追我的血尸,正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心胆俱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靠老乞丐已经不可能了,要想活命,还是得靠自己。
两具血尸把我当了猎物,一步步的朝我走过来,这时,我突然扭头朝废墟中央跑过去,两具血尸穷追不舍。我把它们带进老乞丐布下的奇阵里,那两具血尸冲到九宫位范围外,突然就不走了,我这才停下来喘气,这时,从四面八方各个不可思议的角落里,爬出了剥皮了一样的血尸,它们一个个姿态各异,十分可怕的将我团团围在奇阵中央。
我心里默念上清源诀,手里掐了个法诀,平心静气,冲一群血尸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邪物,竟敢在本风水师面前放肆,还想不想活下去了?”
突然,有具血尸嘴里发出“咔咔咔——”的怪声,却并没有再靠近一点,我心里奇怪,就看到我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了,里面嗖嗖嗖的往外冒沙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这个局面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强迫自己镇定,内心却已经大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