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sixteen
韩朔带她去的地方是三里屯一家清吧。
听说今晚不止是他们，电影学院负责人带着他们班顶梁柱也来了，对方和韩朔一样都是大三模特班的，在圈子内算是比较有名的竞争对手。
清吧内音乐舒缓，人们走动间脸颊上都带着笑意，步履缓慢。韩朔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里头其中一张桌子坐着自己要找的人，便迈开长腿走过去。
徐杺紧跟而上。
“郑老师，您等的人来了。”
有人似笑非笑，对坐在中间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笑道。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看气质像是老师。而他身边坐了一个个头和韩朔差不多的年轻男人，想来应该就是要和韩朔好好争一争开场和压轴的那一位，好像是叫许峰。
“来的这么慢，臭小子。”
“堵车。”
韩朔走近之后二话不说就坐下了，没了高大的身影挡着，徐杺鄹然出现在一桌人的目光中。徐杺见一桌人都似有似无看向自己，也不慌，眼睫垂下，礼貌得先跟郑东魁问好：“郑老师您好。”
郑东魁虽然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可对模特班以外的学生都很眼生，闻言他点了点头，眼睛一瞥，看向韩朔，大概是询问他为什么带别人来。
“郑老，这是咱们学校大二服设一班的，叫徐杺，您不认识吧？”
听到是服设一班的，郑东魁的脸色放松不少，他这才笑着看向徐杺，话却是对着韩朔说：“你从哪儿拐来的这么一个才女？”
服设一班几乎算是同年龄国内服设专业大学生最好的前一百人了。
“什么拐啊？她现在在我工作室工作，我带她来涨涨见识，有张檬和陈华在，显得她跟个乡巴佬似的。”
“混账！怎么说话的？”见徐杺一脸早已习惯似的坐了下来，郑东魁斥了韩朔一句，可到底是他看好的学生，所以他语气虽严厉却听出来并不凶，尤其是听到张檬和陈华两个名字之后，眉宇更是带了一股笑意，“他们两个还在跟你那瞎混。”
“昂。”
他们两师徒你一句我一句，几乎就等于把隔壁电影学院的两人晾在一边，等郑东魁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臭小子绕的兜进圈子里，便暗带警告得怒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对隔壁两个人说：“不好意思啊陈老师，咱们学校这臭小子一向没什么规矩。”
“没关系。”那陈老师客气得笑着，倒是一旁的许峰，徐杺看到他正打量着自己。
“郑老师严师出高徒，韩朔的名气在圈内也是响当当呢，就我听说的想签他的公司就不下十家。”
韩朔没说话，郑东魁倒是笑着挥挥手，一副“这小子我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就是傲！自己没什么本事还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起！还自己开工作室呢？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就蹬鼻子上脸。”
这话说的，明贬实褒，对韩朔的骄傲无一不透露在字里行间之间。
明显的一桌人都听出来了。
韩朔扯了扯嘴角，片刻后勾了起来。
徐杺离他近，余光瞥到，心里哼了一声。
既然都到齐了，一桌人当然就开始谈正事了。韩朔和许峰作为两家学校的顶梁柱这次走秀名单上有他们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谁都知道光走是不行的，开场和压轴，肯定得排好，别的得等校内出实际名单了再往中间排。
郑东魁当然觉得以韩朔的条件和专业水平，那么重要的压轴肯定是非他莫属，可明面上不能太明目张胆得偏袒，所以才出来和服装学院的负责老师出来谈一谈，开场其实也重要，可对方能不能满足于此就得看今晚能不能谈妥。
可看态度，a大在座的三位都明白，对方肯定是冲着争取压轴来的，哪怕争取不到压轴，作为交换，开场和中场两个位置都得争取过去。
可偏偏此时此刻，一向长着一张贱嘴的韩朔却一句话都没说，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许峰也是什么也没说，两个大长腿往沙发背上一靠，安安静静一左一右，对称得像一幅画，而谈的最热闹的好像只有坐在中间的两个人。
那个陈老师谈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饮料，余光扫了扫对面坐在沙发上不动也不说话的韩朔，心底忍不住暗暗对比。
这时，韩朔终于开口了：“郑老，我看这事儿也别争了，彩排的时候走一场，比划比划不就分出来了。”
郑东魁闻言，瞥了韩朔一眼。
韩朔嘴角那抹笑十分漫不经心。
韩朔这样说，那陈老师就犹豫了。
他看了看许峰，后者也正眯着眼看着韩朔，没有吭声。
然后郑东魁哼笑一声：“臭小子……不过这主意也不错，陈老师，少年人血气方刚，你看要不……”
那陈老师见郑东魁这么说，脑子一转，立即打断了郑东魁的话，说：“可等彩排的时候再选定是不是有点仓促？其实……咱们许峰气质更清澈，平时在校内走秀也是多走开场的，我看这一点咱们就别争了，开场和压轴岂不都一样？”
郑老师话锋一转，原本强力争取许峰走压轴，现在立刻就改了态度。
实在是被逼无奈，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韩朔和许峰身材接近，但气场和气质来说，始终是韩朔压许峰一头，要是到彩排的时候在那么多人面前被韩朔压下去，那剩下的模特排序他们学校可就要被动了，陈老师觉得赌不起。
原本想着争取一下压轴，哪怕气场压不过都已成定局，可没想到韩朔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空都不让他们钻。
陈老师心底那个气啊。
随即像是明白陈老师的想法，被评做“气质清澈”的许峰这时候悠悠开口，道：“我走开场没问题的。”
郑东魁这才满意得点点头。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其实原本陈老师也知道，今晚多半是抢不到压轴位置的，可结束的那么简单，陈老师心底到底有些不甘，便试探得对郑东魁说：“那……陈老师，中场的位置你看……”
可没想到郑东魁大手一挥，说：“嗳！既然陈老师你都说了开场和压轴没啥两样，那么一共十八个模特，中场两家学校各出一个！陈老师你放心，我这人一向是很公平的。”
陈老师欲哭无泪。
他想的明明是要中场两个位置。
压轴这事儿本来就已经亏了他们一头，现在中场两个位置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虽然他已经尽力，但也难保回去之后不会被校方那边喷死。
可如今郑东魁都已经开口了，再争下去就显得他们斤斤计较，所以陈老师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吞，不再说什么了。
“徐杺。”
这时候大家不谈正事，气氛放松下来，没想到许峰突然喊了徐杺的名字。
徐杺抬起头，同时也察觉到身旁那人也抬起了头。
许峰笑着看她，他其实长相真的是偏干净那一款，和韩朔那咄咄逼人的脸蛋不同，说他“气质清澈”，其实也并不算瞎说。徐杺听见他问：“开学那场大二的校内秀，周文远身上那套《冥想的鱼》，是你的作品吧？”
徐杺恍然，而韩朔则是更深得看向许峰。
开学大二走了一场秀，是大一下学期期末大考试，当时周文远和徐杺搭档的服饰作品就是《冥想的鱼》，并且徐杺这套作品还被专业老师打了高分，衣服加配饰也放在了教学楼一楼的展览厅里展览了半个月。
韩朔仔细看过徐杺的作业，当然知道。
徐杺点点头，说：“是的。”
这时郑东魁听了他们的话，好奇得问：“怎么？”
“也没什么。”许峰笑着摇头，对郑东魁说，“只是因为那场秀我也去看了，徐杺那套作品让我印象很深。我曾经在拍《悦读》的时候穿过一套据说用云南白族扎染工艺做成的那种长袍，那有点像泼画又不是泼画的感觉让我很久都忘不掉。而那么巧，徐杺那套作业也给了我一样的感觉，所以见到本人忍不住，就想问问。”
带模特班的老师对衣服的工艺并没有很深的了解，闻言两个老师都是一脸疑惑。而徐杺闻言，则是点点头，对许峰说：“我高三暑假的时候在云南专门学过。其实这门技艺在我们学校也有专门的课程，不过是在选修上，而且并不算完整。你觉得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大一的时候我们班还没有接触过这类技艺，所以当时除了我没有别人用。”
所以当时老师对她称赞有加，并且说她手法标准，才把那套衣服放在展柜里让别的同学好好观摩学习。
大家都说她是为了做这个专门去校外找老师学，其实不是，她对扎染工艺一向感兴趣，高三的时候就亲自去了一趟云南，专门学了这门技艺。一个暑假下来，加上平时私底下也有钻研，所以大一的时候才能用得这么好，为她的作品添上了较为惊艳的一笔。
闻言，郑东魁也向徐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你这次不打算找别人做了？”郑东魁暗暗踹了韩朔一脚。
韩朔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也好。”郑东魁点点头，然后压低了一点声音，在韩朔耳边说，“这么个好苗子，留着自己用。”
好苗子这时候正在和许峰说话，基本是许峰问一句，她答一句。
大概是聊到衣服的话题，她表情专心致志。
韩朔“啧”了一声，坐起身来对郑东魁说：“您老担心我干嘛？还是好好想想大二大四的名单吧。”
“你小子……”郑东魁嘟嘟囔囔地骂他，然后说，“那你记得给我在班上好好挑，大三我就不管了，名单你到时候□□发我，敢随便选到时候丢人现眼，老子削你！”
“行。”
后来大家坐到十点半，郑老师就说累了要回了。分别之前，许峰要了徐杺的微信号，还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徐杺没有多想就加了。
可就在韩朔大发慈悲送她回学校的路上，却在冷嘲热讽：“才刚说完不准飞别家就和别家交换了微信。”
徐杺：“……”
“我可先警告你，咱们工作室是不能接私活儿的，尤其是你们三个。”
“我知道。”
“知道你还加？”
徐杺深吸一口气，忽然看着他，伸出手道：“手机给我。”
韩朔挑眉看了她一眼。
然后用舌头顶了腮帮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甩给她。
徐杺安静地拿出自己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把手机还给他：“微信号也给你了，你别再说话了，好好看路。”
她的语气，仔细听有种淡淡的无奈和不耐烦。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韩朔说话的时候，徐杺总控制不住自己。
韩朔：“……”
反应过来后，韩朔气笑了：“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哄啊？”他虽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手机，然后单手操作了一下，把手机揣回兜里。
“加了微信也不能通敌叛国，许峰那人，呵，跟你一样假的要死，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将来变成个假人。”
直到车停到女生宿舍楼下，韩朔才像是啰嗦累了，摆摆手让她滚下车。
这会儿离关门还有几分钟，阿姨在门口张望，见徐杺站在车前，便扬声提醒徐杺赶紧进去。
徐杺应了一声就关上车门往宿舍走。
身后的跑车，好像多留一秒都不愿意似的，车内的人踩足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带起的那阵风，似乎融入夏风之中，拂过徐杺的手臂。
她回头，夜幕之下，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