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儿都说了雨会停,那肯定就会停的别担心了。”如欣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慰杏儿。
瞧瞧现在的小丫头就是见识少,肯定是跟着乙儿的时间短,不过是看天象而已,乙儿什么时候还能出错的。
杏儿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姑娘都不急,她一个小丫鬟跟着凑什么热闹嗯。
乙儿吃光碟子里最后一块豌豆黄,舔了舔手指上的余香,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杏儿正想提醒一句,手指上脏不能舔,她家姑娘就带着如欣一块要出去了,外头可还是下着雨呢,姑娘的身体才刚好一些,要是再淋了雨肯定得生病。
“姑娘,您别走啊,伞还没拿呢 !”忙不迭拿了准备好的油纸伞,跟着跑了出去。
乙儿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回头莞尔一笑,“傻杏儿,你瞧瞧这哪里来的雨啊,我们可不能让人等急了,走吧。”
杏儿的伞都已经打开了,啊了一声,拿掉伞抬头去看,天空一片碧洗,哪里还有什么雨啊!
天哪,这也太神了吧!
赶紧跟上她们的脚步到了大门边,“姑娘,即便是现在雨停了,您也要心里有个底,方才可还是在下雨的呢,这会不一定会有人。”
乙儿点了点头,知道杏儿这是担心等会外头没人,她的心里落差太大会伤心,“不要担心,会有人的。”
杏儿已经习惯了她家姑娘的这种安慰人的方式,呵呵的傻笑了两下,明明需要安慰的人又不是她!
大门吱嘎一声在家丁的用力下打开了,一打开杏儿的双眼就忍不住的瞪大了,嘴巴震惊的微微长大,这可比昨天的人还要多啊!
尤其是排在第一个人,就是昨日那位老婆婆,她手里带着雨具,看到大门打开就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下人放好了桌椅,将她的小旗子插好,风轻轻拂过,小旗子就在风中飘扬着。
等到乙儿一坐下,老婆婆就自然的在她前面的凳子上做好,“大师您来了。”
乙儿分明和这位老婆婆才刚昨日见面,就好像是相识许久一般,含笑着点了点头,“我来了,婆婆起的早,应该没淋太多雨吧。”
老婆婆也笑得很高兴,“今日是我女婿送我来的,女儿怕雨天地滑,担心我会摔着。其实我女儿都许久没回来看过我了,若不是听闻昨日有人因为地滑摔了,她们夫妻也不会特意回来看我一趟。也就不会知道她嫂子一直亏待我老人家。昨日她就接了去她家住了。您瞧,我今日就是从女儿家过来的,只要一刻钟呢。”
“那真是恭喜婆婆了,婆婆的卦想来也已经有了答案,不需要我来算了吧。”
“不必了不必了,大师心善,留了机会给其他有缘之人吧。今日老婆子不是为了算卜而来的,是专程来感谢大师的,这是老婆子女婿的拜帖,女儿女婿孝顺,以后老婆子也能跟着享清福了。”
乙儿笑着又道了一句恭喜,没有忸怩的接过了老人家手中的拜帖,打开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大理寺少卿裴嘉齐。
原来这位老夫人正是裴嘉齐新过门妻子的母亲。
裴嘉齐的妻子姓许,父亲早早的就病逝了,还有位兄长,只可惜兄长耳根子软,没什么大本事,倒是娶了个精明市侩的嫂子。
许氏出嫁之前,尚能护住家中老母亲不受嫂子欺负,等她嫁人之后嫂子就变本加厉,对母亲不闻不问,虽然说不上虐待,但也过的清苦。
近来更是以节俭为由,撤了老夫人的婢女。
两家离得远,隔了一道城门,许氏又不能总回娘家,自然是不知道老夫人的现状。
昨日老夫人找了机会,本想去裴府找女儿,结果高门大户的根本不信她一个老婆子会是新夫人的母亲,夫妻二人又正好都不在府上。
她才会在街头遇到了乙儿在算卜,觉得有缘就想试一试算上一卦。
没想到虽然卦没算到,可也因此得了机缘,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女儿,今日就是来道谢的。
乙儿收下了帖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原来是那个不听她话从马上摔下来的裴嘉齐啊,还真是有缘了。
老夫人这次出来还带了丫鬟,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着路边的马车走去,马车上一个明丽的美妇人掀开了帘子,朝着乙儿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乙儿看到那双眼睛就想起来了,是她啊,在围场外,和裴嘉齐抱在一块亲热的人,原来就是他新过门的夫人呢。
果真是一段好姻缘。
这个插曲也就这样过去了,当然她也并不能预料到,今日这段善缘,会带来何样的回报。
有了乙儿昨日看天象说准下雨时辰的事后,再没有一个人怀疑乙儿的能力了,再加上她说巳时开卦,巳时的雨就停了!
这样通天的本事,才是让人觉得颤栗的。
*
又过了三日,乙儿还是按照习惯,只是每日开卦的时辰不一样,有的时候早一些,有的时候会晚一些,可规矩都一样,还是每日三十卦。
这样的古怪的规矩,加上从未有过算差了的结果,不消几日,整个京师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她的名头。
也有算过的人问过她的姓名,她都只是笑着指了指她的身后的旗子。
因为上面只有个卜字,最后大家就戏称她是神卜大师,街头巷尾都在传,京师来了个人美心善的神卜,久而久之就连官宦人家也开始传。
这一日正好是殿试的日子,顾洵一大早就出府进了宫,今日不仅是整个大周朝的大日子,也是周以世的大日子。
小皇帝今日难得是精神抖擞,自愿的穿着龙袍认真的端坐在宫殿之上。
顾洵也觉得有些稀奇,最近周以世不管是读书还是看奏折,都比以前上心的多,很多时候不用他说,都会自己提问,进步非常的大。
或许乙儿有一点说对了,萧清荷进了宫不全是坏事,至少在选妃的这件事情上,也让周以世看清了现状,即便他是皇帝,在没有能力掌控整个朝局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面子皇帝。
只有他真正的有了自己的势力,他才是一个真正实权的皇帝。
尤其是在殿选之前,周以世还和顾洵分析了他眼中的朝局。
如今朝堂之上,沈谢两位阁老争权夺势,很多时候即便是他想要那决定的事情也必须要有他们两人的首肯,才算是能行。
而真正的保皇派,以葛太傅为首,可因为葛太傅年事已高,又从不结党营私,近几年入朝为官之人不是沈谢两位阁老的门下,就是他们的党羽,导致无人敢发出第三种声音。
顾洵很是欣慰,周以世终于能把心思花在朝堂之上了,他不是不聪明,相反的一点就透。
只是之前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没有责任感和对江山的欲望,好在为时不晚。
顾洵把这次参加殿试的考生需要注意的一一都罗列了出来,“当然,事无绝对人无完人,到底谁是璞玉还需要陛下自己去发现。”
小皇帝连夜抱了佛脚,等到坐在大殿之上看到沈谢两位阁老的时候,又没了底气。
尤其是刚一进殿就沈阁老就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似今日不是殿试,而是和平日的早朝一般无二。
是了,他的嫡亲孙女又成了陛下的贤妃,等到将来贤妃生下皇子,这大周到底谁做主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听多了,周氏这几代帝王都命薄的很,没准周以世什么时候龙体有恙也是说不准的,沈绍的心也跟着就热乎了起来。
甚至有时候都不将谢易邡放在眼里,谢易邡有兵权那有如何,他有的哪里是谢易邡可以比拟的。
“陛下,殿试的时辰已经到了,您看?”
小皇帝正襟危坐,把昨晚上熟记的话流畅的说了出来,“即使如此,那就宣了考生们觐见吧。”
谢易邡也进了大殿,看到沈绍的时候,甩了甩衣袖就哼了一声,不想和沈绍站在一块,看到他就有些心烦。
没想到他不搭理沈绍,沈绍反而还自己黏了上去,“哟,这殿试谢大人也听得懂啊?我还以为谢大人这几年舞刀弄剑惯了,已经听不懂了呢。”
谢易邡想还嘴,就想到了前几日和瑄王私下说起的时候,冷笑了几声,“自然如此,沈大人可是与陛下姻亲的人呢,我等怎么可以比呢,不过就怕沈家会成为下一个姜家了。”
本朝虽然没有说外戚之家,不得入朝为官的说法,可有了当年姜皇后的例子在前,谢易邡这么说,可就差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沈绍想干政了!
“你这无礼匹夫!真是不可理喻。”
两人是谁也看不上谁,要不是估计今日是殿试的日子,没准就挽起衣袖干起架了,最后也只是冷哼了一声谁也不理谁。
这也导致什么时候考生进场了都没有发现。
因为一开始就失了主动权,等到两位阁老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之前两位阁老就明里暗里的问过小皇帝,殿试考些什么,周以世大致是说了个方向,是要问关于对四书五经等古籍名典个人见解的问题。
所以早就放出消息去了,没想到今日小皇帝一开口的问题就把前面的几个考生都给问懵了。
“朕想问的是,立国之基为何也?”
不止是考生们脑子一片空白,就连听着的两位阁老也是一惊,可让他们惊的是,不知为何这个问题有些耳熟?
若是一开始不知道考题没有准备过,也许还准备过这些,可这些考生在家看的全是古籍心德,突然考题换了,临时要应变可就难了。
而且小皇帝的问题还不止这一个,这倒不是顾洵给他出的题目,全是他近来对怎么做好一个皇帝的一个反思和感悟,所留下让他苦恼的问题。
又结合了当年皇奶奶殿试之时,考考生们的问题,做了参考,才有了今日的这些试题。
他偷偷的抄了一张纸的内容,就怕自己问着问着就忘了。
不过好在有的那也是凭实力进的殿试,总有个别应变能力强的,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却都没有答道小皇帝想要的点子上。
考了十几位,沈绍终于按捺不住低声的派人上去打断了这次的殿试,小皇帝早有准备,“也让考生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沈阁老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的问题很是新颖,老臣是一时好奇,所以才问一问陛下。”
“哦,沈爱卿说的是这个啊,是朕翻阅了当年皇奶奶和父皇殿试时的问题,一时没有答案,很是心急才临时起意,想让考生们替朕解答疑惑。”
沈绍和谢易邡猛地大惊,他们就说方才为什么听这些问题会有紧绷之感,这竟然是当年他们两殿试之时,姜皇后考他们的题。
姜皇后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到如今已经位及阁老重臣,还是一想到当年她坐在大殿之上,那睥睨一切的眼神。
即便是女子,也让人不寒而栗,心生敬畏之感。
沈谢二人方才还冷战互不说话的,竟然在这一刻的时候,有了心意相通的感觉,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小皇帝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嘿嘿嘿的偷偷笑了一声,想起来师傅说过的话。
轻轻的咳了咳,“两位阁老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的?”
小皇帝的声音瞬间就将两人拉回了现实,先是朝着对方的那张脸哼了一声,迅速的撇过脸去。
顾洵淡淡的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臣觉得陛下做的很对,以古为镜可知兴替,尤其是民生大计一向都是立国之本。”
沈绍想要反驳,却发现话都被顾洵给说完了,难不成要说姜皇后选官的方式错了?
他可就是姜皇后一手选出来的,反驳姜皇后岂不是在说自己的错的,至于先帝就更不可能了!
这次是他掉以轻心了,这口气他不管是要不要咽,而他苦心策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也只能认栽了,他该如何去面对他许过官位的那些世家?
不过好在,苦恼的人不止他一个,谢易邡也是毫无头绪,这哑巴亏只能吃了。
此时小太监正好宣读到了一个名字,“太原贡生柳品尧上殿。”
顾洵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柳品尧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啊?
只见柳品尧一身青衫规规矩的从殿外走了进来,光线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顾洵看到了他眉清目秀的样貌,突然想了起来。
这人不就上次乙儿说过的,那个爱慕她的考生吗!
顾洵心中暗暗的和自己比较了一二,哼,就这长相连周乾礼都不如,哪里算得上好看了!
*
而远在顾府门外的乙儿根本就不知道,顾洵已经因为柳品尧吃起了干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