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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贤德妃 > 第60节
  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却仍强忍着,奶娘紧紧握住西闲的手:“好姑娘,你快去吧,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若是能走动,一定跟你走,以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跟小主子,我就算在……我也就、很放心了。”
  先前西闲来到雁北,本来就没有打算带了奶娘过来,毕竟那会儿她的年纪就不小了,且又有些老病,想让她在京内颐养天年。
  可奶娘放心不下西闲,又觉着杞子并不很顶用,所以坚持要跟着来,好歹让西闲身边多个可靠的娘家人。
  “不成。”西闲摇头:“我要一个走了,他们追究起来……”
  “别再耽搁。”柳姬道:“只要你安全离开,她们就不会有事。”
  奶娘也焦急地推她道:“快些走!叫人发现就坏了。我知道这些日子姑娘过的很不开心,但你不为自己着想,好歹要为了小主子着想。”
  最后一句话正落在西闲的心坎上。
  西闲虽在王府住了近一年,对除了真珠院之外的其他地方却熟悉的有限,但柳姬却仿佛了若指掌似的,黑暗里带着西闲左避右闪,每每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避开巡逻的侍卫。
  而那本来上锁的院门不知何故都是开着的。柳姬一直护送西闲出了侧门,这会儿真珠院里的火光已经透了出来。
  西闲忍不住问道:“奶娘跟杞子他们会没事吗?”
  柳姬道:“她老人家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安好,她自安好。”
  西闲还要再问,门外有个人迎上来,两下撞见,西闲几乎没忍住失声,柳姬垂了帽兜遮住半边脸:“快带她走。”此刻竟换了一副男人的嗓音。
  苏霁卿正等的绝望,猛然看西闲当真出来,也顾不得避嫌了,将西闲轻轻一抱抱上马车。
  西闲定了定神,从马车里坐起来往外看,却见王府的侧门已紧紧关闭,而透过那高高地王府院墙,隐隐能听到里头骚动的声响,外宅的侍卫们也已经惊动,开始严查。
  望着那透过院墙而起的火光,西闲知道,这个地方……自己是再回不去了。
  那一刻西闲的心中竟极为空落,但在空落之余,却又有一种极为放松的感觉,就好像出了笼子的鸟儿,就算不知道前路吉凶祸福,可仍旧能为自由自在的展翅飞翔而觉着无限欢悦。
  柳姬的用意西闲当时其实已经猜到了——柳姬当然是想借这场火,制造西闲已经殒命的假相,实则让她暗度陈仓。
  只是毕竟是仓促之间,西闲算不到各种细节。
  比如柳姬当时现身时候所带的是什么“东西”。
  在随着戏班而行之时,众人闲话起来,原先戏班里有个唱花旦的,生得最好,性情也风流,在王府唱戏的时候,跟某个管事有些勾连,一天前就没回戏班,只派人送了一笔钱给班主,说不跟着回去了。
  班主因知道她向来有跳出这行当之意,且对方又是王府的人,便也一笑了之。
  西闲听了后,心中发毛。想到柳姬所带的那“东西”,虽直觉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对戏班众人,苏霁卿只说西闲是自己同乡的妻子,丈夫本带她过来做买卖,后撇下她去了南边杳无音信,如今要带她过去找寻。
  一来苏霁卿的人缘最好,大家都有意照拂。二来,众人走南闯北,听了这样说辞,都明白西闲的“丈夫”必然在江南寻花问柳,哪里还记得家里的妻子,又见西闲有了身孕,便格外怜惜。
  这一行人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月,快过泰州的时候,在一家客栈歇脚。西闲无意中听几个走商的客人在说起雁北王府的奇事。
  西闲这才知道,死者并不只是一个,还有真珠院一名侍女,以及……奶娘。
  至此西闲已经确认,那侍女跟“侧妃”,一定是柳姬的手笔。
  但是,奶娘?
  起初西闲惊闻消息,痛怒交加,自然以为是柳姬动的手。
  可西闲无数次回想奶娘跟自己分别时候的话,奶娘显然比她更清楚柳姬的打算,也很配合柳姬的打算。
  所以在柳姬背了那个人进来的时候,奶娘一点儿也不觉着意外,更没有问一声。
  西闲还记得她宽厚的手掌握住自己时候的温暖跟不舍。
  其实在那会儿,奶娘早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
  毕竟真珠院失火,如果只烧死了侧妃跟一个侍女的话,有些说不过去,但如果连侧妃最亲近的奶娘也因而出事,可信度自然就不消说了。
  柳姬并没对奶娘动手,倒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而是她清楚西闲外柔内刚的性子。
  柳姬知道若她敢对奶娘下毒手,西闲绝不会原谅。
  那样的话,她非但留不成“后路”,反而会因此而树敌。
  但奶娘毕竟是没了。
  她让西闲安心的离开,也为了西闲的安全而牺牲了自己。
  西闲越想越是不能克制情绪,心潮起伏之际,腹中孩子似乎也有所感知。
  当晚折腾了半宿,竟在泰州生下了小泰儿。
  当稳婆抱着那小东西给西闲看的时候,向来镇定如她,先前生产都没有晕过去的人,此刻几乎吓的晕厥。
  才出生的那孩子实在是太过瘦小了。连见多识广接生了无数婴儿的稳婆都为之愕然,连说从没见过这样小的娃儿,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哭声都微弱的令人心疼。
  起初大家无不揪心,生恐如此瘦弱的孩子不好养活。
  苏霁卿同戏班主人商议,戏班先自回苏州,他留在泰州,照料西闲跟小孩子。
  那段日子对西闲而言,又是心酸,又是甜蜜。
  她按捺下所有心绪,一颗心扑在小孩子的身上,几乎日夜无眠,幸而有苏霁卿在身边,又从泰州当地请了两位有经验的奶娘帮忙,在众人的细心看护下,这小家伙也慢慢地开始长身体跟精神,半月后,哭声已经算是响亮了。
  苏霁卿怕西闲产后落病,小孩子路上水土不服等等,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才又启程。
  西闲之所以给婴儿起名叫“泰儿”,一来是因为他是在泰州诞生的,二来,想让这从还没出生就九死一生备受波折的小家伙“否极泰来”,从此平安喜乐。
  “呜哇……”内室又传来泰儿的喃喃声。
  西闲忙起身入内,却见小东西闭着双眼,却挥舞着两根细细的小胳膊,睡梦中也不安生。
  在他身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泰儿才又睡了过去。西闲松了口气,转身之时,却见苏霁卿站在门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从最初在京城直到现在,两个人都经历了太多。
  目光相对片刻,西闲先笑了笑,苏霁卿见她笑了,也才随着一笑。
  西闲回头看一眼泰儿,道:“三哥,我方才想起这一路过来的辛苦,若不是你冒险救助维护,我们母子只怕早就性命不保了。”苏霁卿摇头:他早说过了,他不后悔。
  甚至庆幸当初随戏班北上之举,庆幸下决心去王府接她之举。西闲道:“三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霁卿道:“是什么?你说就是了。”
  “你先答应我。”
  苏霁卿无奈:“你知道我什么都会应你的。”
  “当年……夫人认了我做干女儿,”西闲微笑地望着苏霁卿,温声道:“现在,我想让三哥当泰儿的干爹,不知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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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0709一更
  苏霁卿听西闲说了这句, 眼眶微微泛红。
  其实就在西闲成为了镇北王侧妃之时,苏霁卿就知道今生自己跟她再也无缘。去雁北也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
  后经过那惊魂一夜, 一路上相扶相携, 患难与共,更亲眼见证了小泰儿的诞生, 如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早已经不止是当初单纯的那点男女之情了。
  在苏霁卿伴随西闲来到江南隐居后, 对外,他只说西闲是自己的“兄嫂”, 兄长因南下办货, 嫂子产子无法跟随,所以暂时在这里养身子。
  进进出出从来都是规规矩矩, 以礼相待。心中对她虽然仍有的眷恋牵念斩不断理还乱,却从不曾从言行中表露出一丝一毫。
  或许他要做的, 唯一能做的,无非就是保护她的周全,让她跟小泰儿平平安安。
  如今听西闲要他做小泰儿的干爹,苏霁卿也明白, 这是西闲另一种周全自己的方式。苏霁卿停了停, 笑道:“我……当然求之不得。”
  当日下午,苏霁卿领了一个人来,这人就是当初劝他去雁北的尹西园先生。
  毕竟他立刻要回京城去, 可如果家中没有男子照料,只留西闲跟泰儿母子在, 恐怕生事。
  尹西园是个机灵之极的人,在戏班从雁北回江南后,因苏霁卿没有陪同,他询问起班主,得知苏霁卿陪着他同乡的妻子耽搁在泰州了。
  尹西园听说西闲产子,便料到一时半会回不来,特派了心腹的家人送了些银两过去给苏霁卿。
  那会儿苏霁卿留在泰州,因要给西闲养身子,又雇奶娘之类,花费不少,正有些暗中犯愁,得了尹西园的银子,犹如雪中送炭,顿时解了燃眉之急,苏霁卿心中感激万分。
  后来苏霁卿同西闲回来,却并没有让她跟尹西园见面,反避开姑苏这繁盛的地方,悄悄去了古镇。
  尹西园是个洒脱的人,也并没有因此而有半点怨言。只是他心中也有些数……猜测这位“同乡之妻”,多半就是苏霁卿的心上人而已。
  尹西园自己是个擅写戏文的,自然猜得到两人之间一定有一段匪夷所思的纠葛,但他跟苏霁卿是知己之交,所以既然苏霁卿不说,他就不问。
  如今苏霁卿要离开一段时间,想来想去,把西闲母子托付给尹西园竟是最好的选择。
  乘船而来的路上,尹西园才笑道:“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叫我看见佳人了。”
  苏霁卿立刻纠正道:“待见了后,西园兄就随我称呼,以‘嫂子’相呼最好。”
  尹西园道:“我本以为你是《西厢记》里张生得莺莺小姐,怎么……现在看来,却像是赵太//祖千里送京娘。”
  前面的《西厢》自然是人尽皆知,后面这个,说的却是宋太//祖赵匡胤没有称帝前的故事,赵匡胤年青之时,救了一位被囚禁的苦命女子京娘,为了保护京娘安全,赵匡胤跟京娘结为异姓兄妹,辗转千里,把京娘送回了她的家乡京城,此事广为流传,成为美谈。
  苏霁卿听到“赵太//祖”的话,若有所思,道:“西园抬举我了,我怎能跟太//祖相提并论,赵匡胤千里护京娘,纵然京娘对他心生爱慕,他却仍不为所动,而我……恰好相反。”
  尹西园听了这话,已确认了苏霁卿的求而不得。但苏霁卿是京内的贵公子,家境极佳,品貌俱上,又能对什么样的女子如此苦恋而不得?甚至对方已经嫁人生子……倒是让他好奇起来。
  苏霁卿事先已经同西闲说过此事,西闲虽不想见外人,但毕竟是苏霁卿的朋友,也是他担保过的,何况人在异乡,有些外面的事方不方便,的确得有个可靠的人周旋走动。
  在码头下船,沿枕水街走到门首,尹西园打量着那精致的门头,笑赞了几句,道:“霁卿知不知道,你没去找我之前,我正寻思着去同里或木渎那边去找个僻静的地方隐居一段时间,又怕你有事找不到我,才又多留了一阵,果然给我猜中了。”
  苏霁卿问:“怎么又想隐居?”
  尹西园道:“还不是又给人催戏了?欠了好几家的戏文,每天给追着吵嚷,聒噪的我难以安神。”
  “好好地怎么又欠了戏?”
  “没什么,我花费大。”尹西园冲他一笑。
  苏霁卿却跟他一样,都是心思玲珑的,略一想就说道:“当初在泰州,你命人送了那二百两银子,解了我燃眉之急,当时我没多想,后来想想,你是个手头不攒银子的,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尹西园笑道:“我当然有百宝囊,需要了就掏一点出来。”
  “所以你才欠了人家的戏?”
  尹西园的戏自然有名,那些梨园班头想求还求不到,倘若尹西园主动开口,自然大把的银子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