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瑜抬起手,把掌心杂佩小心收入衣襟。随后又捂住脸,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密室之中,久久未散。
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或是在笑自己自诩心计过人,却被公子晏玩弄于掌心十年之久;又或是在笑即便知道对方真实身份,出现在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愤怒而是替那人辩解。
原王心胸狭窄,猜忌吴家。原王后若是诞下嫡长子,那这嫡长子必定是不能活下来。出于无奈,王后只得将公子晏当做女子养大。
公子晏为了自身性命,为了母亲性命,为了吴家,他的欺骗他的利用,他所做的一切,皆是身不由己,可以理解之事。
这便是方才成瑜心中所想,现下想来,他觉得自己可笑得很,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依旧是全心护着那个骗子。
更为可笑的是,即便他知道原晏乃是男儿身,他对于对方的心思也丝毫没有改变。相反,他心中执念更甚。
男子又如何,从母亲被成王后害死,自己被送至原国为质,他就心中唯一想要的就只有权势。
在原国王宫,受尽欺辱之时,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在何方,便不会在意路途中的小小磨难。在遇见公主之后,他眼中心底,除去权势之外,又多了一样想要的。
知晓自己心意之后,成瑜便将如何得到长公主,放入周密计划之中。他甚至愿意为了那人,稍微调整谋取天下的计划。
方才成瑜许久未曾吭声,与其说是因为长公主实为男儿身而震惊,不如说是因为公子晏的身份,让他所有的计划皆化为虚有。
如他只是原国长公主,只需联姻便可得到对方;如果是公子晏,将来甚至是原王,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会嫁于自己。
成瑜目光深沉,盯着自己掌心,这双手能握住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仅仅是区区一个成国,完全不足以得到那个人。
他本是试图为了公主暂且压抑自己的野心,即便是不能一统天下,如若有公主相伴身边,人生也不会觉得无趣。
成瑜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中皆是势在必得之色。
公子晏此人,如今似乎同一统天下绑在一起。只有成为这天下至主,才有得到那人的可能性。
***
杜晏本已做好心理准备,成瑜或许需要数日才能接受事实,做好心理建设再度同自己商谈接下来的结盟之事。
毕竟对于古人来说,恋慕甚至下定决心求娶的女子突然变成男儿身,算得上是莫大打击。
不料,只是第二日,他就收到成瑜消息。
杜晏踏入密室,看见端坐其中的成瑜。
成瑜见到杜晏进来,如同昨日那般,起身迎来。入座,沏茶。
杜晏心中有些几分惊讶。他从未想过,成瑜接受事实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昨日听闻之时还一副呆若木鸡的傻样,眼下不过一夜时间,就愿心平气和地同自己商谈。
“既然你已知晓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无需再拐弯抹角。”杜晏道,“借边疆战事,助我即位,可行?”
成瑜点头:“可,江王最为信赖的谋士,乃是我的秘密客卿,我会令他游说江王向原国宣战。”
杜晏挑眉:“我倒是小瞧了你,看来江王也不过是你手中棋子。”
“公主……公子谬赞。”成瑜虽说是已经接受公主乃是公子的事实,只是唤了十年的公主,如今改口也非易事。
“届时我外祖会在战役之中佯败,原王便不得不派出手中军队驰援。待都城防务空虚之时,便是我即位之时。”
成瑜却道:“你不怕我联合江国借机直入原国腹地?”
杜晏挑眉道:“敢问你为何要这般做?”
“原国乃是两国心腹大患,自当联手消灭最强大的敌人。”
杜晏笑道:“我可不认为,蛰伏十数年,一举夺得成国王位的质子成瑜,是这等蠢人。”
成瑜看着眼前人的笑容,随后垂下眼,小心掩饰住眼中执念。
果然,即便是以公子晏的身份出现,他心中依旧是因为对方心中悸动不已。更有甚者,眼前这个卸下所有伪装,锋芒毕露的公子晏,更加让他放不开手,移不开眼。
杜晏自是不知成瑜心中所想,对方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如今商谈之时由他主导也并不奇怪。
他问:“你意下如何?”
成瑜道:“当初离开之时,我托人带给你的话,并非作假。待到你即位之时,你我合围江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