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数年过去,成瑜的屋舍之内,依旧是如同当初那般空空荡荡。除去必要的床榻之外,再无其余多余之物。
杜晏使人把成瑜扶至榻上,道:“这些奴婢竟敢欺辱与你?我平日赐下之物是否被她们私底下变卖?”
成瑜此时神色如常,仿佛断骨之痛不值一提,他温声安抚:“公主赐下之物,我悉数收于库房之中,好生珍藏。”
杜晏又问:“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为何不放入屋内?”
成瑜答:“公主所赐之物,太过奢华。瑜在原国乃是质子之身,若耽于享乐,恐有一天忘记自己身份。”
杜晏眉头微皱,不知成瑜此时意欲如何。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终有一日要回成国,或者更深一层的意义,他对成国王位的野心?
成瑜乃是心机深沉之人,在原国蛰伏数年,没有一人能辨明这花心浪荡的成国质子乃是野心勃勃之辈。
如今他却突然在自己面前,暴露出野心来,究竟是意欲如何。
此时也不是深究之时,杜晏话头一转,说起方才之事:“方才你为何要护我?”
成瑜却道:“我本就是公主奴仆,忠心护主理所应当。”
杜晏毫不买账,嗤笑一声:“你明知大王畏我外祖,那些惩罚只是口头说说罢了,不过三十鞭,行刑之人皆是老手,只不过表面看来惨烈,实则算不上多严重。”
“即使只是一点痛楚,我也不想你承受。”
“……”
成瑜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在有些暗沉的屋舍之内,显得他那双眼睛愈发深邃。
杜晏却陡然有些心虚起来,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种情况下,杜晏总是会下意识地动机合理化,此时也不例外。他转念一想,现在绿腰已然登场,以成瑜的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来说,应当是开始着手准备离开原国之事。
那今日这番讨好之举倒是可以理解,若是不让自己这个长公主对他死心塌地,怎能通过自己拿到吴中尉的手令,得以离开都城。
虽说杜晏并不打算牺牲吴家来送成瑜出城,不过此时配合一二倒也是无妨。
“你好生修养,这些天就无需到我那边去了。如有何需要,可直接差人告知小满。你这伤终是因为而起,我定是要替你出这一口气的。”
留下这句话,杜晏便离开成瑜住处。尚未返回自己宫中,杜晏被王后传唤过去。
他一踏入王后寝殿,两人便前往密室详谈。
杜晏知晓王后乃是询问今日之事,便开门见山道:“阿母,原珏之事,皆在我算计之中,你无需忧心。”
王后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中向来有成算,只是此番我着实无法知你用意。”
杜晏在母亲面前也不多做隐瞒,坦言道:“眼下大王对吴家忌惮之意愈发深重,我观现下形势,今年四十寿辰之时,大王定会以此为由,诏令外祖回来。”
王后道:“若是如此,吴家危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杜晏道,“要想外祖名正言顺不被召回,只有边疆生变。”
“如今江国势弱,应当不敢擅动。”
杜晏微微一笑:“如成国撕毁盟约,同江国结盟,倒是同我国有一战之力。届时无需战事,大王也不敢将镇守边疆的外祖召回。”
王后又道:“成王那人贪图享乐,软弱无能,应当不会如此行事。”
“如果,成王之位换人坐了呢?”杜晏道。
王后终于明白杜晏意思:“可成国太子,听闻同他父亲性格相差无几,也是个软弱无能的。”
“我从未想过,要让蠢货即位。”
王后终于明白杜晏意思:“你要送公子瑜回国?他久离故土,在王位之争上恐是难以占得上风。”
“此事我自有计较,阿母无需多虑。”
听闻杜晏这般保证,王后便不再多问,说起眼下之事来。
“送公子瑜离开一事,如操作不当,大王便回以此为借口,发作吴家。”王后叹道,“如有这私放质子罪名在,就算要拥你即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杜晏道:“替罪之人,我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