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讷的看着父亲:“你让我怎么相信?”
我父亲说:“这段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那年我大概四五岁的年纪。有一天,我跟你爷爷在屋里睡觉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个打灯笼的人。这个打灯笼的人不说话,就光敲墙壁,死劲的敲。”
父亲的声音,带起了一个画面,在我脑子里面盘旋。父亲接着说:“我跟你爷爷都醒了,你爷爷起了床对着门外说了声‘你来了’,门外那个人说了声‘我来了’,然后你爷爷就出去了。”
“我跟着到屋外的时候,看到你爷爷跟那个打灯笼的人站在一起,在轻声说着什么。最后,你爷爷跟那个人走进屋后的竹林。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许多竹子都被他们打断了。再后来,你爷爷躺在地上不动了。我喊着你爷爷的名字冲了过去,看到你爷爷浑身都是血。”
“当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死。那个打灯笼的人见到我之后,就跟我说你爷爷睡着了,还说你爷爷是在跟我玩游戏,只要我闭着眼睛,你爷爷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于是,我闭上了眼睛,看到那个打灯笼的人脸上披着你爷爷的脸皮。而你爷爷的尸体,被扔进了地窖里头。”
说到这,我父亲脸上已经全是泪水。而一旁的我,只感觉自己听到了天底下一个最大的笑话。我听过山寨的手机,什么东西都听说过山寨的。可是,我第一次听到山寨的人。
父亲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到后来,这段记忆直接消失了。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爷爷好好的躺在床上。我甚至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我说:“这么说来的话,我爷爷其实很早以前就被掉包了?那个跟你生活在一起,最后在我出生时死掉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爷爷?”
父亲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你爷爷有点奇怪,连身上的气味也不一样了。但是,我死活也没有猜到,那不是梦。”
父亲的声音,越发的沉痛。而我的心里,也十分的发堵。老实说,我实在难以相信父亲所说的一切。但是,父亲手里那具尸骨不会骗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中腾起无边的火来。那个假爷爷,不仅杀死了我爷爷,居然还霸占了他的一切。甚至于,让我父亲叫他爸叫了那么多年。这种仇如果不报,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心安。
可是,仇已经没法报了。因为,那个假爷爷,在我出生的时候,也已经死于非命。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然后怒吼了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父亲抬头看着我,脑袋摇了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知道。只是你爷爷死的可怜,这么多年了,我们才看到他的尸骨,还好那个人讲良心,还给你爷爷送了一副棺材到地窖里面。”
说到这,我父亲又抱着那具白骨轻声抽泣了起来。然而此刻,我仍旧有些难以相信父亲所说的话。因为,实在是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而在这时,我父亲站了起来,对着那棵树说:“我还想起了一件事情,在你爷爷被推进地窖里面之后,你那个假爷爷,经常在晚上围着这棵树徘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听到,父亲的话,我忽然有些懂了。
几个月前,我奶奶死的时候,灵堂出现了异象。在死之前,我奶奶一点问题也没有,而是尸体在被送进这个村子里之后,才开始出现异象的。
我猜测,肯定是奶奶的尸骨在被送进老家之后,发现了一切的秘密。所以,她的眼睛里面,才会流下两行血泪来。奈何,当时的我们没有在老家四周仔细的寻找,否则一定能猜到我奶奶想告诉我们什么。
她莫非是想告诉我们,她已经发现我爷爷早已经死掉的事了是吗?
我忽然又想起地窖里面的那一具尸体来,假如地窖里面那具尸体才是我爷爷。我已经有些不敢想了,因为一想到这,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我咬紧牙关,强行逼着自己想下去。假如,地窖里面是我的真爷爷,而当初他没有死掉的话,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忽然间,我心中闪现出一丝疑惑。假如死在地窖里面的,是那个打灯笼的人?
我心中咯噔一声,这个想法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合理。但实际上,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为在这瞬间,我忽然间有些搞不清楚了。
我搞不清楚的事情是,死在地窖里面的,究竟是我的爷爷,还是那个打灯笼的人?我父亲告诉我,死在地窖里面的,是我的爷爷。可是假如不是呢?
那么,究竟谁才是我的真爷爷?
想到这里,我脑子轰隆一声响。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接着想,只会把自己绕进死循环,出不来。
而在这时,我的父亲绕着那棵树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当时,他就是像我这样围着树打转。反反复复的,不停的打转。”
我看向父亲,只见他神情木讷的,围着那棵树走过来,走过去,心中不由得一顿。
我的眼睛,又不自觉的看向这棵树。这棵树并不大,但是这棵树给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莫非,在这棵树里,当真藏着什么东西?
我对父亲说:“那我们把树挖开吧。”
父亲摇头:“没有必要,等到晚上,这棵树自己会告诉我们答案。”
说话间,父亲不围着那棵树走了。而是再次走到那具尸骨旁边,将尸骨捧起,神情木讷。他带着我回了后院,跳进地窖里,将尸骨放进那口棺材,并关上棺材板:“既然他已经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年,干脆就让他继续躺在这里吧。”
说着,父亲带着我离开地窖,并在地窖上面,用木板插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头写着,慈父李国正之墓。
而我在看着这几个字的时候,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我想到了什么,忽然想到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个爷爷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们给他安墓碑了。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叫李国正?
难道,地窖里面这具尸体,真是我的爷爷吗?
安好了墓碑,我们在墓碑前烧了许多香纸,最后父亲带着我离开了地窖,来到前院。这个时候,天已经差不多有些黑了。
而村子里那些村民,早已经散开了,每个人见到我们家这栋房子,都跟见到鬼一样。
我跟父亲来到了前院,静静的站在那棵树底下。渐渐的,天越来越黑。而我看到,眼前的这棵树的树上,居然长出了许许多多女人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