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跑过来,正好看见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举起手中的铁棍子, 朝着一青年肩膀方向落下, 他想都没想, 拎着抢冲了上去,直接将铁棍子拦下。
听到身后青年喊了他的名字, 他一转头才发现, 这不陆柯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方诚钺眼前的陆柯, 蓬头垢面,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但是血迹并未处理, 身上的大衣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血迹与尘土混为一体,好多地方都刮破了。
如果不仔细看,他还真分辨不出这人是谁。哪里还能看出曾经的朝气,陆柯被弄成这样,那眼前的人指定不是什么好人了。
“哪儿来的混小子,竟然敢挡大爷我的道儿?”刀疤男别拦下,目光凶狠地盯着方诚钺,但是方诚钺可没有错过他瞄着自己手里的木仓眼中闪过的恐惧,明明就是怕了在强撑着。
可是方诚钺他们是在演习,根本不是真木仓实弹,不过这几个人还是有搏一搏的可能。
“二哥,这好像是个当兵的。”身后有人低声提醒。
刀疤男脸一横,“老子还能看不出来是当兵的?小子,怪你命不好,撞上了我们,就不用活着出去了!哥几个,上,把这大头兵给老子做了!”
刀疤男一声令下,身后六个人齐齐将方诚钺围住。
方诚钺眉梢微挑,“就你们几个,想做了我?”说着手里的木仓翻转,用力击打在刀疤男的手腕上,刀疤男受疼,手里的铁棍飞出去掉进雪里。
方诚钺趁机直接将木仓口顶在他的胸口,“谁敢靠近,我一木仓崩了他!”
其他人一看,完全不敢轻举妄动,有两个还退后两步,生怕木仓走火的样子。
刀疤男也是强撑着,遇上当兵的算他倒霉,“兄、兄弟,有话好好说。”
“想留条性命?”方诚钺提声问道。
刀疤男咽咽口水,“我们处理家事,兄弟请便,请便。”
“家事?”方诚钺笑笑,“忘了告诉你,身后这是我妹夫,要说处理家事,我是不是应该先处理处理你们?”他一边说一边给陆柯使眼色。
陆柯微微点头会意,趁机捡起地上掉落的铁棍,用力击打在最近劫匪的腿上,那人嗷一声栽倒,捧着小腿满地打滚。
方诚钺趁机一木仓砸在刀疤男颈肩上,刀疤男直接晕了过去,其他几个人一看就要落跑,被方诚钺追回来全都撂倒,陆柯顺手解决了他身边另外一个。
看着地上四仰八叉的人,方诚钺摇摇头,“你们也太没有战斗力了。”
那几个清醒的看着他一直没开的木仓,“你木仓里没子弹?”
“聪明。”
那几个人眼神有些哀怨,要不是碍于这把木仓,他们能这么快被打倒吗?
这么多天以来,陆柯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他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摔了下去,方诚钺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你怎么样?”
陆柯咳了两声,费力扯扯嘴角,“我想,还死不了。”
方诚钺指着这些劫匪,“他们怎么办?”
陆柯目光发冷,指了指手边的铁棍,“劳烦姐夫,先将他们腿打折。”
几人一听,赶紧求饶,腿折了还能干什么?而且腿折了他们想下山都没办法,难道冻死在这里?
方诚钺愣了一下,这家伙,看起来脾气挺好的,怎么说把人腿打折跟闹着玩似的?“这样……好么?”
陆柯点点头,“好,如果咱们能走出去见到警察,我会说,都是我打断的,这种事儿姐夫就不用争了。”陆柯心里清楚,方诚钺是军人,这些有可能会有争议的事情,他揽下来比较好,如果真的能下山回到京都,这功劳自然是方诚钺的。
“行,我还没试过一下子打折这么多人腿什么滋味儿呢。”方诚钺也没管那么多,拎着铁棍子走向这几个人,随即,山野里传来经久不绝的哀嚎声。
做完这一切,陆柯和方诚钺都满意了。
方诚钺蹲下来,摘下手套和帽子给陆柯戴上,看着他手上都生了冻疮,寻思着沈念要是知道了得多心疼,他伸手探探陆柯的额头,“你发烧了,浑身又都是伤,得尽快去医院,现在没有标的物,我分不清方位,我们驻地倒是有军医,可我现在找不到。”
方诚钺想来想去,“不行,不能在这儿等死,我背你先下山。”
“谢谢。”陆柯实在是走不动了,趴在方诚钺的后背上昏死过去。
方诚钺沿着这些人上山的脚印往山下走,既然他们能上来,证明这条路可行。
脚下的雪太厚,天色越来越晚,冷风越来越强,可是后背上的人越来越热,似乎还在打着冷颤。方诚钺喊了两声,陆柯都没反应,他只能加快脚步,人命关天。
天渐渐黑透,方诚钺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看见了大路。
走出来的一刹那,他没站稳,猛地摔了下去,连带着陆柯也摔了出去。拿着手电筒和地图,方诚钺终于看明白了这是哪里。
分明就是他们演习那座山的背面,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应该能到京都,只是这距离——30公里,他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等走到以后,陆柯会不会把脑子烧坏了?
正发愁呢,前面突然有汽车的声音,方诚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着手电筒站在了路中间把车拦下。
“同志,我兄弟快不行了,能不能借你们车送他去医院?”
万荣从车里探出头,上下打量着方诚钺,一看是个当兵的,他对旁边人招呼一声,“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没多一会儿,“队长,是个青年人,看上去伤得不轻,又发烧。”
“顾总,等我一下,我让后面车先拉他们去医院。”万荣不可能见死不救,跟顾熙平说了一声。
“我跟你们一起。”顾熙平也跟着下了车,走到山脚下伸手帮忙去抬人。
将人抬上后面的车,方诚钺坐在他的身旁,手电筒没收起来,正好晃上了陆柯的脸,顾熙平眼神猛地一缩,“小柯?”
说着把方诚钺扒拉到一旁,“小柯,我是父亲啊,你醒醒,小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下给方诚钺弄猛了,“你、你是陆柯父亲?”
顾熙平大喊两声,“万队长,小柯找到了,找到了!”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万荣跳下车快跑两步,跟顾熙平确定这就是陆柯,然后安排人送陆柯和顾熙平去医院。
方诚钺没想到,除了顾熙平的父亲,其他人都是公安,他放心不少,“那些劫匪还在山里,我带你们去。”方诚钺自告奋勇带着万荣他们进山。
走了一半的路,刀疤男他们几个互相搀扶着正往山下走,想来是不想冻死在这山里,不过他们断了一条腿,实在是走的太慢了。
碰上万荣他们,想再逃跑?怎么可能!全都被抓捕归案。
这些劫匪一个都没跑掉,方诚钺彻底放心了,“万队长,既然人都抓到了,我要归队了。”
“同志,我们还有事情需要您配合,不如先回公安局,回头我找车送你回驻地?”万荣十分欣赏方诚钺,这战士不简单。“同志,您放心,回到公安局我会向上级打报告,联系你们部队,不会让你受处分。”
方诚钺想想陆柯的样子,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只是心里还是担心演习的事儿。
不过他的担心有点儿多余,段凌云阵亡以后,到第二天,整个演习宣布结束。虽然蓝军还是胜利一方,但是红军士气高涨,没别的,段凌云这个常胜将军竟然能被个小兵给斩首,真是闻所未闻。
卫延准备大力表扬方诚钺的时候,竟然没找到人,“这小子是不是又犯毛病了?”
冯楚觉着不会,“报告团长,会不会山里遇到什么危险?”
大家都有这个担心,每次演习都会有突发状况,这个谁都避免不了。他刚准备召集全团进山找人,就接到了师部电话,这小子竟然又立功了?
帮助警方破获了一起大案,救了人质,还抓了□□个劫匪?真是不可思议。而警方报告里写的清清楚楚,方诚钺为了帮助他们抓获劫匪,最后累晕。
这是多好的士兵!
方诚钺配合警方调查这件事情,还没等归队,这次公安部门的锦旗都送到c师了。
c师上下极其重视,就等着方诚钺归队以后,连同这次演习中的出色表现一起表彰,还特意为他申请了个人三等功。
只是等三等功批下来的时候,同时到的还有一份调令,一份将方诚钺调进a师侦察营的调令,直接提干为中尉,任排长。
这下子卫延他们就是想留人都没办法留了。
私底下这些人把段凌云骂了个半死,他们为方诚钺申请提干的材料刚交上去,段凌云倒好,比他们还快一步,这下好了,好好一个兵,被段凌云给截胡了。
***
当陆柯再次醒来,已经是14号傍晚了,周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抬起胳膊,看着身上的病号服,他得救了,所以现在在医院?
他微微动了动,浑身都疼,侧着脑袋,发现身旁躺着个人,定睛一看,是顾熙平。
他伸出能动的右胳膊,轻轻抚上顾熙平的脸,这几天他瘦了太多,都脱相了。
他手还没撤回来,顾熙平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他醒来,眼睛都亮了,“小柯,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
陆柯来不及拦住他,顾熙平已经出去喊医生了。
紧接着好多白大褂进到病房里,给陆柯做了检查。
“没什么大碍了,烧也已经退了,剩下的就要慢慢养着。”
陆柯看看自己绑了石膏的左臂,“我这条胳膊?”他害怕,如果胳膊真的废了,他还拿什么拥有沈念?
“这条胳膊确实伤得重些,先是车祸错位,后来应该是重物击打,小臂骨裂,不过所幸救治的及时,只要慢慢调养,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医生这么说,陆柯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生离开以后,顾熙平招呼人去准备饭,这才重新做到陆柯身边,“小柯,这次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你。”
“怎么讲?”
“我这段时间一直忙海城一块儿地皮的竞标案,谁想到同时竞标的另一家财力雄厚的公司为了竞标成功竟然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真不敢想,如果那天你们遇上方诚钺,方诚钺下山没遇上我们,你怎么办,如果你都没命了,我想我也不用活了。”顾熙平真是后怕。
陆柯想了想,“你是说,有人想逼你退出竞标,所以才绑架了我,好让你阵脚大乱?”
“是这样。”顾熙平点点头,“这几天已经查明,有一家叫佳缘的公司,并不是想要这块儿地,他们是一个盗墓团伙,竞拍的那块儿地紧邻着一座山,他们之前考察过,说那下面有一座古墓,里面金银珠宝和古董数不胜数。刚开始他们确实想要找我合作,我还招人调查了他们背景,没想到他们资料做的完全没有漏洞,我也没查出什么来,不过我没答应跟他们合作。”
“后来他们直接参与竞标,我也没当回事儿,反倒是他们老总变相找了我几次,我怎么可能退出?结果,他们竟然花大价钱雇了一伙劫匪,绑架了你。他们虽然顾忌着你的性命,不敢轻易下杀手,可这种行为与直接撕票有什么两样?”
“好在,这个公司现在已经被海城公安局控制,这个团伙在方诚钺帮助下已经全数落网,小柯,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养伤,那块儿地,我也不要了,争那么多一点儿意义都没有。”顾熙平现在只想陪在陆柯身边,其他的算什么?
陆柯心下了然,这就是那伙劫匪一直在拖延时间的原因,为了打乱顾熙平的节奏,想拿下竞标。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颓然的顾熙平,他从来都是骄傲的,意气风发的,哪里有这么憔悴的时候。他拉过顾熙平的手,“爸,你瘦了。”
顾熙平一直低着头,突然听到这一声,猛地抬起头,“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陆柯勾起嘴角,“爸,我不怪你,这些天大家过的都不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顾熙平眼角的泪,仓惶落下,“小柯,你认我了?”
陆柯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不认的,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他抬起手擦干顾熙平的泪,“那块儿地,我想要。”
“什么?”
“我说,海城那块儿地,我想要。”他遭了这么多罪,就是因为这块儿地,虽然那个盗墓团伙被控制了,可也不能让这片地落在别人手里。
“好,小柯想要的,我一定拿到手!”
陆柯吃了饭,也不困,“爸,你去睡会儿吧。”
“我不累。”
“我外公和沈念?还有老高和绍辉呢?”
顾熙平将这段时间的事儿跟陆柯说了说,“不过我听说,沈念那丫头买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她们明天封宿舍,她买了这么晚的票,应该就是想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