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南萤在时,常常爱开玩笑嫌弃他话多,天天嚷嚷着要他像北藏一样冷一点,这样她逗起他来就可以增加很多乐趣。
他当时不以为然,还说了十分不吉利的话:“估计你到死都没机会看到我冷漠起来了。”
却不想一语成谶。于是他在南萤死后,活成了南萤最想看到的他的样子。
哪怕南萤再也见不到他这个样子了。
季流火比较幸运,闹事时刚好碰到丹娘和夏钱两人都在绯苑,他话不多说,提着剑走到二人身边,稍使巧力将剑往地上一掷,那剑的前半截便直直没入了地面。
丹娘和夏钱俱是一惊,吓得浑身抖擞。季流火抱胸站在一旁,冷冰冰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问道:“那天那个小姑娘是怎么跑掉的?”
那夏钱忙不迭地往前挪想要回答,却被丹娘一把扯住狠力推开:“狗东西,滚开!”
夏钱本就怂软,被丹娘一凶便不敢说话了。丹娘做完这些后小心地看了季流火一眼,见季流火没有生气这才微松口气。
之前夏钱靠近季流火时她是看到季流火眼里那一瞬冒出来的厌恶,便这样赌了一把,果不然她赌对了,面前这个修士冷得很!
丹娘收了收心,面上挂上常用的媚笑,一双桃花眼微含水露瞥着季流火,端得是风情万种。只见丹娘跪在地上虚虚朝着季流火一拜,顺从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个丫头可不简单,她会妖法,还伤了我们苑里的姑娘。”
丹娘一边说一边试探地看着季流火的神色,见其没有生气才继续小心翼翼道:“我们绯苑抓了这么久的女孩,第一次碰见这种,大人,那孩子我一看便知道是个心思深沉,阴险狡诈的,您可千万别被她利用了。”
丹娘絮絮叨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季流火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烦只好住嘴,她在风月场所混迹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这么难缠的男人,还来头不小,若是当真要计较些什么,别说她一个小小分院,就是整个绯歌教都只能任由他折腾。
好在季流火本就意不在捣乱,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打算久留,捏诀收回剑撂下句两日后要在扬州看到刘老三的话就走了,轻飘飘地好似不曾来过一般,只留下绯苑大大小小一屋子的人呆滞在屋里,还不敢相信这事就这样完了。
季流火离开绯苑后直接打道回了扬州他和凌肃霜住的那家客栈。他是一点都不担心那群人不配合不放刘老三的,毕竟这个世界对修士还是十分敬畏的,他现在只想好好思索一下紫愉的事情。
从丹娘的话里可以知道紫愉是会术法的。当初在长晓镇时季流火和那绯歌教左护法交过手,那蛇妖修为虽然在他面前不足一提,但好歹也是个修行了上千年的妖了,而紫愉却可以能从他手里逃出来,虽然有些惊险,却也可以得出她有修为还不弱。
可实际上,他在紫愉身上探不出一丝修为。
季流火又想起那个在长晓镇的晚上,紫愉跟他说自己年龄比他大。或许紫愉是偷偷封了自己妖术的妖,也或许是天界某个偷溜下凡的仙女。
其实季流火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怀疑,只是那个猜测他潜意识里有些不愿意往这个方面去想。
之前凌肃霜曾问他,为什么南宿和狸之会对一个小花妖那么上心,他没有回答。
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恰是他知道那个答案,觉得那个答案太过残忍,所以才没有回答的。
南宿和狸之两个人都对南萤之死深怀愧疚,也都同他一样恨不得亲手杀了虚浊才好。
可是虚浊乃上古神兽,他们都杀不了,而最有实力杀死虚浊的南萤却因未不幸中了虚浊的蛇妖毒而被虚浊所杀。他后来曾查阅古籍,在一本发黄的书里终于找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那个法子令他震惊,却苦于无法实施只得作罢。再后来他听闻狸之和南宿养了个紫玉簪花的时候,只当是他们是在因缘机巧下也知道了那个方法。
所以他任由着他们两个胡闹,为了助那紫玉簪花成妖闹得三界鸡飞狗跳,只要能报仇,他什么都能接受。
只是有些可惜了,那个小花妖。
这边季流火在胡思乱想着,那边紫愉却是玩得开心。
紫愉的天分极高,以前在万妖山修炼时狸之和南宿都惊讶于她的学习能力,所以凌肃霜虽然只将隐身术和替身术的口诀和要领说了一遍,她却也能飞快地就掌握了这两个术法的要领,没多久就使用得极为熟练。
紫愉心里欢喜,趁着没人注意先是撕破衣角念了替身术将衣角变成自己的模样,令其躺在地上的草席上装成睡觉,然后又迅速施了隐身术走到了门旁。
紫愉今天是被放出第一批人,在她学习术法期间又有两批人被一次放了出去,她现在站在门口,就是想等第三批人回来,放第四批人走的时候溜出去,然后再跟着第四批人进入关有刘欢的房间。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刘欢在这里很不安全,那绯歌教邪里邪气的,护法教主都是蛇妖,还在被抓的人身上施蛇毒以此控制心魂。
她虽然不知道这蛇毒是怎样下下来的,但保不准他们还会一直下,她才给刘欢解了蛇毒,可不想过一天又划破另一个手指再给刘欢解一次蛇毒。
没多久门就打开了,两个红衣男人一前一后领着五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刚进来门就又被关上。紫愉耐着性子等那两个红衣男子召集齐最后一批人时,便小心地瞅准机会,在他们打开门后赶紧溜了出去。
她刚走出来便就看见关了刘欢的那个屋子,两个红衣男子正领着四个小姑娘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紫愉挠挠头,直接走去那个房子,在门外坐了下来。
反正她现在施了隐身术,依照她的本事这里看守的十几个人是没有一个能够破解她的术法的,所以她丝毫不担心被发现。
紫愉在门外无聊地守了两刻钟,终于等到门再次被打开,她便紧随那进屋的人身后,混了进去。
进了屋紫愉这才放开了手脚,粗粗地环视了一遍屋里的情况。
这个房间跟关她的房子一样大,关的人却略少一些,只有十六个,而刘欢就一个人缩在最角落的草席上,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
紫愉绕过地上躺得乱七八糟的人,走到刘欢身边蹲下,在刘欢眼上施了个诀,这才伸手摇醒了刘欢。
“紫愉?你怎么会在这里!”刘欢见到紫愉惊愕极了,在紫愉的示意下压低了嗓音小声问道。
紫愉嘿嘿笑道:“别忘了,肃霜姐姐和流火哥哥是什么人。我施个术法混进来又有何难?”
“我爹怎么样了?”
刘欢丝毫不配合紫愉的自夸,直接问道。紫愉翻了个白眼:“别急,流火哥哥去救你爹了,你爹肯定没事。”
刘欢闻言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紫愉复又施了个障眼法,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聊起天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所处的境地,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餐时间,刘欢去拿了份晚餐回来和紫愉一起分着吃。
紫愉本来是吃得很快活地,熟料刘欢却越来越怪,吃着吃着眼神又开始变得有些呆滞起来,紫愉急忙想要拦住刘欢不让她吃饭。
可刘欢却根本停不下来,只是一味地反复进食,紫愉情急之下只好又将刘欢打晕了过去。
打晕刘欢后紫愉再次替刘欢探查起来,不出紫愉所料,又是中了蛇妖毒。
紫愉心里暗骂一声,没有犹豫,立即掐诀化出匕首割破另一个手指,以血为引替刘欢解了蛇妖毒。
幸运的是这次蛇妖毒很浅,刘欢身上的毒一解便恢复了神智,看着紫愉有些懵然:“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八章、考核落选
“你中蛇妖毒了。”
紫愉简单地回答道,伸手捡起了地上那小半碗被打翻的饭。
如果没有猜错,那蛇妖毒就是下在了饭菜里,而紫愉本来就不畏惧蛇妖毒,所以那饭菜吃了也没有感觉,而刘欢她们则不一样,她们每日三餐都会摄入饭菜里的蛇妖毒,积少成多,最终彻底被摄住心魂。
紫愉终于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她抬起头看着刘欢,却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为今之计是赶紧将刘欢送走,她可不想过上刘欢吃一次饭给她解一次蛇毒的日子。
刘欢被她盯得脸色有些发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许久才问出个:“我们该怎么办?”
紫愉闻言回神诚恳道:“不知道。”
“……”
紫愉确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现在联系不上凌肃霜,而事情又有些棘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等机会了。
“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吃他们送来的东西?”刘欢白着脸问。
紫愉摇了摇头,一脸深思,刘欢以为她有了好主意,期待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办法了?”
“不是啊,我是在想,一天给你解三次蛇毒的话,我手会不会很痛。”
“……”
刘欢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因为再出去得等到第二天才有机会,所以紫愉当晚便和刘欢歇在了一起。
临睡前紫愉试图通过玉坠联系凌肃霜,却是徒劳无果。
紫愉联系上凌肃霜是第二天午后,而这时刘欢因为前一天晚上本来就吃得少,早餐和午餐也因有蛇妖毒而不敢食用饿得胃疼,刚被紫愉施了诀睡下。
紫愉是本身克制蛇毒,所以照常吃饭,可刘欢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她不想中毒就一直拒绝用餐,这样饿下去可不行。
所以当她联系上凌肃霜时,问得头一件事就是能不能将刘欢救出去。
凌肃霜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其实紫愉早就猜到会是这个回答,听到这个答案后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绯歌教现在对人查得极其严格,如果凭空少了一个人肯定会引起注意的,而用替身术捏个假人代替也并不实际。
右护法还没出现,也不知道他的修为是什么程度,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考核也不知道是如何考核的,如果将刘欢救出去,万一到时候假人被发现了事情会更加严重,甚至会影响整个计划。
何况关了紫愉她们这个院子早就被下了咒,形成一层不可见的网,若是有术法穿过这个网咒或是有术法在身的人接近都会触动这个咒,为下咒人所知晓。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紫愉还是懂的。
“那,是不是只能让刘欢继续食用他们送来的吃食?”
“对,并且在考核完结果出来之前,都不要再给她解毒。不然若是万一她在考核之时露出马脚,可能这件事就会更麻烦了。”
紫愉闻言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在睡梦中仍紧皱着眉的刘欢,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那天和凌肃霜交流完后紫愉就借了机会离开了刘欢在的屋子里,而刘欢也依照凌肃霜所言,老老实实地开始吃着那些人送来的食物,任由自己失去意识被蛇毒所控制。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紫愉终于等到了右护法已到达扬州绯苑的消息。
而考核则定在右护法抵达后的第二天。
紫愉本来是想去找刘欢聊这个事的,但一想到之前凌肃霜的嘱托就只好忍下,用完晚餐后就早早歇下,准备第二天的考核。
第二天阳光明媚,天气出奇地好。紫愉一群人用完早餐后便被看守的红衣男子们撵到屋外等待考核。
因为四个屋子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所以一时间院子竟然有些拥挤,紫愉粗粗看过一遍,这里大概被关了六十多个人。
因为除了紫愉外其他女孩都为了蛇妖毒所摄住心魂,所以院里都是十分安静。没多久便见锦姨坐在一个被人抬着的长椅上,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从天而降。
那十来个人尽着红衣,蒙着面纱,身上带着由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气,想来便是绯歌教的教员了。
那十来个人一落地便在院前忙碌了起来,少顷院里那大块无人的空地就被放了两个黑木椅子,用一层薄薄红纱虚虚隔起来。纱外摆了三排齐腰高的方桌,每排四张桌子,桌上分别摆了一个瓷制的小盆,还有人正往盆里倒水。
紫愉看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却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预感在那左右护法来后更为强烈。
那两个护法是在院里布置妥当后才来的,来得方法也极其有排面。
就在院里来的那十数人都完成各自的活计,排成两列恭敬退到锦姨身后,锦姨这才懒懒起身。
就在锦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小院的上方突然被一团黑云所笼,两道暗红色的光从云里飞快落入红纱帐里,院里顿时弥漫起一圈淡淡的薄雾。
薄雾很快散去,方才半空中的那团黑云也已消失,小院又重回方才的明亮,暖暖的太阳落入,之前的那些仿佛不曾存在过。
只见锦姨此时已经带了一众人等对着红帐跪下,低着头恭恭敬敬齐声喊道:“恭迎左护法,恭迎右护法。”
紫愉安分站在人群中,双眼空洞地目视着前方,看起来和那六十余个被蛇妖毒所控制地小姑娘毫无两样,可实际上,紫愉的内心却十分忐忑不安。
她感受到了浓浓的蛇妖气息。
随即那红纱帐被掀起,两个身着暗红色衣裳的男子一前一后走出,面容是就不见天日的没有血色的白,衬得狭长地眼更加阴毒。
一个正是之前在长晓镇绯苑与紫愉相斗的绯歌教左护法,另一个,想来就是绯歌教的右护法了。
那两人走出来站定,挥了挥让跪在地上的一众人起身后方才慢悠悠开口:“那么,考核开始吧。锦姨,你好好监察,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右护法说完后便转身回了红纱帐里,而那左护法则环视了一圈院里,确定无疑后便也跟了进去。
锦姨一改之前的懒散,脸上满是严肃。在两位护法进帐后方才转过身来,招了招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