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爬下去,小苏随后,余子寅垫底。洪教授目送着我们爬了出去,我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异样的平静,是一种已经接受死亡之后的平静。
我顺着绳子往下滑,她就坐在铁门边,像一个目送孩子远行的慈母。
当她彻底消失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心中突然一阵悲从中来。小苏已经哭成狗了,我真怕他手一软就掉下去。
余子寅是在我下到一半的时候才开始爬绳子的,应该是又和洪教授说了些什么。
我们离岩壁很近,能感觉到岩壁上有源源不断的水在往下流,余子寅一爬下来就不停地催促我们快点往下爬。我心说这绳子远不如之前的铁链,空荡荡的毫不着力点,我也不敢滑太快,万一掉下去就完蛋了。
但是余子寅却下滑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们头顶。
“快点快点。”他催促道。
“急个毛啊!”我的话音刚落,头顶上就突然传来了爆炸声,一抬头,龟甲墓铁门里发出了熊熊火光。
我心中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想要问余子寅,却已经来不及了,绳子突然一紧,只听余子寅叫我们抓紧。然后我们连人带绳子突然一沉,就重重地朝墙壁砸了过去。
我还没来得急问头顶的余子寅是怎么回事,突然一阵剧烈的摩擦声接踵而至,紧接着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之前一直卡在半空的龟甲墓从我眼前整个的掉了下去。
龟甲墓压砸下产生的巨大风压把重重水蒸气给冲破了,不到几秒钟,只听到一声比之前爆炸还庞大的巨响如平地惊雷乍起,我赶紧低头一看,黑暗中竟然有一股火红色的东西像彩虹般喷洒而出,但是转瞬即逝,马上就不见了。
“那是什么玩意儿?”小苏惊呼道。
我说:“要是我没猜错,那应该是熔岩。”
“熔熔熔……熔岩?”小苏吓得直接结巴了。
我也已经吓傻了,万万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是熔岩,可是听龟甲墓砸下去的巨大声音,下面应该还是有实地的。
余子寅在上面喊道:“赶紧下去,我刚才做了个简易的装置,靠爆炸的风力把绳子绑在利器上打进了岩壁,但是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赶紧下去。”
小苏一听,激动的大吼起来:“是你,是你把炸药给洪教授的,是你害死了她。”
我大喝一声:“闭嘴!”
小苏一愣,顿时止住了大吼。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那是洪教授的选择,不能怪老余。”
小苏或许心有不甘,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就是我和余子寅之间最大的区别吧,平日里的他嬉笑怒骂,但是到了生死攸关要做决定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哪怕这个决定残酷无比,哪怕为此是以付出别人的性命为代价。但若换成是我,即便我知道洪教授是心甘情愿为我们扫清障碍,我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定。
而我可以想象,余子寅的那种果决,一定是历经了无数生死后才磨炼出来的。
生与死,是一种最近又最远的诀别,我们只能选择一个,并且永无回头路。
我开始一马当先的往下爬,越往下温度越热,刚才龟甲墓砸下去感觉就好像打开了热空调的开关一样,还没爬到绳子最下端,我就已经浑身湿透了。
尽管热但是因为往下爬的时候可以用脚蹬着岩壁,所以并不怎么费力。
但是突然我脚下就踩空了,猝不及防下我险些手上一滑绳子脱手掉下去,整个人不住地四下晃荡,上面的两人也感觉到了异样,问我怎么回事。
我等绳子稳定下来后,用脚往前哗啦了几下终于明白了。“岩壁到头了,下面是空的。”
“空的?”
洞的岩壁到头了,但我们还未下到底,那就意味着这下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就像高压锅上的排气孔一样,这洞并非是直通锅底的,我们只是刚刚到达了更广阔空间的顶部。
我们商量了下,决定先在小苏的位置把绳子固定在岩壁上,然后余子寅爬上去把上段的绳子割下来,再回到这里把上段的绳子交给我,我怕到下面接上,以增加长度。
整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我们最终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完这一切。
最后我把绳子接上后,在绳子的末端绑了一个水壶,然后丢了下去,很快我就听到了水壶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我们疲惫不堪的精神为之一振奋,因为说明绳子触底了。
心里有了底,我一咬牙抓住绳子直接往下滑,很快我感到热浪逼近,马上手一用力减慢了下滑的速度。
我的双脚终于踩在了地面上,我冲他们喊道:“下来吧,没问题。”
小苏和余子寅如法炮制,也滑了下来,就在余子寅滑下来的时候,掉在地上的绳子那头居然开始烧起来了,吓得我赶紧去灭火。
余子寅双手被烫地哇哇大叫,小苏赶紧拧开水壶倒了点水在他手上降温。
从我下来到余子寅下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但是我却已经觉得脚底烫的不行了,我们穿的都是底很厚的登山鞋,居然也耐不住这地面的高温。
我打亮手电,发现周围的水蒸气逐渐消失了,因为上面已经没有水流下来了,看起来上面大概已经停雨了。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龟甲墓,就在我们十米开外的地方,龟甲墓竖着插在地上,四分之三的部分已经没入了地面,只有一小部分还在上面。
我们走过去一看,在龟甲墓插进地面的地方,有一些岩石碎裂的缺口,那些缺口里正冒出火红色的光亮。
余子寅啧啧称奇道:“实在是太神奇了,这层岩石下面居然是熔岩,难怪这层岩石会这么热,这就好比铁板烧一样。”
“那我们不就成烤串了么。”我苦笑道。
小苏急着想找龟甲墓的入口,但是还露在外面的那头是生门那头,死门已经砸穿岩石层掉进了熔岩里,不用想都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掉进熔岩里还活着的呢。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在龟甲墓的墓室里,我们的关注点一直在龙头铁棺和王俑上,好像我并没有看到那个墓室另一侧有门之类的东西。
我们连唏嘘感叹的时候都没有,突然龟甲墓周围的岩石开始崩裂,余子寅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一个方向拉着我们拼命往前跑。
奔跑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熔岩四溅,龟甲墓缓缓消失在了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