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也有些意外, 笑, “文太太可真客气。可能是上次文先生家的沙龙,我和阿萱都没去,阿银阿殊去的, 定是她俩说的。”
“就是这样儿。”魏老太太不忘叮嘱儿子一句,“这礼儿我记咱家账本子上了, 你们可得记着, 以后人家有这样的事,得去还礼。文太太气派, 送了咱家一箱子鸡蛋, 足有六百个。”
“唉哟,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是啊,那可真是个讲究人, 你没瞧见,人贵气不说,特懂咱老北京人的老礼儿。除了鸡蛋,还有三尺红花细棉布, 正好以后给咱们小丫头裁衣裳, 我给你媳妇拿过去了。”魏老太太跟儿子絮叨了一回,魏年在老屋儿坐了坐, 就去瞧媳妇了。陈萱也说, “真没想到, 文太太会亲自过来。”
“咱们也常去文先生那里,一晃也好几年了。”魏年俯下身看小闺女,见小闺女正呼呼大睡睡的香,魏年道,“每天都这么睡啊。”
“小月孩儿就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这样才长的快。”
见闺女巴嗒着小鸟喙一样的小嘴巴,魏年忙问,“闺女是不是饿了?”
“没有,刚吃过。现在睡觉就这样,会巴嗒嘴儿了。”
端详的看一回闺女,魏年笑,“瞧着咱闺女又俊了。”
“文太太也夸咱闺女生得白。”陈萱说着就望魏年一眼,对魏年白皙俊俏的容貌越发满意。
夫妻俩说一回口水话,安嫂子端进温水,魏年洗过手脸,摸摸闺女的小脸儿,心姐儿忽然就笑了起来,魏年奇异的说,“唉哟,这是知道我回来了,看咱闺女多高兴啊。”
“这是在做梦,这几天做梦,时哭时笑的。老太太说是在跟梦神娘娘学本事,这笑就是梦神娘娘在夸她。”
“咱闺女就是聪明啊。”
一时大妹给陈萱端进月子餐,魏年也去饭厅吃饭去了。吃过饭,再瞧一回闺女,待法文老师过来,魏年要学两个小时法语。回屋后还要给闺女读半个小时,这个就是陈萱的提议,陈萱白天闲了也会给闺女背诵以前记过的诗词文章,晚上陈萱就让魏年给闺女念法语,用陈萱的话说,虽然闺女现在听不懂,但是特别喜欢听。证据就是,每次陈萱给闺女念诗词文章时,小丫头一点儿不哭闹,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听的可认真了。
阿年哥这眼下爱闺女爱到眼神儿都出问题的,当下决定每天晚上给闺女念半个小时。因为,非但闺女喜欢听,闺女她娘也喜欢啊。尽管陈萱并不懂法语,可就是觉着阿年哥用那种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念法语时,不论声调还是神色,都缱绻温柔至极。
陈萱是八月初出的月子,陈萱出月子那一天,光洗澡就洗了小半天儿。月子里不准洗澡洗头,陈萱都是靠擦的,怎么擦都不如在大浴桶里泡澡舒服啊。陈萱狠狠的洗过澡洗过头,还得庆幸自己是短头发,月子里就是擦也好擦。
陈萱月子坐的好,虽然丰润了些,可那气色真是从未有过的好。她自小在老家干农活,刚到北京时像块粗壮的黑炭头,这几年不晒了,也是小麦色。一个月没出门儿,陈萱真觉着自己白了不少。照镜子时心里美美的,想着可得好生保住现在的白皮,不然,跟阿年哥出门夫妻俩肤色差距太大也不好啊。
再说,她家小丫头也是个雪雪白的,以后一家三口出门,就她黑,人家得说不像一家人了。
陈萱洗过澡就换上了新做的德国印花的旗袍,她现在整个人胖了一圈儿,胸大两个码不止,穿衣裳吓一跳。倒是魏年瞄几眼媳妇,满意的点了点头。
满月酒没有大办,就是一家子吃顿饭。
陈萱出月子后就打算去店里上班,先跟魏年商量,“店里离咱家也近,我早上出门时喂一回,中间回来一趟,中午回家吃饭再喂一回。下午回来一趟,傍晚回家再喂,就差不多了。”
魏年瞧一回闺女,回头看媳妇,有些犹豫,“这样来回跑,会不会太累了。”
“又离家不远,到时我叫个黄包车,十分钟就能回家。”
魏年倒是不反对陈萱去店里做事,人总呆在家里能有什么意思,魏年主要比较担心陈萱太过劳累,还有闺女乍然离了娘会不会不习惯。陈萱一样疼闺女,陈萱道,“先试试,要是咱们小丫头不干,我就还回来带她。等大些我再去店里。”
“成,先试试。”
夫妻俩商量好,陈萱再去跟老太太商量,魏老太太完全不似一些旧派老太太不愿意家里女人出门工作。自从魏银陈萱开了店,魏老太太就习惯闺女媳妇工作的事了,现在非但不反对,还大力支持。买卖人家一向重实惠,魏老太太将手一挥,很痛快的说,“去吧。只管去店里干活儿,小丫头这里有我,还有安嫂子、大妹,三个大活人还能带不来一个孩子!”现在很多女人都去外头工作,何况她家闺女媳妇又不是去给人做工,是自家生意。就是亲家赵老太太都很羡慕她闺女媳妇能干,会挣钱。连老大媳妇都能一月十来块大洋的收入,这钱,虽然魏老太太有些眼红,可也没有要这钱。就是大媳妇自己收着,那钱也是在她们老魏家,到不了别处。所以,陈萱出月子就要去店里做事,魏老太太支持的不得了,买卖人家,可不就要能吃苦会赚钱么。
甚至,在魏老太太无人能知晓的隐秘的内心世界,她觉着,陈萱一出月子就去做事,才没白瞎月子里的好几百个鸡蛋啊。街坊四邻的打听打听,谁家媳妇做月子,婆家能这么无限量的供应鸡蛋啊!现在鸡蛋多贵啊,先前一毛钱六个,现在一毛钱只得四个了。就是魏老太太自己,也舍不得顿顿吃鸡蛋的。
现在一出月子,陈萱就知道要去工作,魏老太太就很满意了。虽然这个媳妇比较能吃,好在也是过日子的人,就是吃得多,鸡蛋也没便宜外人。
为此,魏老太太私下还跟大闺女夸奖了一回陈萱,很欣慰的表示,“是个知道过日子的。”
魏金也说,“二弟妹真是泼辣。要是别人家媳妇,就出月子也得且在家呆着哪,起码得等孩子断了奶。”
“这个也没事,上午中间回来一回,下午中间回来一回,坐黄包车来回,不费力。”魏老太太现在对家里人坐黄包车的事也习惯了,家里人都在挣钱,也就不在乎这几个车马费了,“小丫头有我帮着看,还有安嫂子、大妹帮忙,妥妥的。”
“这倒是。”
于是,陈萱就开始了上班母乳的两头儿跑两不误的生涯。
开始真不习惯,当娘的,乍离开孩子,心里牵挂的不成。做事都不专心,时不时就要看时间,怕误了孩子吃奶。陈萱就得时时提醒自己,做事就做事,至于回家喂奶的事,陈萱去东安市场买了个铜制的小闹钟放在店里,定上时,闹钟一响,她就叫黄包车回家给孩子喂奶,喂过奶哄哄孩子再回店里。
好在小丫头是个乖巧不淘气的,主要是,刚出月子的孩子,睡觉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这孩子还睡大觉,上午俩小时,下午俩小时,到晚上顶多尿一次拉一次,并不闹人。可就这样,陈萱也感觉,精力大不如前,注意力不如以前集中,尤其晚上孩子跟着她,略有动静,她就会惊醒去看孩子。就是记性,似乎也不如以前好了,现在一晚上学习的进度,只有以前的一半。陈萱甚至开始掉头发,爱走神、发呆,陈萱和魏年说,“阿年哥,我觉着我要变傻了。”
魏年直乐,“那我就有个傻媳妇了。”尤其可恨的是,还“傻媳妇,傻媳妇”的喊陈萱,把陈萱气的,挥拳给魏年两下子。魏年笑着安慰陈萱,“你是刚生了孩子,心里总牵挂孩子才会这样。”
“阿年哥你也很牵挂咱们小丫头啊,你怎么不这样,记东西还是那般快!”陈萱郁闷的拿两只眼睛盯着魏年,等着魏年给答案。魏年想了想,“你是妈妈,我是爸爸,当然不一样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样的问题,陈萱还请教过魏老太太、魏金、李氏,大家统一的回答是,“正常啊,生过小孩儿是会这样的,过一两年就好了。”
陈萱开始给闻夫人写信,陈萱一向认为闻夫人有见识,而且,她觉着闻夫人是那种貌美心善肯指导晚辈的长者,就想听听闻夫人的意见。据说闻夫人家里有三个亲生的儿子,闻夫人都生仨了,还能这样聪明,说不定就有诀窍。这一次,陈萱还是寄的航空件,在信上说了些自己产后的一些状况,当然,还有自家的小丫头多么可爱招人疼。解开小包被后,小丫头那叫一个欢实,成天醒了就小手乱挥,小脚蹬啊蹬的,现在手脚都有肉了,鼓鼓的,摸起来软软的像云朵。
闻夫人的回信也很快,先在信里表达了对孩子的祝福与喜欢,又对陈萱月子后便出门工作表示了赞许。闻夫人信中说,女人可安身立命之处,唯己身而已,自立自强永远不是过时的话。还有就是对陈萱产后状况的一些解答,闻夫人说当初她生产后也有类似状况,她当年去医院问过医生,也请教过老中医。许多时候是因为月子里饮食过于单一造成的,让陈萱产后多吃疏菜、鱼肉适量,坚持喝牛奶。另外就是要靠自己调节,注意力不集中时就要告诫自己要集中,发呆走神更要引以为诫,过一段时间应该能好转。顺带同陈萱说,注意体型恢复,女人生产后都会变胖,这个时候因为母乳不能节食,最好要加强锻炼,不要似寻常生产妇人变得蠢肥。不论是悦己还是己悦,体型瘦削也有助于身体康健。信的结尾,还附几个瘦身方子,以及有助奶水的方子给陈萱。并建议陈萱去同仁堂请老中医把一把脉,因为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听一听大夫的意见,大夫是专业人士,毕竟要以身体健康为先。
陈萱想,闻夫人这么又美又聪明,果然是有原因的。
于是,陈萱做了件让魏老太太大加赞赏的事,她去店里不坐黄包车了,她走着去。现在还没到中秋,天气并不冷。店里离家也不远,陈萱现在不穿旗袍了,现在时兴的流行还有一种,就是上身浅色毛衣,下身配呢料半身裙,外面搭大衣。呢料半身裙是大摆裙,走路比旗袍方便,走路也快。
陈萱算着时间,一天家里店里来回好几趟。她还悄悄的自己去了趟同仁堂,请教了一回老中医。陈萱的身体先前有些虚,在怀孕诊脉时大夫就说过了。好在她成亲后与魏年是假做夫妻,并没有立刻怀孕,有这几年的饮食上的改善,陈萱还年轻,这次做月子也做得好,大夫诊脉也说没有大问题。陈萱要了几个食疗方子,付过诊费就回家了。从此,陈萱的举止更让魏老太太赞赏了,魏年心疼媳妇,时常要王大妹买鱼买肉,陈萱吃东西有度,老中医说了,什么东西过量都不好。除了鱼肉,陈萱吃菜吃的更多,青菜萝卜胡萝卜豆角西红柿黄瓜,陈萱不挑饭食。
她依旧是泼辣辣的活着,而且,将精力自孩子那里适当的转移一部分在自己身上后,陈萱精神果然开始恢复。其实闻夫人信中还建议陈萱请个专门的老妈子帮着带孩子,陈萱觉着精神大不如前,一则是生产的缘故,二则便是产后夜里要照顾孩子,一夜起码要起夜两三次。若是请个老妈子,陈萱晚上就能好好休息了。陈萱考虑后,并没有按闻夫人说的做,她舍不得把小丫头给别人带。白天已经不在一处了,晚上一定要把小丫头搁身边儿亲香着,陈萱心里才觉着满满的被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填满。
陈萱这样跟魏年说时,魏年颇是不满,“你这心偏的,把你那满溢出来的爱也分给心姐儿她爹一些。”陈萱有身孕时,前仨月得克制,后头也不敢大肆作为。如今好容易生了,陈萱月子里虽胖了些,也不是胖的离了谱儿,身上略丰润,香香软软,魏年就很有些亲近。现在陈萱开始锻炼,身材开始恢复,不过,她在哺乳期,减哪儿都减不了胸啊,现在是秋天,穿着大衣还不大显,在屋儿里时,真叫一个身材火爆,魏年血气方刚、饥渴多日的,一两天的胡闹哪里能满足。
陈萱怪不好意思的,脸红红的小声说,“越发不正经,咱们小丫头还精神着哪。”
魏年立刻说,“那我给心姐儿念法文。”说来,法文很能催眠,一般魏年念半个小时,小丫头就能睡了。
陈萱红着脸铺好睡觉的褥子。
第146章 魏时回家
这个中秋节忙的不可开交,草莓要出货, 店里铺子里的节下生意是最忙的, 还有就是化妆品厂的大宗出货。孙燕小李掌柜在天津, 齐三白小姐在上海,节前一个月及要开始备货的。陈萱魏年魏银,三人轮番的去化妆品厂盯着, 除了质检师傅的把控外,三人也会随机抽查货品质量。还有手工学校和花边儿厂, 就是秦殊李氏在盯了。
另外, 随着花边儿厂规模的扩大,要准备外销的事了。魏年原打算今年去一趟上海, 可眼下哪里抽得开身, 好在有齐三、白小姐在,魏年给他们寄了一箱子样子,让他们帮着问一问。当然, 随之寄去的还有一个简单的分红提成的合约。
除了生意上要忙的事,再有就是中秋节亲戚朋友间的走礼。中秋礼都是一起置办的,统计出数目后,陈萱看着买的。随之还有中秋前后店里要做一波儿活动, 赵大丫李二掌柜俩人都忙不过来, 魏银又找徐柠在北京大学招了几个兼职的女学生到店里帮忙。总之是各种忙的脚打后脑勺,家里中秋宴的准备, 魏老太太头一回没让俩媳妇插手, 亲自点拨着王大妹做的。倒不是魏老太太突然间开明疼起媳妇来, 实在是俩媳妇都忙的很,根本没空下厨准备中秋宴了。
魏老太太指挥着安嫂子和王大妹两个,她还要瞧着小丫头,小脚老太太忙的小脚儿都肿了。原本陈萱是没准备请老妈子的,魏年一看家里这情况,直接说,“还是再请个帮佣,娘你就能安心看小丫头了。”
魏老太太数落儿子,“我看你就是有钱烧的,有大妹和小安还不够啊!再请人,那得多少钱!”
“钱我出,只当孝敬妈你了。”魏年道。
“我不用你孝敬,我怕折寿。”魏老太太好话不会说,这些噎死人的话,当真是一套一套的。魏年不管这个,他直接从老家寻了个中年妇人,姓刘,叫刘嫂子的,在家帮忙看孩子,做家务。
魏老太太嫌花钱,虽然是魏年出钱,但在魏老太太看来,儿子的钱也是她的钱啊。为这,魏老太太骂魏年骂了三天,魏年无所谓,他娘就是这张絮叨嘴,刚来魏家的刘嫂子听的脸色泛白,生怕魏老太太不愿意添帮佣再把她退回去。现在老家都知道魏家的良善人家,给工钱给的厚不说,待人也是极好的。
好在,魏老太太虽则嘴巴厉害,她真做不了魏年的主儿。
再者,魏老太太也没空絮叨刘嫂子的事了,因为,日本人出兵占了东三省的消息已是沸沸扬扬的传到了北京城,魏家听到这消息,当时就傻了!
魏时可还在东北的啊!
容扬曾提醒过魏年把账上的钱换成金子,魏年猜到时局有变,但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大动荡!报纸上关于刚做大帅位置没几年的张少帅一枪未发退出东三省的消息铺天盖地,魏年就是想瞒都瞒不住。魏老太太心急火燎的还没倒下,魏老太爷先急的犯了旧疾,不停的咳嗽、气喘,魏年请了同仁堂的老中医来给老爷子把脉开方,还得宽解着些,“大哥一向机伶,爹你放心,我拍了加急电报过去。东北毕竟没打仗,这几年,咱们北京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几家称霸几家称王。东北没打仗,看大哥什么时候回信儿吧。要是收着电报,大哥一准儿就回来了。”
魏老太爷长叹一声,轻咳道,“你说的是,我这一急,就乱了方寸。店里的生意,你留些心。咱们屯的料子,价钱好就卖。”东北叫日本人占了,时局不稳,物价飞涨。魏家屯的米面是要自家吃的,可这料子,魏老太爷不欲久屯。一则他们量小,二则,不知以后局势。倒不若趁着现下赚上一笔,把钱放兜里才可靠。
魏年应了。
可想而知魏年有多忙了,老太爷这一病,陈萱李氏没去铺子,就留家里服侍公爹了,魏老太爷道,“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还没到那地步儿。眼下都忙,你们去吧。”让俩人各干各的事,有老婆子在身边儿尽够了。
陈萱同魏年说,“还是带老爷子到洋人的医院检查一下。”陈萱记得,魏老太爷这几年身体就不大好了。
魏年道,“爸爸不信那些洋人的东西,他就信老中医。眼下主要是担心大哥。”
陈萱想想,魏老太爷现下身体还不要紧,也就没再多说。看魏年也挺担心魏时,陈萱道,“放心吧,大哥不会有事的。”过几天人就要回来了。
东三省如此动荡,秦家拍电报到北京让秦殊立刻回上海,秦殊就有些犹豫,魏银劝她,要是担心就回家看看,秦殊这好几年没回家了。秦殊道,“北平以北还有河北、山东,日本兵总不可能到北平来的。”
陈萱随口道,“小鬼子还得好几年才会来。”
秦殊瞪大眼睛看陈萱,陈萱严肃的点点头,秦殊认定陈萱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机密消息。因为陈萱一向实诚,所以,她的话,可信度是极高的。秦殊对陈萱又有一种信服感,见陈萱如此笃定,秦殊悄悄同陈萱打听,是不是有什么机密消息。陈萱总能说在自己上一世,日本鬼子还得好几年才能到北京城来。
陈萱现在机伶不少,转眼想了个说辞,同秦殊说,“我倒没什么小道消息,可你看如文先生、楚教授,都是极有学问、有名望的大学者,他们还安安稳稳的,咱们有什么担心的呢?我觉着,他们肯定比咱们消息灵通,什么时候他们要走,那才是要紧的时候。”
秦殊一拍脑门儿,“我倒忘了这个。”
秦殊一向与文太太交情不错,她买些礼物去看望了一回文太太,回来就给家里打了电话。秦太太担心女儿担心的不得了,好在,秦殊现在长大许多,把自己的分析同妈妈说了,秦太太倒也没听到日本兵会入关的消息,仍是不放心,“你还是回上海来吧,想做事在哪里都能做。等你回来,我让你爸爸给你在政府安排个职位,也很体面的。”
“我事业在北京,才刚起步,只要政局没什么大变化,我就先留在北京了,妈妈。要是凭家里安排职位,我早回去了。我花边儿厂刚有起色,妈妈你可别拖我的后腿啊。”秦殊说起来是胆子极大的女孩子了,东北兵退出东三省,山东那里芨芨可危,接下来就是北京城了。秦殊这种明明家在上海,听过陈萱的判断,再亲自去文家走了一趟后,秦殊就能留在北京,这等胆量,平常大家闺秀断然没有的。因为,秦殊不是没有退路的人。
有退路,还能留下,可见秦殊之胆大。
东北的局势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糟,但也没有想像的那样好。
魏时是跟着直接和关外的傅掌柜一家,坐火车回的北京。虽则形容有些消瘦,却也不算离了格,比起那些是蜂拥至北京的东北难民,魏时仍是体面的。
至于傅掌柜,拖家带口,非但体面,人丁也很兴旺啊。
是的,傅掌柜在关外这几年,小老婆小儿子小闺女的都置办下了。
关外的铺子在傅掌柜和魏时回北平前就低价处理了,因处理的仓促,钱自然是没多少的。好在,也没什么账,账是做平了的。如此,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就两个人回来了。
魏老太爷虽庆幸长子平安回家,可想一想关外生意,当真气的险没再病一场。魏年倒是安慰他爹,“好在大哥总算回来了,先前屯的布也赚了一笔。做生意可不就这样,有赚就有赔。”
要不是先时屯布赚一笔,魏老太爷心里不能这样沉得住。倒是傅掌柜,不知哪儿来得的大脸,还想在北京的铺子里谋个差使,魏老太爷如何能应,给些路费打发他回乡了。让魏年意外的是,这路费,魏家给,傅掌柜还真收了。
魏年私下同魏老太爷说,“那女人我见过,穿金戴银,傅掌柜这里怕是没什么积蓄。不然,也不能这般不要脸面。”
魏老太爷嗤一声,“他要是有积蓄,也就不会把生意直接做垮。”
魏老太爷心情不大好,关外生意是一方面,如今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关外生意不好做,铺子关了也没什么,好在人平安了。魏老太爷生气的是,长子去关外这一年多,刚开始生意还有起色,后来明显是入了傅掌柜的套儿。这怎能不令魏老太爷着恼!
至于父亲大哥私下是如何说的,魏年便不清楚了。
总之,魏时从关外回来,魏年也松了口气,转头又将精力放到生意上去了。
魏年一直有跟容扬通电报,魏年倒不是关心东北局势,魏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他比较关心的是时局对于生意的影响。容扬的回复是:安心生意。
第147章 捐款上
陈萱知道后来会闹日本鬼子, 但九一八的事, 她并不清楚。她知道魏时去关外,然后,又回到北京的事,其他的, 就一无所知了。上一世极少迈出魏家那扇黑漆大门的她, 不清楚上一世的街上是不是也有这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以及面黄饥瘦、目光沉默的乞丐。所有的色彩都是清一色的黑灰白,这深秋的风刮走了这一年中秋节所有的喜庆,如魏时这样平安回家的, 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而在关外有亲眷的,亲人该是何等的担忧与牵挂。这些情绪,魏家人再清楚不过。
所以, 即便是关外的铺子关了,魏老太爷仍是带着一家人, 过了个阖家平安的安心的中秋节。
就是,物价暴涨的现下,魏老太太提出以后都改蒸二合面儿馒头, 节约米面好过日子。就是那定的牛奶, 魏老太太也吩咐魏年停下,暂不要定了。因为什么都在涨价, 牛奶也是同理, 现在奶价涨了五成, 魏老太太心疼钱。不过被魏年否决了这事儿, 还不至于, 家里米面够吃三年的,何况,订牛奶也没多少钱。
魏老太太一向是听儿子丈夫的,见魏年这样说,丈夫也没反对,她也没坚持。陈萱则有些惊讶,她记得,上辈子一段时间,魏家女人是改吃白面玉米面掺着的馒头的,现在寻思寻思,大约就是这段日子,后来又改回了白面。倒是这一次,家里米面备的充足,魏老太太的提议并没有奏效。
陈萱依旧按部就班的店里老宅两头儿跑,家里每个人也都是这样,做生意的做生意,上学的上学。就是受物价暴涨的原因,店里的生意大不如前了,现在的热销货是食物,市场上的粮价节节攀登,较之以前,几乎翻了一番,所以,也不怪魏老太太要吃二合面儿省米面,现在的米面,真的太贵了。不过,在陈萱的记忆中还有好几年的太平日子,陈萱认为,只要日子太平,粮价应该会慢慢的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