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楼将兜兜连同他带来的小布袋一起端到桌子前,自己则在桌前椅上坐了下来。兜兜捣鼓着爪子,艰难地将布口袋解开,一股脑儿地将里头的东西都甩了出来,零零散散撒了一桌。
  海楼捏起其中的一枚钢针似的小玩意,摆在掌心认真观摩一番,辨认出那是当下年轻人中时兴的某种手工用工具。
  这是礼物?海楼看向兜兜,不确定地问道。
  对呀!
  兜兜凑过来,先是在海楼的手腕上亲昵地蹭了蹭,而后,拨弄着他手中的戳针,开心地解释道:我在星网上的实体店铺冲浪时,意外发现这套工具呢,没想到星际也有这种东西。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给你买了一套。
  为什么?海楼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觉得适合我?
  兜兜抬起爪子,张开指头,一缕橘色的绒毛从指缝之间飘下,缓缓落在桌面。
  你看呀,我每天都要掉这么多的毛毛,就这么直接扔掉实在是太浪费啦。我以前见过有很多人类会利用小猫咪的毛毛做小脑袋,就是用这种差不多的工具,戳啊戳啊戳,很快就可以做一只。我也想让你给我做一个猫猫头,像兜兜一样的猫猫头。
  海楼起先没能明白,待兜兜用更加星际的语言解释一番后,他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小猫咪因羡慕别的猫咪拥有一个心灵手巧的主人,由此也想让海楼亲自动手用猫毛编织小玩偶。
  据说这种东西叫羊毛毡,兜兜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个古怪的名字,也许是因为羊咩咩的毛毛比较多吧。如果用猫毛做,是不是应该叫猫毛毡?
  所以说海楼迟疑道,你给我送的礼物,其实就是让我手工给你做一个礼物,对吗?
  对呀,兜兜理直气壮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海楼哭笑不得,说道:这怎么能算是给我的礼物呢,明明是给你自己的礼物。
  送给你最好的礼物难道不就是能让我开心的礼物吗?
  兜兜歪着头看向海楼,再次露出小猫咪特有的天真神态。
  海楼不知如何回应,低头看着一堆零碎的戳针小工具只觉得脑袋生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若是要用你的毛来做玩偶,还得收集你掉落的毛发。再者,做成一只完整的玩偶头,需要的毛量恐怕不在少数,你确定可行吗?
  当然可行啦!毛毛吗?要多少有多少,小猫咪永不秃头,毛毛有的是!
  兜兜自信满满地回道。随着他尾巴大幅度摇摆的动作,丝丝缕缕细小的飞毛肉眼可见地漂浮起来。
  海楼的目光跟随着兜兜的尾巴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小猫咪所言非虚。莫顿庄园开启全天候空气置换系统,而星际的布料多半为不沾染材质,海楼平日里很难留意到兜兜褪下来的浮毛。现在看来,数量也许足够,就是需要特地收集起来才好。
  收集毛毛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
  兜兜仿佛是看穿了人类的心事,安慰道:我早就有准备啦。你看我还买了什么?
  说罢,他从一堆小玩意儿中掏出一把金光闪闪的东西。
  梳子?海楼认出了那个东西。
  对!
  兜兜拍了拍金梳子,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没想到我居然能找到这个东西,简直是太棒了吧,我立马就买了三把,给爸爸和外公都送去一把。这个梳子很好的。
  兜兜说着,垂头小心翼翼地将肉掌踩在金梳子的圆润的梳齿上,珍惜万分地按了按,叹息道:这种造型和密度的梳子就是为小猫咪准备的呢当然,给爸爸这样的大猫猫梳也是可以的。我以前看别人家的猫猫都有至少一把梳毛梳,很好的,特别好。
  兜兜干巴巴地重复着金梳子的好处。至于如何好,兜兜说不上来。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被人类梳过毛。当然,较之毫无养猫经验的海楼,见多识广的兜兜还是要比人类更加专业。
  他拿爪子在身上来回比划道:总之就是这样那样梳,重点梳我平日里舔不着的背部,也可以适当地梳一梳我的脑袋和肚皮。梳下来的毛毛就不要丢啦,等以后攒一堆就可以戳猫猫头了。
  海楼接过金梳子,按照兜兜方才所示,小心地顺着毛毛的走势,由上至下地给兜兜梳了起来。
  当细密的梳齿头一次落在兜兜的脊背上时,小猫咪先是浑身僵硬,而后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口中发出愉快的喵喵颤叫。
  别的小猫咪没有骗猫,梳毛毛真地超级快乐的喵
  兜兜瘫(软)在海楼的怀里,变成一团柔软的猫水,连喵喵叫都不连贯了。
  海楼辛勤地工作着,尽量满足兜兜的所有要求。果然如小猫咪所言,他很快便收集了一大把深浅不一的橘色浮毛。强迫症发作的海楼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坚持将每一根毛发分门别类整理妥当,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瑰宝一般,万分仔细地收藏好。而此时,惬意的兜兜已经闭好眼睛,几乎要睡着了。
  我的毛毛都收好了吗?兜兜迷迷瞪瞪地嘟囔道,又往海楼的怀里钻了钻。
  收好了,海楼说着,柔声问道,你想睡了吗?
  兜兜含糊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伸出爪子勾住海楼的衣服,语气迷糊但态度坚定。
  我不要回去,我要睡在这里,就睡到你的枕头上,就睡这里。
  海楼顿了顿,片刻之后,他回道:好。
  当海楼命人从兜兜的卧室里取来几只柔软的小枕头时,兜兜已经趴在海楼的床上睡了一觉。被海楼挪动到枕头窝里时,兜兜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倒是有了几分清明。
  你也睡吗?兜兜问道。
  说罢,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开心起来,在枕头堆里翻来滚去,将枕头踢得到处都是。
  真好呀,我们睡一起!
  兜兜眼汪汪地看着海楼,无比纯真地说道。对于即将到来的同床共枕这件事,小猫咪并没有半分邪念,由此也不曾有过任何有关害羞和旖旎的念头。
  你快来,快来。
  兜兜趴在海楼的枕头上,用爪子拍了拍松软的枕头芯,慷慨地让出位置,说道:你放心吧,我很瘦的,我们两个完全可以躺得下,甚至还有足够的空间跳一段舞呢。
  海楼瞥了一眼兜兜搁在枕头外头的大半截身体,没有说话,只是依言躺下,将额头贴上兜兜的腰侧。
  兜兜的肚皮又软又暖和,若是静下心来认真感受,还能听见他身体内隐隐传来的咕噜噜的引擎声。
  兜兜先是偷偷地喵喵乐了一会儿,然后用爪子虚虚地搂住海楼的头,热情地给他舔毛。人类的头发比小猫咪的毛毛要长许多,发丝很容易卡在猫舌头的倒刺之间,舔舐梳理起来动作要领过多十分麻烦,但兜兜毫无怨言。毕竟人类之前也很认真地给兜兜自己梳过毛毛,这就叫做礼尚往来。
  呸呸。
  兜兜吐出口中的头发丝,对海楼说道:你知道吗?我还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呢,我觉得她一定会喜欢的。你想知道我的礼物是什么吗?快猜猜。
  妹妹?海楼闻言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兜兜说的是他自己的妹妹海铃。
  是什么?海楼问道,语气含笑。
  兜兜得意地哼哼了两句,说道:我的礼物可棒了,你想也想不到。
  他猫猫祟祟地凑到海楼的耳边,像是怕被人偷听似的,用极小声的声音说道:我找到了一块漂亮的石头呢。
  小猫咪的耳朵尖轻轻拍打着海楼的脸颊,软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所有家里养了小猫咪的人类一定都心情手巧,十分全能,用猫毛做一个小小的羊毛毡玩偶完全不在话下嘛,对吧!
  海楼:郑重和小猫国的成员们声明,这是谣言
  兜兜:好令猫失望的真相哦,真是可爱的小猫咪和它们没什么用的人类呢
  ps,梳毛肯定是有技巧的啦,马杀鸡技术好的梳毛师傅们自然更受欢迎。当然也有天生就不喜欢梳毛的小猫咪
  第71章 不眠者 咕噜噜
  石头?
  嗯!兜兜重重点头, 并强调道馕偾,是一块特别漂亮的小石头。
  小石头?
  海楼没想到兜兜引以为傲的礼物竟然只是一块小石头,不过想来也很符合小猫咪的性格。在兜兜眼中, 连最不起眼的一根绳子都充满别样的魅力,足够把玩一整天。
  听起来很不错, 海楼真诚地夸赞道,是什么石头?
  与此同时,海楼在脑海中迅速筛选自己库中现有的金石,也许兜兜会对其中的某些感兴趣。
  是一块唔, 你们管那叫什么?兜兜纠结地甄选措辞,迟疑道,应该是叫矿石吧。
  矿石?是蕴含能量的矿物石?
  兜兜摇头道:我也不懂, 不过我看中这块小石头是因为它像一种可以做颜料,就是画画用的颜料, 那种矿石。好神奇, 我居然可以在这里见到这种石头。
  画画?海楼更加诧异。
  兜兜奇怪道:怎么, 难道兽兽们连画画也不会吗?
  他皱了皱鼻子,露出一派小猫咪特有的你们可真可怜的怜悯神色。
  不过这也很奇怪呀, 兽兽连羊毛毡都会做, 为什么不会画画?
  当然,兜兜搜罗到的戳针等工具并非是羊毛毡专用工具, 只是某种类似的手工编织用工具。
  确实有不少人会亲自动手做手工品, 海楼这样说道, 不过使用这些工具的兽人的目的恐怕与你想象的有出入。我们的手工品并非用于装饰或是出于单纯的兴趣爱好, 而是为了提高精神力使用的精确度。成品一般为仿真物品, 模拟现实中存在的事物, 以逼真度为衡量标准。
  兜兜想了想, 回道:原来是这样,那多没意思呀。那画画又是怎么回事呢?没有人会画画吗?
  海楼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有的,也以临摹照片为主,只是特别少,而且无需用到多余的颜色。
  兜兜先是一愣,而后了然道:我懂啦,你们是不是也用那种铅笔画画的?
  兜兜脑袋里想的是地球时代中的素描,不过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猫侦探的故事吗?有一回,猫侦探在追捕一只江洋大盗鼠时,误入某间人类画室,一不小心打翻了画架,又摔断了盒子里所有的铅笔。
  兜兜煞有介事地说道。他的眉头微锁,连胡子尖儿都显得十分严肃。
  海楼忍笑,搭话道:听起来是一件麻烦事,那猫侦探是如何解决的?
  可怜的猫侦探被画室里的人类团团围住。他们将猫侦探逼到墙角,控诉他的恶劣行径。猫侦探是一位善良又正直的小猫咪,在人类眼泪的控诉下,不得已留在画室里打零工还债,足足干了三天的活儿,才把自己赎出去。唉,太可怜的小猫咪了。
  兜兜半真半假地说着,一番长吁短叹,仿佛至今心有余悸。
  打的什么零工?海楼轻轻捏了捏兜兜的耳朵。
  兜兜怕痒似的抖抖耳朵尖儿,歪头说道:就是削铅笔呀,洗颜料盘啊,撕胶带纸呀很多很多的工作需要猫侦探来做,人类都是笨手笨脚的根本不行呢。你不知道颜料盘上的陈年老泥有多难洗,猫侦探的白爪套浸在污水里都弄脏了,到了冬天才完全褪色。
  说罢,兜兜抬起雪白色的毛爪子,亮出梅花一般的肉掌,叹气道:唉,多么灵巧的猫爪爪呀。
  海楼将一只手腕盖在唇上,闷声只是笑。
  兜兜翻身盖在人类的上臂,将肚皮完美地嵌入海楼的手臂和胸腔之间的空隙。他探爪拍了一下海楼的脸颊,不满道:不许笑话我,我是很严肃认真地在说这个故事。
  海楼接住兜兜的爪子,笑道:是我不好。你继续往下说。
  总而言之,就是在人类的画室里,猫侦探了解到所谓的绘画的世界,并且还留下了一副自己的大作,看过的人类都说好呢,色彩明亮,意境非凡。猫侦探恐怕也是全世界为数不多的猫咪画家哦。
  海楼侧过脸,面朝着兜兜,柔声说道:听起来很不错,真想亲眼看一看猫侦探的绘画作品。
  兜兜害羞起来,收回两只肉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小声道:其实也没有多好啦,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也给你画一幅,保证比猫侦探画的还要好。
  他的尾巴却并不是那么谦虚,疯狂地抽打着海楼的腰侧。海楼伸手,将兜兜搂进怀里亲了一口。
  兜兜自己喵喵乐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总之啦,虽然光用铅笔画黑黑的画也不错,但是如果能用上色彩,一定会更好看的对吧?光是想想就很不错呢,有色彩的画画世界。我听有人说过,所有人都是天生就会画画的,当然技巧会不一样,但每个人都可以是小画家。不会画画不是有点奇怪吗?
  海楼没作答,兜兜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肯定。
  所有人都应该尝试自己画一画。当然,我肯定是特别会画画的那只小猫咪。我一定要给你画画!
  兜兜抬起下巴,斜睨着海楼。
  不过得等你先把颜料做出来才可以。
  做颜料?海楼不解道,怎么做?
  就是那块小石头呀。
  兜兜说罢,从海楼怀里钻出来,跳下床去,拖着他的小布袋吭哧吭哧又爬上来,将里头的东西抖落满床。
  一小块不规则的钴蓝色矿石滚至海楼身旁。
  海楼起身坐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用真空泡泡罩将兜兜带来的小零件分别放好,这才取过那块矿石研究起来。
  十分普通的某种金属盐类矿物,也许出自某颗旅游星,平平无奇,在大规模使用硼能量的星际时代,并无太大价值。不过近几年,星际也有品味独特的收藏家喜欢研究这种小物,也带着一波矿物石的价格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