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顺藤摸瓜,或许能查清楚这一切背后的因起缘由,此时正是黎明之前,天黑到一切俱静,等待变得格外漫长,过了好大一会儿,天边渐渐露出一抹肚白,一抹云彩不知道从何而来,事先静候在东天里,敷陈朝阳东升的气氛,一切都变得灿烂起来,彩云逐渐由黑变黄,又由黄变红,天边的太阳从戈壁滩上升起,在长达几分钟的苦苦挣扎中,太阳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跳跃,彩霞也随之发生着自己的变化,像一抹鱼翅自东向西伸去,让天空变得丰富多彩,耀眼异常。
远处烟雾袅绕,真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觉,大概是风景壮丽的缘故,因此我的心中也很激动,我对爸爸说:“爸,有时候我也对自己很怀疑,不知道自己入行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渐渐地,懂的事越来越多,自己也觉得越来越苦闷,越来越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爸爸心疼地看了看我,伸出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孩子,现在你是你们这一代人当中不多的几个行里人,咱们祁家的行当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就将彻底失传,都说鬼这东西是盛世少,乱世多,但是居心叵测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很多,所以万事要小心,爸爸知道你肩上的担子重,顺其自然,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这是一份责任,也是你的使命。”
入行以后,每次和爸爸谈话,他都若有所思,对我心疼不已,因此我总是不敢和他过多的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也不知道是戈壁滩上太过空荡,还是因为山丹之行所遇的事太过复杂,爸爸竟然破天荒地和我说起了入行的事。
爸爸一生很少对外提及自己的行里人身份,因此家中的事一般都是二大爷出头,这次和他出来本来是想和他一起怀怀旧,顺便查查褚常富,但却让我们父子敞开了心扉,我看了看爸爸,冲他笑了笑说:“爸,你不用担心我。”
爸爸笑了笑说:“你六舅这样的败类或许在行里还有很多,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你一直在查刘六强背后的力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儿子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谁都不能相信,万事都要多长个心眼。”
我听我爸这么一说,心中也是一惊,原来他也早已猜到刘六强背后还有别的力量驱使,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出来,看来我和他算是心照不宣,不愧是亲父子,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原本我该和爸爸共患难的,可是我又担心他的安危,因此还是没把我打算查褚爷爷的事说出来,心里盘算着今天一定要去调查那个绣花鞋。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宾馆门口,我一夜未睡,虽然在那土洞里睡了几个小时,可是那哪能算是休息,我心中还惦记着绣花鞋,因此毫无睡意,就对爸爸说:“爸,你先回去吧,我想出去散散心,头疼得厉害。”
爸爸瞅了瞅我,又看了看宾馆的窗户,知道我昨晚在土洞里受了惊吓,就对我说:“那你早点回来,熬了一夜,去吃点早饭吧。”
我点了点头,就转过身直奔“绣花鞋”家,天刚亮,街上除了几个环卫工人,很少看见人,我径直走到绣花鞋所在的筒子楼,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包烟,接着找了个角落的石墩子坐了下来,打算静待绣花鞋的出现。
这时我仔细看了看这个筒子楼的结构,只见这三层楼外墙斑驳,看上去少说有30年历史了,楼顶上戳着几个烟囱,应该是各家各户的煤灶烟囱,每层楼都有一个栏杆,栏杆里放了许多的堆积物,乱糟糟的一片,我紧盯着3楼的楼梯边的那间屋子,那正是绣花鞋所在的屋子,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这时,楼里逐渐有几个屋子开了门,各家都撩起了门帘,不时传来几声狗叫,看样子又有人出来遛狗了,渐渐地,楼道里的开始有人活动,打水洗脸的,站在楼道抽烟望远的,还有几个人互联打着招呼,问早安。
可是3楼那屋子始终没有动静,我站的角度并不能看得太清,于是我就贴着墙踮起脚,这时,那屋子的窗帘动了动,我定睛一看,那窗帘被人拉了开来,阳光一下子洒了进去,我心里突然有点激动,看样子马上就能看到屋里的情况了。
只见那窗帘一开,紧接着窗户也打开了,又过了几秒钟,一边的木头门也打了开来,看样子,绣花鞋马上要出来了,此刻我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只见那门中走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满头的银发,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朝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眼,然后就晃晃悠悠地转身进屋了。
那老太太虽然在楼道里只停留了几十秒,但是就像是一个烙铁一样,深深地把她的模样烙在了我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个老太太气场非常强大,她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看起来快80岁了,微微有些发胖,可是却像是个世外高人一样,让人一看就不由得肝颤。
我不知道她和褚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却想第一时间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上去看看,但是我又怕被她发现,这时,我就发现一个骑车送报纸的从远处走了过来,把自行车停在了楼下,接着从他自行车座的背后拿出几叠报纸,从楼上跑了上去,只送了两三家,就又骑车走了。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我赶紧跑到最近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从楼上跑了上去,假装自己是送报纸的,楼道里的人果然对我熟视无睹,我一路跑到三楼,假装自己找错地方了,就敲了敲“绣花鞋”已经打开的门,问道:“奶奶,您好,请问这份法制日报是您家定的吗?”
只见眼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脸色发黄,轻微的有点浮肿,显得饿纹入嘴,她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正用双拳不断地锤着自己的腿,似乎是在按摩,而她的脚上则正是此前我看见的那双鲜艳欲滴的绣花鞋。
那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看我,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摇摇头说:“我没定报纸,你找错人了。”
我又打量了一下她这间屋子,只见屋里的摆设非常的少,像是个套间,里面是个卧室,外面则是个小客厅,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盆花花草草,然后墙上尽是些裱着框子的老照片,其中大多数都是黑白的。
我怕引起她的怀疑,就接着问:“奶奶,那您知道赵文文住在那间屋子吗?”赵文文这名字是我信口胡诌的,是想找个理由在她屋子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那老太太冲我笑了笑,感觉还挺慈眉善目的,只听她说:“这楼里住的人多,我也不全认识,你问问旁人吧。”说罢还给我指了指楼下,说她印象中2楼住着个姓赵的,不过叫啥她可不知道。
我冲老太太笑了笑,紧接着就点头说:“那谢谢您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
谁知道那老太太突然叫住了我说:“小伙子,正巧,我成天待着也闷得慌,你是法制日报的?你们的报纸咋定啊?”
这下倒是问住我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动了订报纸的心思,于是我就笑着说:“奶奶,我也是这几天才开始送报纸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老太太点点头说:“哦,那你是光送法制日报,还是有别的报纸,有没有这个报纸?”说罢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在对面的桌子面前,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纸,招呼我过去看看。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份人民日报,于是我只能勉强点头说:“有啊,你要是想订,我明天就给您送来。”
那老太太又问我:“订一年多少钱啊?”
这下算是问住我了,我哪知道啊,就笑着说:“这个我回去问问,明天来的时候告诉您吧。”这时我脑袋一偏,瞥了一眼她挂在墙上的照片,看上去这些照片年代大多在6、70年代,多数是老太太年轻时和别人的合影,而其中有一张彩色照片格外惹眼,犹如一道闪电出现在我的面前,照片上除了老太太,还有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梳着一头整齐的发型,看上去绝对是那个年代受年轻女孩喜欢的类型。
这个人我几乎再熟悉不过,我曾经为了此人受了很多的罪,直到前不久我还见过此人,他的面孔我几乎牢记于心,只是他现如今已经没有照片上看上去那么年轻,也没有照片上看上去那么意气风发,此刻的他正在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被封存在一个罐子里,没错,此人正是我的六舅——刘六强,鬼差老六的照片出现在这老太太的墙上,不由得让我看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