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些时候我为了方便晚上行动,早早就给自己开了眼,但透过这窄窄的门缝,根本看不清整个观音殿的情形,只能通过有限的角度和有限的声音来洞悉殿里发生的事情。
这两个手艺人轻车熟路,并不像是初次作案,而是动作连贯,井然有序,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拿出香火箱中的几十张大票,对小票则不屑一顾,然后又轻手轻脚地把拆下来的木板安了上去,恢复了原样,一看就是惯犯。
我看他二人只花了10几分钟就搞定了一个殿的香火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那个稍微年轻的可能觉得今天庙里香火不错,想大干一场,就对年龄稍长的说:“丁哥,不如咱们今晚多赚几个殿,估计少说也能捞个几万,这场工程一共才几万块钱,这香火箱的油水可比咱做活赚多了。”
只听那丁哥骂道:“小五,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得手几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咱们是手艺人,不是贼,现如今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啊,谁家过年不吃饺子,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别回头把老子都给点了。”
那小五一听,就有点不好意思,过了半响才说:“丁哥,我这不是看机会难得吗?算了,你要是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咱们赶紧回去吧,说实话,每次在庙里干这事还真是让人瘆的慌。”
那丁哥听到这似乎也有同感,就接着说:“可不是吗?所以我不才没带你去前殿吗?你看前殿那四大天王,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在他们面前拿香火钱是要做恶梦的,不像咱这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知道咱俩穷,这是周济咱呢。”说完这丁哥还煞有其事地站起来给观音像作揖,边作边说阿弥陀佛,那小五一听也赶紧阿弥陀佛了起来。
我一听这二人八成是完事了,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就赶紧退到角落里,不知道墙角里为什么会放着个马车轱辘?我就赶紧躲在马车轱辘后面,反正屋檐下本来就黑,躲在这里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
我刚蹲到马车轱辘的后面,就听见观音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紧接着探出来一个短头发的脑袋,贼眉鼠目的,正是那个小五,他一看没被人发现,就回头轻声说:“赶紧的,没人。”
两个人就从观音殿里斜了出来,那丁哥一看就经验丰富,回身就把门又掩上了,还把锁头一挂上,弄出一副没人来过的样子,然后蹑手蹑脚地从我身旁经过,好在那车轱辘放在角落里,刚好被屋檐投下的阴影遮住,加上我蹲在地上的同时还穿着深黑色的衣服,这才没被他们发现,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又蹲了会儿,确定他们已经彻底完事,我这才准备从车轱辘后面站起来,刚直起腰,突然我就听见,头顶上的瓦片有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响动。
我一听,赶紧稳住身形,不敢再有丝毫动作,竖起耳朵又听了半饷,那声音由远及近,确实是从房顶上传下来的,脚步这么轻,难道是猫?
我知道来庙里偷油的老鼠多,所以附近的猫也不少,能在屋顶上行走,却又只发出这么轻的动静,十有八九应该是只猫。
但我再一听,那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来的步伐并不缓慢,猫走起来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步伐,我心中七上八下,难不成是梁师傅看见的那个女鬼?想到这我心里就有点毛了,我赶紧又躲在屋檐下的车轱辘后面,想抬起头看看上面的情况,但是由于处在下方,目力有所不及,视线几乎全让那屋檐挡上了。
这时那声音慢慢地到了屋檐边上,听动静似乎是要下来,我抬起头来,紧张万分的同时,手中已经抄起了铜钱剑,只要一出现问题,我就先下手为强。
突然,那屋檐被一踩之下,缝隙里的灰尘慢慢飘落,不偏不倚飘进了我的眼睛,我就感觉右眼进了什么东西,酸得厉害,赶紧用手揉了揉右眼。
可能是我揉眼的声音惊动了屋檐上的家伙,突然间,周围就陷入了死一样的宁静,我忍着眼酸不敢再揉,但这么一来,万一交起手来,我可能就要因为眼睛看不清而落入下风,所以我赶紧把自己黑色的外套领子揪了起来,把脸埋了进去,然后后背使劲往墙角里靠,错开和屋檐的角度,这样即便有人要看,有车轱辘和屋檐阴影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发现我的存在。
就在我心中砰砰直跳的时候,我突然就看见从屋檐上面探出来一个蓝色的脑袋,黑眼黄眉,鼻子两侧还有红色的条纹,哪里是张人脸,活脱脱一个妖怪,我被吓得咬紧了牙根,刚想要大喊一声,把铜钱剑甩上去,就发现这人长得好生眼熟,这不是京剧里的窦尔敦吗?再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位哪里是什么妖怪,分明是张窦尔敦的京剧脸谱。
那窦尔敦往屋檐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黑暗中的我,大概以为刚才的声音是老鼠之类的动物发出来的,就又抬起头,把目光看向了大殿,他这一抬头,我才看见,这家伙虽然戴着窦尔敦的面具,让人一看还以为是鬼,但从面具下露出来的脖子就可以证明,这分明是个人。
说来也可笑,我今天在庙会附近逛了半天,有好几个卖脸谱的生意人,其中有孙悟空、米老鼠、蝙蝠侠,还有一大批京剧脸谱,这蓝脸的窦尔敦正是其中之一。
我看这窦尔敦并没有发现我,就依然蹲在墙角里一动不动,那窦尔敦看了会儿正殿,估计是约莫着想要从后殿的屋顶上想办法跳过去,但是无奈距离太远,所以他找了一棵槐树,准备是从树上爬下来,这样才好走到正殿。
我在角落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此人穿着一身夜行衣,打扮的格外的专业,感觉像是从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之前梁师傅说自己遇上了女鬼,现如今我却等来了一个窦尔敦,难不成闹鬼的事都是这个窦尔敦所为?此人在瓦片上走路几乎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可见一身本领,难不成也是个打算进庙偷香火钱的鼓上蚤?
我看他从槐树上出溜一下就落在了地上,身形动作一气呵成,看样子功夫确实不错,这人身形魁梧,却有这么一身好功夫,确实也是难得。只见窦尔敦慢慢朝正殿走去,渐行渐远,我就赶紧从角落里出来,打算跟上去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边走边把脸上的面具慢慢地摘了下来,我知道这种面具都是卖给小孩子的,质量很差,大人长时间带着,脸会被勒得很难受,但这玩意儿是薄塑料做成的,因此只要稍微一动,就噼里啪啦的乱响,所以那人非常地小心翼翼。
我坠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顺着墙根,专捡阴影的地方走,因此那人始终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怕再往前走就被他发现,因此就蹲在原地想等他把面具摘下来。
庙里的阴影处虽然很多,但是这人正处在前殿门口的小院子里,月光洒在地上亮得厉害,我看他把面具慢慢摘下,接着月光一照,这他妈真是太寸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此人正是刚才那丁哥和小五的老板——吴老大,看来不仅他两个伙计是惯偷,这家伙更是个飞檐走壁的飞贼。
只见这人把面具往怀里一揣,然后东张西望了半天,发现四周围确实没有别的人,这才走上台阶,慢慢推开正殿的门,正殿的门非常高大,一推之下,木头摩擦的声音划过了夜空,只见这吴老大脸上也是一紧,好在并没有人听到,于是这吴老大便一个侧身,从正殿里斜了进去,然后又轻轻把门合上。
正殿的门是那种古建筑的镂空门窗,记得小时候上面的镂空处都贴着窗户纸,现如今香火旺了,全部换成了大块的玻璃,只是不知道是不经常擦,还是因为烟熏火燎的原因,整个玻璃都显得乌七八糟,说不出的脏乱。
如果贸然爬到门窗上去看,外亮内暗,很容易被里面的吴老大发现,因此我并没有着急跟上去,而是来到正殿的侧面,这里有一个圆形的窗口,也是镂空的花纹,离地大概有2米左右的距离,如果我从这边爬上去,应该不会被吴老大发现,于是我便从院子里拿起一个放在角落里的条凳,轻轻地放在窗下,然后慢慢地站了上去,想从正殿的侧窗上探查里面的情况。
一看之下,发现里屋确实漆黑一片,只是隐约能看到分落在正殿两侧的四大天王,而正中供的则是如来佛祖。
小时候每次来这个正殿,我都对这树立在两侧的四大天王心有余悸,他们本来就长得高大,而且个个怒目圆瞪,小孩站在他的面前,几乎很少会有不害怕的,而正中的如来佛祖却是一脸慈祥,总之这5尊佛像在我的印象中显得格外的不匹配,也不知道这庙里当初是怎么规划的。
那吴老大本就穿了一身的黑,我透过窗户上镂空仔细看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