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永远不是两个人能打的,动作再快、再不知疲倦,杀的人还是有限,更何况到后面已被鞑靼人发现,只能匆匆收手。
天亮了,小雨又起。鞑靼主力大军就到了平阳城外,但敌军何时到、到了多少人,对这座城而言似乎没了意义。
府衙的大门早就毁了,只剩张汇理一人,穿戴整齐的坐在堂上。一天前,那些冲进来鞑靼兵,见张汇理像个泥菩萨似的一动不动坐在中间,也不知忌讳什么,居然绕过他,将整个平阳府衙翻了个底朝天。
平阳的幸运到此刻正式结束,三万大军从四扇攻破的城门冲进平阳城。这次的鞑靼兵已不像昨天的先头部队,单纯以劫掠为目的。他们在摧毁这座繁华、富庶的大城。
建筑被推倒、被火焚;躲着的百姓,被一个个砍杀,连坐在堂上的张汇理也没逃过,大刀砍来无力抵抗,能做的只是保持最后的尊严,平阳府衙终于在熊熊火光中坍塌。
平安坊中,越来越多的男女老少拿起武器奋力反抗,可是几千百姓,又哪是上万骑兵的对手?即便依仗着小巷地形,平安坊中的百姓仍是伤亡巨大。不知要坚持到何时,更不知能坚持到何时?只想保住这家园,战到最后一人!
南宫府中的情况,早已不似昨日。长箭如蝗,从府外飞射而至。虽然府中只有二、三百武装,但对箭攻、火攻早有准备,那些密密麻麻钉在草垛、木板、掩体上的长箭,倒让南宫璞有些欣喜。可惜的是,大半个时辰后,箭攻停了。还来不及回收敌人的长箭,几千鞑靼兵就举着大刀从几处缺口冲进府中。
肉搏战,是南宫璞最不愿意的,但却不得不迎战。这议事厅前上百护院的战力,绝对不及清风堂一百多堂众,虽然练过以十人为组,相互配合的打法,但仍是伤亡惨重,不得不且战且退,与启明堂外的堂众汇合。
而启明堂外的八十一人大阵,虽以乾坤阵为基础,但南宫瑾的阵法造诣远不及赵迎风,根本不能与天成卫外的怪物阵相比。再加上比自身多几十倍的敌人,不过几刻钟,已是苦苦支撑。此时,还不到午时。
按这种情形,不消片刻,不仅南宫府守不住,连启明堂都守不住。南宫璞一狠心,手提长剑,冲入敌军当中。但在几千敌军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就如同小小涟漪。好在,他是一个经久不息的涟漪。
半炷香后,一个身影也冲进敌军中,几乎瞬间站到南宫璞身后,与他背靠背抗敌,南宫璞的压力一下小了大半。又是付青双!南宫璞嘴角带起一丝微笑。
“敌人太多,你有没后手?”付青双边打边问。
“早几日已传信各堂,他们应该会驰援平阳。”南宫璞答道。
付青双不出声,手上不停,与南宫璞相互配合击杀敌人。他们身边已堆起不少尸体,但敌人仍不见少。
“伯母和小琬在哪里?”无论何时,小琬都是他最关心的。
“启明堂东厢房。有地道通城外……。”南宫璞小声说。
“这时候出城?!”付青双怒吼道。
“不出城,至少也能躲一躲。”南宫璞回道。
“你想躲到退兵或增援到?”付青双皱起眉头,并不觉得南宫璞的这个打算有多好。但此刻,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谁和他们在一起?阿瑾?还是伯父?”
“他们都没在平阳。”南宫璞又伤了几人后,说:“清风堂汤树彬,你见过。”
听到这个名字,付青双手上居然迟疑了一下,“你确定?”
南宫璞不答,只是配合付青双奋力抗敌。
就这么一会时间,从议事厅后撤而来的护院,已只剩十多人,而清风堂的大阵虽然还在运行,但人数却是越来越少。再看鞑靼军中,居然有人将火箭射进启明堂。天空中的小雨,让空气潮湿万分,启明堂内虽不见明火,却已见浓烟。
“敌人进攻前,我见到汤树彬离开,未见他回来。你让他从城外进地道?”付青双快速的问。
南宫璞愣了愣,难道这时候他去了后山?启明堂已经守不住了,现在纠结汤树彬的下落并不明智。南宫璞收回心思,正想说什么,突听启明堂内传来墙体坍塌的声音,还有几声尖叫。
他们二人已深陷敌阵之中,根本不知道启明堂是不是已有鞑靼人攻入。瞬间的迟疑过后,南宫璞几乎没想,直接说:“我掩护你。你帮我护住家人,我娘知道地道口。”说着,长剑一闪,接过正与付青双对战的敌人。
付青双什么都不说,找准缝隙不顾自身安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敌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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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堂里,已攻入几十名鞑靼兵,虽有火箭射到木板上,并没快速燃起。冲进来的鞑靼兵,见到了如乌龟壳一般的东西厢房,以为发现了金库。他们迅速撬开东厢木板,但又觉得破窗破墙不易,索性直接爬上屋顶掀瓦。
之前的声音,正是东厢屋顶破碎发出的。
有鞑靼兵举着大刀从屋顶跳入,冲眼见到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先是呆了呆,之后狂喜。喜的不仅是她们身上的首饰、绫罗绸缎,还有细腻、白皙的皮肤,娇嫩、柔美的身姿,这绝不是街上那些庸脂俗粉可比,若是抢一个回去……。
从屋顶缺口跳进来的鞑靼兵越来越多,已有扔了大刀直接抢人的混人,被他盯上的小丫头,早吓的花容失色。
周棠几步挡在这些人之前,面对满屋子的鞑靼兵,厉声道:“住手!”
但鞑靼人只是略略呆了呆,看了眼周棠,顺手狠狠推开她,反正也不懂汉语,根本不知道她在喊啥。
周棠被推倒在人群当中,周围的夫人、小姐,一些小丫头们慌忙将她扶住。而推她的鞑靼人,继续怪笑着向另一个小丫头扑去。
一旁,承钧憋红了脸大喝一声,猛的冲出来用力撞开那个鞑靼兵。那人被他撞了一个踉跄,随手拿起大刀向承钧砍去。承钧机灵,瞬间侧身,那人大刀劈空。
“承钧!”沈雪莹吓得脸色雪白,尖叫。
这一声叫,让聚在一起的夫人、小姐们瞬间乱了分寸。
而承钧动作极快,早就在这些人之间窜开了。
“回来……。”沈雪莹抱着承锐,哭着喊道:“承钧,回来,快回来!”
可是,回不回来毫无意义。没人再理会这个还没长个子的小鬼,一心只想抢个白嫩的女人回去。这间钉的严严实实的房间,像是棺材一样,根本让人无处可逃。
周棠已经明白谈判无用,只是竭力带着身后的夫人、小姐向房间一侧的地道口挪去。阿璞说过,汤树彬会护着她们躲过鞑靼破城。可是现在,她没见南宫璞在身影,更不知道汤树彬在哪里。但若是此时入地道,只会害了所有人。
鞑靼兵兴奋极了,‘噢、噢’大叫。只要不是老婆子,抱起一个就走。面对这一切,周棠的阻挡毫无作用。杜岭瞪大眼睛,死死护着轮椅里的南宫琬,缩在角落里。
房里都是女子的哭喊、尖叫,有一个鞑靼兵,高叫着向沈雪莹冲去,作势要将她抗上肩头。她怀中的承锐跳起来,狠狠一口咬在鞑靼兵手上。鞑靼兵受痛,一把拎起承锐,扔到一边。
“锐儿!”见承锐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趴着一动不动,沈雪莹疯了似的要冲上去,却被那人抱住,眼见这群鞑靼人要踩踏到地上的承锐,沈雪莹疯狂挣扎,却于事无补。
瞬间,杜岭从角落里冲出,迅速抱起承锐又冲回角落里。
沈雪莹看到一切,眼中露出丝感激,却是泪流满面,任鞑子抗起。突然,这名鞑靼兵浑身僵硬,颤了颤瘫倒在地。
他身后,承钧手拿大刀,双眼血红,刀上、身上满布血迹。“娘、娘!”承钧疯狂冲上去,用尽全力推开压住沈雪莹的鞑靼兵。
沈雪莹衣服散乱,神情悲戚。
“娘!”承钧扶她坐起,摇着她,见她没反应,竭力避开鞑靼兵,死命将她拉向杜岭所在的角落。
不停有鞑靼兵从缺口进入,这一排打通的五间厢房已挤入无数人。当然,也有抢了女子,想从门出去,拼命踢门;也有想从原路返回,却找不到梯子。
周棠早被推倒在地,混乱中被踩了好几脚。杜岭看到,手忙脚乱将她扶到角落。南宫琬满脸惊恐,但仍强自镇静的一手紧紧抱着承锐、一手扶着周棠,混身发着抖。
在承钧把沈雪莹拖到角落里之后,又拖回几张砍坏的桌椅,迅速将这处小角落围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还随手捡回了那把大刀,蹲在角落里,死死盯着混乱的一切。
不过没多久,就有夫人发现了这处不起眼的小角落,沿着墙边爬向这里。可是这一举动引起了鞑靼人的注意,敌人几步走到角落,提刀砍落。
杜岭紧张的举起破椅子想要阻挡,而承钧手握大刀怒吼着冲了出去。
“钧儿!”身后,周棠、沈雪莹大声呼喊。